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論他想做什么都用不著怕。

    江子棠奇妙地被治愈，他收了那刀問凈華：“你可知我母親喚什么名字？”

    不敢貿(mào)然問長輩名諱，凈華方才未問，自然也就不知道。江子棠便一個字一個字告訴他：“她叫，秦、夢、青。”

    最后一個青字出口，凈華醍醐灌頂。

    所以秦姨那時會在星星谷出現(xiàn)，會有人追秦姨，也就是說最后秦姨還是被帶了回去，最終也沒能逃出那個牢籠。

    原以為凈華會被驚到，但凈華久久不語，直到江子棠自己都別扭，拍了拍凈華道：“怎么了，傻了？”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凈華的聲音中透著痛苦。

    這樣一個問題當(dāng)頭砸來，江子棠也回答不上來，他自己何嘗不是問了很多遍，問人問天問地，最后問神明，問鬼神。

    沒有答案。

    凈華問：“我送給你的那顆念珠，你帶在身上嗎？”

    那可是信物，怎會不隨身帶著。江子棠從兜里掏出那顆小念珠，凈華舉著那顆念珠來到窗前，對著日光，喊江子棠過來看。江子棠半瞇著眼睛仔細看去，瑩白的念珠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fā)透亮，里頭似乎還有綠光盈動，泛出一點瑩綠色。

    江子棠道：“這里面是？”

    凈華將念珠放回到江子棠掌心：“里頭鑲嵌的是當(dāng)初秦姨留下的那根綠簪子?！?/br>
    簪子摔斷后他仍舊收著，在托機關(guān)巧匠打造這組念珠時，他將簪頭上的綠寶石融進了其中一顆念珠里。

    他爹娘走得匆忙，只留下一個他；秦姨走得匆忙，只留下一支簪子。在心意相通后，他將這兩樣統(tǒng)統(tǒng)交給了江子棠。

    這簪子本也是江子棠娘親的物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他手中，所承載的意義也越發(fā)沉重。江子棠被陽光晃了眼，連忙用手擋了一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凈華遲疑著開口：“是我的錯，沒能認(rèn)出你?！?/br>
    當(dāng)初明明就是因為那幾分相似救了他，為何后來卻從未這么想過？

    有幾分原因在于江子棠一直知道他在找秦姨和秦棠這兩個人，但江子棠卻從未表明過他的身份，故而凈華也一直默認(rèn)他不是。

    如果江子棠早就認(rèn)出了自己，一直以來都等著自己能夠認(rèn)出他，而自己卻沒能夠認(rèn)出他，豈不是讓他很失望？

    “但你還是選擇了我，不是因為我是當(dāng)初的秦棠，所以我很開心。”江子棠小心收起那顆念珠，他站在窗前，陽光打在他身后暈成一層光暈，他微微俯身，用另一種溫度替代了陽光。

    第45章 故人

    陸凡從未愛過他娘親。

    江子棠一直這樣想。

    他和他娘親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小院里，從未去其他院落里轉(zhuǎn)過，故而在他的印象里這座莊子只有這么大，人也只有這么多。直到他們怎么也逃不出去，直到他長大，他才知道這座莊子遠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而他們是被囚禁的囚徒。

    陸凡偶爾會來看他們，但最后往往是怒氣沖沖，拂袖而走，那些下人們見怪不怪，也跟著苛待他們。

    他娘親開始帶著他逃，但總是被抓回來，每一次被抓回來后陸凡都很生氣。后面陸凡不來了，他們的處境也更加艱難，為了活下去，他娘開始拿首飾跟下人們換飯，后來首飾換完了，就得不停地干活。

    餓不得食、寒不得衣、病不得藥，冬寒酷暑，日復(fù)一日。

    冬天最難熬，他還記得那年冬夜，他娘一直在咳血。他那會兒不過四歲，最是無力，只能到處去求人，最后是陸凡的那位夫人替他娘找了大夫，可惜病入肺腑，無力回天。

    最后的時刻，他娘握著他的手告訴他：“離開這里，不要再回來。不要恨，做個平安健康快樂的普通人?！?/br>
    她一直在咳，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每一句話都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氣，他蹲在床前哭著叫他娘別說了，好好休息，但她堅持說完了這些話，然后就這樣看著年幼的江子棠，眼神中充滿了眷念與不舍。

    第二天一大早，江子棠爬到了柴房屋頂，撐著腦袋看見了清晨第一縷日光，橘黃溫煦，普照著每一個人。只是秦夢青再看不見了，她咳了一整晚，死在了半夜凄寒的風(fēng)中。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分三六九等的，沒錢沒勢就看不了，吃不了，玩不了。但太陽不一樣，它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所以那會兒我們很喜歡看日出，自由、溫暖、美麗，前不久，娘親才答應(yīng)會好起來，陪我去看日出。”

    “她食言了?！?/br>
    凈華忙道：“秦姨她不是故意的?！?/br>
    “嗯，我知道。”江子棠打開房門，滿天陽光爛漫?！拔抑皇呛芟胨！?/br>
    “我也是?！眱羧A道。

    時光流逝，人生的每一刻其實都是失去的過程，人們懷念、不舍、痛苦，交織成了悲喜中的悲；但也正是因為失去，才會對當(dāng)下的每時每刻更為珍惜。

    陽光鋪過來，江子棠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眼眸里也映著光，他看向凈華的眼神中充滿了依戀，他說：“我很珍惜你。唯有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我?！?/br>
    他的語氣很平靜，不是懇求，不帶急切，像是在說今天出太陽了一般平常，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和他的真實愿望。

    凈華豎起手指：“我不會離開你。我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