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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127節(jié)

    殿中眾人只覺銀光一閃,面上冷風(fēng)呼嘯而過。

    那把削鐵如泥的天子劍,劍尖狠狠抵著太后頸前。

    殿中所有人嚇得面無血色,紛紛連滾帶爬上前。

    “陛下!”

    “陛下,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

    親信一個個接連跪下,如今更顧不得尊卑,舍命去攔住皇帝的劍。

    滿殿禁衛(wèi)跪成一地,朝著皇帝勸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盛怒之下的皇帝,形容憔悴,面色陰郁的像是千萬年雪峰。

    他幾乎從牙縫里擠出字句,斥問太后:“你當(dāng)朕不知你做了什么?”

    “你聯(lián)合臣子逼她離宮,皇后若有絲毫差錯,你罪當(dāng)萬死!”

    堂堂圣母,萬人之上,陳太后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淪落到大庭廣眾之下被親兒子拿著劍相逼責(zé)問。

    她只覺蒙受奇恥大辱,只覺日后縱使還活著,傳出去只怕也沒顏面見人了!

    被自己親兒子拿著劍抵著脖子,想拿著她給他心愛的娘子抵命?!

    她跌坐回地面上,痛心疾首捂著胸口哀哭,“先帝啊!你睜開眼瞧瞧!瞧瞧你這個好兒子,如今是要為了一個冤孽弒母了?他要逼死我啊……”

    周圍禁衛(wèi)一個個幾乎要抱著皇帝的袖,攔著皇帝勸說:“陛下,萬萬不可!太后是您生身母親啊?!?/br>
    見數(shù)人死命攔在自己身前,太后也沒了方才的肝膽欲裂,只捂著冰涼的脖頸冷笑:“那時京城百姓一個個被幾句謠言攛掇著就恨不能攻入皇城來,那時有何法子?若非著實無法,朝臣如何會逼迫她!”

    皇帝只覺頭疼欲裂,疼的幾乎欲死。

    他以劍揮退宮人,甚至提劍便砍,頗有些瘋癲的不管不顧只要殺太后的模樣。

    “你既這般想念先帝,朕送你去見便是!”

    太后見他這副瘋魔之態(tài)毫無作假,仿佛下一刻真的要當(dāng)中一劍結(jié)束了自己,脖頸前的冰涼更嚇得她不知如何說話。

    她雙手直顫,以往盼著樂嫣能知曉些輕重,若是遭到欺辱,能自盡以保清白才是。

    可如今卻當(dāng)真是害怕了——害怕樂氏若是有一個好歹,這畜牲只怕真會一劍結(jié)果了自己。

    “若她不愿意離宮,誰還真能逼迫她?她若是有骨氣的早該自盡了去,可她偏偏貪生,哀家也未曾說什么,放她離宮去了……逼她的是百姓,是那些逆臣賊子,哀家又有何法子?你這般稀罕她,索性便將全天下人殺了去!”

    太后心知肚明皇帝今日發(fā)瘋的原由,皇后離了宮中自是生死不定。

    他只怕才得了什么壞消息,才會失態(tài)至此。

    這段時日京中層層戒嚴(yán),便是連宮外消息也傳不進(jìn)來,誰知如何樂氏如何了?

    她也不想去打聽這等丑事,畢竟再是廢后,也曾經(jīng)是皇后,若是還活著,更是名聲不好……

    皇帝聽她如此輕描淡寫的帶過她的一切痛苦,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一陣陣刺痛。

    從骨髓里生出來無休無止的絕望,胸口中宛若潰爛了一塊,叫他幾乎無力跌倒于地。

    祖父、父親,恩師。

    自幼對他口耳相傳的教誨,他力疾從公,入軍數(shù)載屢經(jīng)生死亦無半點怨言。

    他很小很小時,便知曉自己肩頭的使命。

    可這日,他只覺徹骨荒涼。

    這些年夙夜匪懈,勵精圖治,皆成了笑話。

    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這些人……

    他以命相護(hù)的天下臣民,竟連他的娘子都容不下……

    殿中穿梭著陰涼腥臭的風(fēng),皇帝手中寶劍跌落在地上。

    緊接著,一聲鈍響,高大的身影砸向地面。

    周身無數(shù)禁衛(wèi)一擁而上。

    “圣上!快傳太醫(yī)……”

    皇帝周邊很快便聚來許多許多的人。

    內(nèi)侍,護(hù)衛(wèi),太醫(yī)。

    一個個膽顫心驚,上前替皇帝問脈。

    北胡女子送來的那顆香珠果真是曠古未聞的藥珠,這才給了太醫(yī)院尋解藥的時機(jī)。

    皇帝本就龍精虎猛正值年歲,這回傷了肺腑,可滿宮太醫(yī)瞧治慢慢調(diào)養(yǎng)恢復(fù)如初不難。

    “陛下身上余毒才清,萬事要以靜心調(diào)養(yǎng)為上。這是氣血攻心,思慮過重,日后切莫再惹得陛下動怒,傷情……”

    尚寶德聽著太醫(yī)診斷更覺愁苦。

    心中盼著早日將皇后平平安安接回宮中……

    他嘆息一聲叫一眾太醫(yī)退下。

    卻見太醫(yī)中有一人抱著藥箱遲遲不肯離去,望著龍塌上人影,一副欲言又止神色。

    “呦,醫(yī)正您是還有什么吩咐?”

    事關(guān)皇帝龍體,尚寶德自然不敢糊弄,連忙追問。

    醫(yī)正似是做了極長一段時間的心里掙扎,這才蒼白著一張臉才與尚寶德道:“我罪該萬死……我有一事容稟陛下……”

    尚寶德被他這番若喪考妣的神情嚇得后背發(fā)涼,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何、何事?”

    莫不是陛下身子又出了什么大事?

    可憐見的,今年流年不利,滿朝都靠著陛下?lián)?,陛下可千萬不能倒下了……

    “事關(guān)娘娘……娘娘前些時日苦夏,中旬癸水?dāng)鄶嗬m(xù)續(xù),有約莫十一二日,后幾日臣與幾位太醫(yī)診脈,一致覺得脈象如盤走珠。本想過幾日等脈象流利了再確診……卻…卻怎知……”

    第102章

    脈象如盤走珠, 來回游走,是為喜脈。

    卻怎知,后幾日又出了那等兇險之事。

    朝臣請愿, 廢后離宮而去, 聽聞又遭襄王叛軍挾持。

    誰知……

    說句大逆不道之言, 誰知如今是死是活?

    此事太醫(yī)院中沉寂許久, 說與不說反復(fù)掂量, 直到這幾日,眼見皇帝蘇醒, 此事才終究不敢瞞下去……

    鎏金雙龍戲珠銅香爐前香煙氤氳, 空氣中彌漫一股淡淡沉香。

    尚寶德嘴中反復(fù)默念著幾個詞, 像是沒明白過來,許久猛地一震。

    他望著幾位太醫(yī), 面色煞白, 倒吸涼氣:“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為何如今才言明!咱家只怕也要被你連累死!”

    幾位太醫(yī)皆是訥訥不敢言, 只道是:“先前是脈象不定,后滿宮中又為陛下中毒一事, 這才耽擱下來……”

    宮中每回為皇后請脈的脈案都被坤寧宮女官保留, 縱使他們想隱瞞也只怕瞞不過。

    思來想去, 自己如實道來反倒還能保留清正之名。

    尚寶德自是不好糊弄之輩, 當(dāng)即怒道:“莫以為咱家是個蠢的不知曉你們的心思!若陛下……你等是不是一個兩個打算將這事兒瞞進(jìn)肚子里去?日后帶去棺材里?啊?!”

    朗闊大殿中爭鬧太過,一夕間眾人甚至忘了壓抑聲響, 直到屏風(fēng)后宮人倉白著一張臉入外。

    宮人身子顫了顫,與眾人道:“陛下傳諸位過去?!?/br>
    眾人一聽, 積攢許久的力氣一下子猶如潮水般褪盡, 你杵杵我,我杵杵你, 最終由著那罪魁禍?zhǔn)最I(lǐng)頭入內(nèi)。

    風(fēng)雨早已停歇,日光隔著格窗漫入殿內(nèi)。

    溶溶日光被分隔成細(xì)細(xì)光影籠在天子肩頭。

    他靜靜坐在榻上,俊朗的面孔微微低著,藏在陽光照不透的黑暗之中。

    ……

    蒼穹徹夜驚雷,雨水過后,素月徹明。

    黑夜中嗅覺變得極為敏銳。

    天幕間渾濁一片,時不時廝殺之聲刺入耳膜,刀槍劍鳴,馬蹄沉悶,血花四濺。

    京畿打起來了。

    叛軍部隊久久得不來消息,依著先前作戰(zhàn)部署,兗州城外所有圍京人馬開始不惜代價的攻城。

    而此時,軍師卻一言不發(fā)調(diào)動數(shù)千人馬回趕。

    身側(cè)追上的守將攔住他:“軍師!主營正在朝京中進(jìn)擊,你如今要往何處去?!”

    盧恒有些恍惚仰眸,看著遠(yuǎn)處黑云之中的城門,道:“京中是何消息我等皆是不知,若是有萬一,另外幾處兵力合圍我們而來又該如何?不如趁南府兵力出動匱乏之際率幾分兵馬回去,若是能勸動其它州府最好,若不能也可趁機(jī)踏平兵力虛空的后部,為日后大王后退爭取一戰(zhàn)之機(jī)?!?/br>
    守將一聽,當(dāng)即對著這位軍師自愧不如。

    如此心智怪不得才入大王陣營幾月功夫,便得大王深信不疑。

    他們一群人只想著等大王口令,沖入宮中早日輔佐大王登基,一個個都滿腔熱血,只盼著攻入綏都,卻將如此重要之事忘了——

    兗州快馬加鞭前往衡州,不眠不休也需一日一夜。

    駐扎衡州城的千余部隊似是已經(jīng)得到兗州戰(zhàn)事不穩(wěn),主帥危難的急報,部下一個個面色陰沉。

    盧恒來不及詢問眾人情況,便去問自己留守在此處的親信樂嫣的消息。

    被盧恒留守此處的,說來還是樂嫣亦認(rèn)識之人。

    是一直追隨盧恒的長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