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但余燼不喜歡去。 雖然說以她的情況,學(xué)不學(xué)習(xí)的似乎沒什么意義了,但她偏偏選擇去聽所里的課。少管所里面教授的是初中部分的課程,因為沒有考試壓力,所以這里的老師也并不較真,只是隨便說說講講。況且,不是為了躲清閑,而是真的為了過去學(xué)習(xí)的人,能有幾個呢? 余燼算是一個。 這里與她之前所在的地方,衣食住行根本沒法比,但這點卻自由。她不用去打架,也不用做任務(wù),她有的是時間??梢匀ド险n,可以去念書。 但即便這里的老師只教授些很淺顯的知識內(nèi)容,她也理解的很是艱難。 尤其是數(shù)理化。 也不怪余燼。一個只有小學(xué)低年級加減乘除數(shù)學(xué)基礎(chǔ)的人,剛剛聽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只覺得如聽天書。 第一次見到舊課本的時候,余燼整個人都是懵的。卻不是因為她在這本書上見到了,一代代前主人涂鴉上去的鬼畫符,甚至生.殖.器。 ——數(shù)學(xué)課本上為什么要講畫圖?為什么算式還有形狀?為什么有的時候是直線、有時候又是曲線了? ——力的作用?怎么畫受力圖她不懂,誰在打人的時候,還要考慮對方是怎么受力的了?她只知道怎么出拳比較狠,極大哪些點會比較疼。 ——電……流?電怎么還能流她不明白,為什么要讓小燈泡開開關(guān)關(guān)的?閑的沒事么?她只知道電.棒、電.棍、電.擊.槍…… ——至于功啊、能啊、光啊、熱啊什么的余燼就更暈了。她只認(rèn)得突擊□□、激光測距儀、高爆彈、光電火控、單兵榴彈炮……這些東西確實能量巨大,有光,也會發(fā)熱。 ——至于化學(xué)那些又c又o、碳基硫基、加加減減的玩意兒她就更不懂了。她只知道白.粉、藍(lán)冰、浴鹽、郵票(lsd)……白蘇只教過他,那些是死也不能沾的玩意兒。 余燼早早的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她也曾想過像她這么大的普通孩子,現(xiàn)在做什么。 就是在學(xué)這些東西嗎?雖然余燼暫時什么都不懂,但她可以學(xué)。 余燼這么想。 只是現(xiàn)在,她學(xué)不了了。 在這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了那些人,對方原本只是不想讓自己好過,但現(xiàn)在,她們不許她做她想做的事。于是余燼被剝奪了去聽課的權(quán)利,只能被迫去車間干活。 車間里管事的人一見到她就問,你就是余燼?。咳缓笞屗隽俗罾鄣墓ぷ?,她要頂著刺鼻的油漆味,一桶一桶的從倉庫里搬運油墨和潤版液到指定地點。 一搬就是一整個半天。 有時候,鎖門的人忘記放她出來,余燼就吃不上午飯,要連著干一天的活。 有人的時候,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把沉重的塑料桶半拖半挪的運進(jìn)了倉庫,仿佛在一寸一寸的挪移;但只要監(jiān)管的人一走開,她身上那副弱氣模樣頓時便消失殆盡,單手拎起一只桶仿佛拎起菜籃一般輕巧。若是有搬運工在此定會狠命的揉眼睛,這個身量的小丫頭竟然一趟拎她們兩趟才能拎過去的貨物。 但好在無人打擾。 余燼只想快點結(jié)束搬運的工作,她知道這刺鼻的氣味里,有化學(xué)書上讓人短命的ccoo。她寧可在印刷廠里面聞那些味道。至少她能在那里撿到一些印廢的紙張來讀。 像個求知若渴的人。但余燼默認(rèn)自己只是無聊。 這一天,在一張印重影的紙上,她竟然讀到了一首詩。余燼突然就站住不動了,拿著手里被踩了一個黑腳印的紙張,呆呆地站在印刷廠中央。她的周圍是機器“刺啦刺啦”的轟鳴,是在此工作的孩子們的嬉笑,是管理者靠墻一邊抽煙一邊插科打諢…… 但余燼突然就什么都聽不見了: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qū)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先輩,人們用大理石紀(jì)念他們的幽靈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邊境陣亡的我父親的父親,兩顆子彈射穿了 他的胸膛,蓄著胡子的他死去了,士兵們用牛皮裹起他的尸體 我母親的祖父——時年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lǐng)三百名士兵沖鋒 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幽靈。 我給你我寫的書中所能包涵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或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shè)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你對自己的解釋,關(guān)于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消息。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縖1] 她感到一種強烈的、仿佛爆炸一般的,卻又不知名為何的情緒。卻也感到一種莫大的蒼涼與悲壯。彼時的余燼拿著一張沒頭沒尾的紙,還并不知道作者的名字,也不知道這是一首情詩。 她拿的這一頁,少了詩開頭的那一句: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破風(fēng)聲從身后襲來,警.棍在從她身子的右上方狠狠的砸在了她肩膀。余燼一個踉蹌,這該是她頭一次受下了十成十的力量。她忘記了躲,也忘記通過微動作來卸去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