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棠嘴角上揚：“向神佛發(fā)誓嗎？”

    凈華道：“向你發(fā)誓?！?/br>
    一切都說開了，江子棠也久違地覺得輕松，連帶著覺得剛才英雄會上的失敗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百聞閣、天絕教勢力還在，凈華也沒有怪罪于他，他還有時間和精力跟陸凡去耗。

    江子棠莫名地很有信心。

    凈華抬手觸碰了一下江子棠的耳垂，那里繪著一朵小花：“這又同誰有關(guān)？”

    江子棠道：“那就得說回我那名不正的師傅了?！?/br>
    “有一次我誤打誤撞闖進了吹雪山莊的一個地牢里，地牢里關(guān)著的就是楚浩，肩胛骨被兩條鐵鏈穿透了釘在石壁上，盤腿坐在地上，腿也斷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討厭吹雪山莊，那是個吃人的地方，關(guān)在這個地方的人一定是好人，所以我那會雖小，卻并不怕他?！?/br>
    江子棠覺得這里很新奇，或者說覺得楚浩很可憐，他和他娘逃不出這里，楚浩也逃不出?；蛟S是出于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江子棠總會找機會過來。他沒見過其他人，只有下人每天會過來送一頓飯，用繩索從上面吊下來，然后咔噠一聲，那扇鐵窗又被關(guān)上了。

    江子棠剛開始還試圖打開鐵鏈放他走，但彼時的他哪里辦得成，后面只好帶點吃的給他，蹲在他旁邊講話，講他和他娘被人欺負，他討厭這里。

    楚浩頭發(fā)已經(jīng)很長了，從未打理過，雜草一樣亂糟糟地鋪在腦袋上，他對這個忽然闖進來的小孩沒有半點興趣，直到那日江子棠對他講他們又沒能逃出去，陸凡在和一個什么教打架，他娘親還救了一個小男孩。

    “天絕教？”

    楚浩很久沒開口了，聲音嘶啞難聽，江子棠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好像是這個名字?！?/br>
    楚浩猛地想站起來，剛一使勁起身就跌倒在地，一向面無死灰的臉上現(xiàn)出焦急的神情：“圣女可在其中？”

    “我不知道?！蹦暧椎慕犹哪笸肆藥撞健?/br>
    楚浩呆呆地坐著，什么話也沒說，直到江子棠想走時卻被叫?。骸靶『?。”

    “嗯？”

    “你怎么進來的？”

    “那邊塌了個小洞，我鉆進來的。”江子棠舉起食指指了指，“你放心吧，沒有人知道的，本來就有石頭和雜草擋著，我每次還會遮的?！?/br>
    挺聰慧的。

    楚浩開始打量眼前這個男孩，過了一會兒道：“我教你學武吧?！?/br>
    江子棠開始跟著楚浩習武，然而也就在這段時間，他娘親死了，他發(fā)了瘋似在楚浩這里練武，他說總有一天他要拿一把真正的刀，殺死所有對他們不好的人。

    他幾近瘋狂，楚浩卻叫他過來一些。

    他拿著那根用來當?shù)兜臉渲β^去，楚浩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他被鎖鏈鎖住多年，肌rou已經(jīng)開始萎縮，畫起來顫抖不已，但江子棠還是看出來了，那是一朵花。

    四瓣，每瓣都開叉的一朵小花。

    楚浩道：“有一個女子，我虧欠于她。我曾答應她要送她一朵塞北的小花，大概長這樣，紅色的，花枝也是紅色的，很好看，你出去后幫我?guī)Ыo她。”

    江子棠點頭。

    楚浩道：“記住，你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

    楚浩放了心，掰了那樹枝道：“今日別練了，心焦氣躁的。”

    江子棠也不走，坐下來開始問楚浩，那女子是誰，在哪兒，怎么去找她。不答清楚確實找不著人，于是楚浩也就一一告訴了他。一旦開了口，要說清楚也就不能不提到天絕教，然后是楚浩的身份……一點一點的江子棠就這樣知道了天絕教，知道了白茶，也知道了為何楚浩會被關(guān)在這里。

    楚浩同陸凡比武前夕被人下藥，運功時毒發(fā)戰(zhàn)敗，等他醒來后就已經(jīng)在這個地牢里了，算來已快兩年了。

    “誰能給你下藥啊，你自己也不小心一點?！彼菚哼€不了解人心，說出口的話帶著一種天真。

    “你告訴我是誰，我長大了替你報仇?！?/br>
    楚浩沉默著，江子棠還以為他是在思考那個人是誰，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便安安靜靜地守在一旁。

    很久之后楚浩才出聲，卻不是告訴他一個名字，而是說：“永遠不要去找那個人?！?/br>
    鐵鏈撕扯，哐當作響，楚浩的手落在盤曲的腿上，那雙無知無覺的幾近殘廢的腿：“我出不去了。我這一生只看重一樣東西和一個人?！?/br>
    “手中的刀和她。但這兩樣，我都沒辦法了?！?/br>
    一生驕傲陡然落到這個局面，雄鷹斷翅，飛馬折蹄，恨過、瘋狂過，瘋狂地想報復，恨不得天地同他一起毀滅。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發(fā)現(xiàn)其實除了恨，他明明還有放不下的人，倘若天地與他一起覆滅，那他所在乎的人又將置身于何地？

    罷了，天地不倒吧。

    就這樣一個念頭下來，好像整個人也冷靜下來了。一條性命只剩一口氣，而這口氣隨時可能咽下，逐漸襲來的就變成了遺憾。

    斷山刀失傳，愛人空落淚。

    “斷山刀法還不曾有傳人，倘若我一死，斷山刀就失傳了。這是我耗費心血所創(chuàng)，我不愿讓他失傳，這是其一。還有，你出去之后若是到了天絕教，替我看看她吧?！背蒲a充道。

    江子棠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臭陸凡，都是他害你。你為什么不叫我找那個人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