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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實力扶持反派崽崽登基 第44節(jié)

    但是誰愿意被丟下呢?即便杜寧也不愿意,他總不能不如杜寧。

    酒足飯飽,傅朝瑜帶著他們?nèi)タ戳艘谎圩约旱那f子。

    他的莊子早已定好,乃是陳淮書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前主人家中急著籌錢,才將這樁子急賣出去,價錢自然壓得便低一些,剛好便宜了傅朝瑜。否則他手中的那些錢,未必能買得到這么大的莊子。

    破是破了些,但是這兒的地大多是上等田,地力肥沃,便是一年種上一季莊稼稻子也不虧本。只有一點,原本的農(nóng)戶是原主人的家仆,農(nóng)莊易手之后,這些人也跟著離開了,整個莊子竟這般空了下來。

    若想繼續(xù)種地,還得再招一批農(nóng)戶。

    傅朝瑜暫時還沒打定主意去哪兒招人,便將此事擱置了下來,不過可以趁著冬天來之前,將這莊子修繕一遍。

    這莊子雖然老舊了些,但房屋倒是不少,傅朝瑜給陳淮書圈了幾間屋子,說要給他們一人留一間,回頭得空的時候還能來這里吃酒烤rou。若是過兩年能接小外甥出宮小住,那便更好了。

    楊毅恬四下丈量過后,道:“這屋子實在是老舊,若要翻新只怕有大改?!?/br>
    傅朝瑜:“改就改吧,反正如今這些屋子我看著也不喜歡?!?/br>
    陳淮書憂心忡忡:“只怕改了也不好看?!?/br>
    “總歸比現(xiàn)在好看?!备党猿?。

    下個月他還有一成利,回頭他親自設(shè)計一番,看看能否將后世的那些東西搬進來,尤其是浴室跟馬桶,一定得有。不過,傅朝瑜確實看不上京城這邊屋舍景致,跟他們江南園林比差遠了。

    也就國子監(jiān)的園子稍微有些看頭,但還是比不上他們傅家的園子。

    他們幾個還有閑心在這討論莊子要如何改動,孫明達這兒卻已經(jīng)不得不面對被千夫所指的噩夢了。

    京城出了這樣大的事兒,那些官員們豈能不知?這次依舊是御史臺打頭,文官力挺,私下里早已寫好了奏疏。

    等到久違的大朝會一來,孫明達右眼皮一直在跳,跳了一個早上都沒停。他心神不寧地站在大殿上,朝會甫一開始,攻訐國子監(jiān)的罪名如期而至。

    第45章 廷辯

    終于來了。

    在陳御史率先邁出步子的時候, 孫明達便知道找茬的人來了。不止是陳御史,御史臺的其他人也接連登場,更有不少文官與之唱和, 痛斥國子監(jiān)無恥攬財。

    御史臺的參奏毫不留情, 條條都想將國子監(jiān)往死罪里拉。孫明達不禁慶幸今兒上朝的是自己,若是換了傅朝瑜他們幾個毛頭小子,還不知道要失態(tài)成什么樣子。

    孫明達在心中飛快地過濾一遍。御史臺的罪名刪繁就簡其實不過一條——國子監(jiān)觸了世家大族不能說的利益。既是不能說, 那么今日的優(yōu)勢顯然在他。

    孫大人心頭大定。

    此事是皇帝主推, 但是罵名不能用皇帝擔(dān)著,他點了孫明達的名字:“孫愛卿,你可有什么要分辯的?”

    孫明達走了出來, 其實這些聲討他已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跟王紀美推演了一遍,甚至還曾拉著傅朝瑜這個嘴皮子伶俐的想過對策。以孫明達這個性子肯定是要跟人辯到底的,但是上回傅朝瑜那小子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與其自證, 不如對潑臟水。

    只要他們潑的臟水更臟, 御史臺才會順理成章地閉嘴。

    是以孫明達出來的時候氣勢十足,還抖了兩下袍子,分明身量不高看著卻能以一當十:“回圣上, 臣以為方才諸位同僚所言, 皆是狗屁不通?!?/br>
    一句話, 徹底激怒眾人。

    御史大夫本來都要收回去的腳再次邁了出來, 語氣不善:“看來國子監(jiān)上下依舊死不悔改,你等公然售賣歷屆科舉考題,更在書中編制所謂的模擬題, 意在揣測明年春闈進士題,其心可誅?!?/br>
    孫明達反唇相譏:“敢問御史大夫, 你就不曾為家中子弟打聽過歷代的進士科考題?”

    御史大夫張了張嘴,語塞。

    這事兒,能一樣嗎?

    “看來是打聽過的?!睂O明達瞥過眾人,揣著手一一質(zhì)問:“不知陳御史可曾為子弟收集過考題?張大人,文大人呢……

    爾等不言,想必都是搜集過的吧。你們做得,為何我國子監(jiān)做不得?國子監(jiān)乃大魏最高學(xué)府,下可掌黎民之教化,上可為科舉選良才。試問,若是國子監(jiān)都不能搜集考卷,爾等又有什么資格染指科舉?難不成御史臺與諸大人想要越俎代庖,將國子監(jiān)與取而代之?回頭國子監(jiān)的差事,一并交給御史臺如何?”

    皇上心中驚呼,孫明達這張嘴似乎更勝從前了啊。

    御史臺的人咬牙:“休要蒙混過關(guān),你們國子監(jiān)公然賣書,通過泄題來謀利,根本與旁人不是一回事?!?/br>
    “其一,這本參考書并不貴,較之諸位同僚大肆圈地,國子監(jiān)如今掙的這點不過微末小利,日后會盡數(shù)用在修繕學(xué)舍上,根本不值得一提。其二,此書與廣大學(xué)子而言可買可不買,如何選擇皆在他們一念之間,國子監(jiān)又并非逼著他們購置,不過是你情我愿罷了,怎么就惹得諸位同僚一致動怒了?”

    孫明達說到了興頭上,逐漸有些收不?。骸耙嗷蚴?,這科舉考題諸位家中子弟看的,外頭那些請不起先生、打聽不到考題的寒門子弟就看不得了?怎么,你們天生比別人高一等?”

    御史臺憤慨,這是污蔑,是潑臟水!

    他們幾時說過自己比旁人高一等了?

    孫明達句句帶刺,他這么底氣十足不過是因為自己占理罷了,還是最光明正大的理。

    他是為天下讀書人謀利,在哪兒他都有理!

    世家大族那些卑劣的心思,他心里一清二楚,他們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只能通過這些似是而非的污名來攻擊國子監(jiān)。更深層次的原因乃是他們畏懼了,他們害怕尋常學(xué)子得到跟他們一樣的資源,并且拿著這些資源扶搖直上,破壞朝堂平衡,打壓世家權(quán)力。

    既然他們不敢說,孫明達便替他們說好了。孫明達轉(zhuǎn)而朝著皇上,鏗鏘有力地道:“圣上,諸位同僚太好面子,不好將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那就由微臣來說。想來是他們心虛了,害怕這本書傳開了后自家沒了優(yōu)勢,回頭連科舉都考不過x平民子弟。真是可憐,家中權(quán)勢滔天、私財萬貫,竟然會畏懼寒門子弟,真是丟盡了世家臉面。如此,不妨大方承認,權(quán)貴子弟天生就比不得升斗小民。”

    “孫明達!”陳御史惱羞成怒地跳出來,“圣上面前,豈容你隨意污蔑眾臣?”

    孫明達心說,不是你們先污蔑國子監(jiān)的嗎?

    他瞅了對方一眼,氣定神閑:“你們能污蔑,我便不能實話實說?”

    “你難道就不是出身世家?”

    孫明達嗆道:“我是世家出身,但如今我更是國子監(jiān)祭酒?!?/br>
    眾人不服:“世家子弟文武兼?zhèn)洌绾伪炔簧掀矫???/br>
    “是么?”孫明達從袖口里面抽出一沓紙,上面畫著奇形怪狀的圖標,只見他抖了兩下,道:“此乃上半年國子監(jiān)聯(lián)考,世家子弟與平民子弟成績對比的表格?!?/br>
    成安順勢接過,立馬呈給皇上。

    皇上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上面是兩個奇奇怪怪的圖案,一個畫的是世家子弟分值圖,橫向是分值,豎向是人數(shù),另一幅則是平民子弟的分值。兩張圖表對比清晰,世家那邊絕大多數(shù)是丁等,成績稀爛;貧民子弟最差也是中流,絕大部分成績?yōu)榧椎群鸵业?。這么一比,當真是高下立判。

    這表格似乎有說明力,但是不夠全面。

    世家大族的確把持科舉不假,但是他們的學(xué)識真的沒有這么廢,事實上,能科舉入仕的近乎七成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只不過這兩年能考中的那一撥優(yōu)秀子弟都上去了,留了個斷檔,剩下來的二代三代們普遍不行,在上進好學(xué)的平民子弟對照之下,才會顯得這么廢。

    皇上心知肚明,但是不會點出來,如今事態(tài)發(fā)展仍在他所期望的范圍內(nèi),皇上對著成安道:“傳下去給諸位愛卿看看?!?/br>
    好事兒的杜尚書頭一個接過來看,這一看便覺得有意思,再想細看的時候已經(jīng)被御史臺的人給拿走了,他們看過之后臉色黑黢黢的。

    杜尚書卻問:“不知這圖表是何人所作?”

    他覺得可以在戶部用上一用。

    孫明達道:“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楊毅恬所畫?!?/br>
    楊二叔立馬挺直腰桿,他侄子還有這樣的能耐?出息了啊。

    孫明達放出表格不是為了炫耀國子監(jiān)有能人,而是為了佐證觀點:“國子學(xué)、太學(xué)收的大多是達官貴族的子弟,他們享受著最好的教育卻不珍惜,整日游手好閑,但凡考試便要落后旁人許多。若是他們成績尚可那也就罷了,一樣能為國出力??善麄?nèi)绱瞬粻帤猓簿蛣e怪人家寒門子弟奮起直追了。朝廷開科考試,乃是為了江山社稷選取有識之士、有才之人,某些人仗著出身占據(jù)位置,還想將真正有才學(xué)之人擠出科舉,其自私自利,簡直令人發(fā)指!”

    孫明達簡直不給同僚一點面子,有人逼急了,便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喲,看來孫大人對世家意見很大啊?別忘了這如今是誰在為朝廷盡忠?!?/br>
    他們勞心勞力,家中子弟受些余蔭乃是應(yīng)當?shù)?。比起他們,平民百姓為國家做過什么?

    孫明達睨了他一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挑釁,孫明達也到了忍耐的極限了。眼下看還有人不知死活地跳出來,孫明達張口就道:“張大人好狂妄的口氣!只是不知,這大魏是天下人的天下,還是你們高官顯貴的天下?”

    張大人嚇得當即跪下。

    喧鬧的朝堂為之一靜。

    杜尚書默默遠離了孫明達,三位不參與爭執(zhí)的丞相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國子監(jiān)祭酒怎么這么敢說,皇上還在上面坐著呢!

    孫明達說完,也自知失言??煞讲拍窃捳f完,他大抵便跟世家權(quán)貴徹底站到了對立面,再沒有重修舊好的可能性了。事到如今,孫明達竟然有種如釋重負之感,大概是今兒懟人懟得太多了,也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孫明達竟然不過大腦便說了一句:

    “圣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兩年來,世家占據(jù)國子監(jiān)生源的名額卻毫無建樹,長此以往只怕民意沸騰、怨聲載道。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改革監(jiān)生生源,由原先以父輩、祖輩官階進國子監(jiān)變?yōu)橐詫W(xué)識成績?nèi)雵颖O(jiān)。國子學(xué)、四門學(xué)不再設(shè)官階門檻,凡是品學(xué)兼優(yōu)者,無論家世貴賤,皆可以入國子監(jiān)讀書。唯有如此,才好彰顯天家公允?!?/br>
    孫明達言之鑿鑿,底下的一眾官員徹底傻眼。

    孫明達在說什么,他瘋了么?

    孫明達還真就豁出去了,他不妨再得罪得狠些:“如今只京城一處國子監(jiān),可收生源太少,民間還有許多滄海遺珠不曾被選入朝堂,不若在江南令設(shè)一處國子監(jiān),分南北兩監(jiān),共同為圣上選賢擇優(yōu)?!?/br>
    皇上也木了。他知道孫明達能說,可他沒想到孫明達這么能說。

    他要怎么接……

    孫明達說完還跪下身:“臣所言皆為是圣上分憂,并無半分私心,縱然來日被人排擠唾棄、丟官棄命,臣也認了。那都是微臣的命,不怪任何一位同僚。是臣口不擇言自作自受,也是臣命數(shù)已至、該早死給旁人讓路,絕不是旁人蓄意陷害,也絕非是御史臺等諸位高官大臣聯(lián)合下的死手。只盼著圣上看在微臣一心為國的份兒上,能保臣留個全尸。臣攜國子監(jiān)與天下讀書人,叩謝皇恩!”

    孫明達說完,行了大禮,還以袖抹淚。

    皇上徹底目瞪口呆。

    朝臣們無語凝噎,偌大的朝堂,沒有一個人敢動的。

    這番唱念做打,他們服了,他們真的服了……

    御史大夫怨念地看了一眼陳御史,開始后悔自己為何聽信陳御史的話,讓御史臺率先對孫明達發(fā)難。瞧瞧孫明達說得什么話,他不是暗指,簡直是明示御史臺與今日彈劾他的人要謀害他的性命。

    眾臣只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般惡心。

    孫明達,好狠的一個人!

    一場鬧劇,最后以皇上出面打岔結(jié)束,生源改革一事眾人都默契地不敢再提。但是有這件事在前面,國子監(jiān)發(fā)的那本新書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賣就賣吧,多大點兒事?

    國子監(jiān)賣書似乎也沒有那么過分,可以接受。

    孫明達從大殿上起身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愿意拉他,還是成安公公看不過去,上前扶了一把。

    等退朝后,眾人自覺與孫明達保持距離,再不忿、再憎惡,他們眼下也不能將氣往孫明達身上使。別回頭真有人忍不住滅了孫明達,還得將屎盆子往他們身上扣。

    今兒這朝會上的,眾人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

    孫明達接收到了周圍的寒光,此時此刻,也就只有他所討厭的楊直還愿意與他同行了。

    楊直對孫明達還挺佩服的,起碼他就不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那樣不要命的話。行至宮外,楊直還是問了一句:“孫大人,您說生源改革真的能推行嗎?”

    孫明達心累,不太想說話,擺了擺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能不能改,要如何改,他們說了都不算,得圣上所了才算。他今日實在不想動腦子了。

    孫大人在大朝會上的壯舉,很快被傳揚了出去。不同于朝中諸位大臣一致反對,京城一帶的讀書人都對國子監(jiān)以及孫明達本人無比擁護。

    孫大人不愧是國子監(jiān)掌權(quán)人,這才是一心為讀書人著想、為大魏文教嘔心瀝血的典范,是他們讀書人心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往后若是誰敢動孫大人,便是與他們讀書人為敵。

    御史臺彈劾孫大人,攻殲國子監(jiān),那是御史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無恥之尤!

    有些讀書人已經(jīng)磨刀霍霍,準備寫文章向國子監(jiān)投稿,抨擊御史臺行徑。孫大人都發(fā)聲了,他們也不能畏畏縮縮。

    就連傅朝瑜也對孫明達刮目相看了,原是他狹隘了,先前竟然覺得孫大人泥古不化,人家孫大人即便固執(zhí)了些,思想也是超前的,起碼比起朝中其他人已經(jīng)超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