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井邊把蘋果沖沖干凈，一口氣吃完。

    鄒良在溪邊，抬手看了好幾次手腕，空空的手腕在提醒他，這是個無效的習(xí)慣性動作。鄒良在想，開學(xué)了得買塊新手表，不看時間他會著急，不知道在溪邊等多久了。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變蠢了，開學(xué)了還有泉靈溪什么事。

    宋玉玲的事情告一段落，可鄒良還是覺得宋迎春的精神不如以前，他看著宋迎春脫光衣服，走到溪水中，向往常一樣背對著他招水洗澡。鄒良也脫下衣服，下了水。

    宋迎春見他，問道：“你怎么也下來了？”

    鄒良回答說太熱，再洗一遍。

    溪心的水涼，鄒良不自覺朝宋迎春走了兩步。又是一輪好月亮，宋迎春被溪水打濕的上半身淋上月光，抹油一般亮澤。水面被兩人攪亂，揚起陣陣水花，兩個腰身邊蕩出一圈圈凌亂的波浪，相互撞擊。

    鄒良甩甩毛巾：“迎春，你怎么還是不太對勁？”

    “有嗎？”

    “有的?！?/br>
    宋迎春還是不適應(yīng)鄒良這樣講話，不習(xí)慣他總是能察覺并關(guān)注自己的情緒。鄒良光著身體站在他對面，在等他回答，宋迎春渾身燥熱開來，大步朝岸上走去。

    他們擦干凈水穿好衣服，坐在溪灘上一起抽煙。

    “就是……”宋迎春看著水面，長長地吐了口煙。“我總是夢見那個孩子?！?/br>
    鄒良心里咯噔一下，開始著急：“噩夢？”

    “算是吧?！?/br>
    “多久了啊?！?/br>
    “這幾天一直夢見?！?/br>
    鄒良不想去打聽那夢境的細(xì)節(jié)，開始認(rèn)真思考解決辦法。

    他猛然間想起陳春梅給他的那個，香燭味的蘋果。

    “迎春，那我們?nèi)阍趺礃樱俊?/br>
    宋迎春有些猶豫：“燒香？”

    “對啊，去龍王山，我媽總?cè)??！?/br>
    宋迎春想了想，應(yīng)道：“好。”

    第16章

    龍王山上有座靈臺寺，是江州縣最大的一座廟宇。從泉靈村出發(fā)，坐面包車去縣城南車站，那邊有班車直達(dá)龍王山。

    這里的習(xí)俗，拜佛是不可以下午去的。一大早，鄒良便和宋迎春站在村口等車。農(nóng)忙時節(jié)，路上車也少了。到達(dá)龍王山，太陽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

    鄒良只在初中的時候，來過一次靈臺寺。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縣一中，陳春梅堅持要帶上鄒良親自去還香愿。

    也是夏天，爬了一個小時才上去，臺階陡峭，到達(dá)山頂鄒良累得不輕。稍稍喘口氣，便被陳春梅按在每個大殿前，給每個叫不上名字的佛祖磕頭。

    來燒香的人并不多。鄒良和宋迎春并排走在石階上往山頂爬去，他們體力好速度快，一路上甩開幾個香客。鄒良擦擦額頭的汗，抬頭望去，靈臺寺金黃的正殿塔尖在山林中若隱若現(xiàn)。

    “歇一會？”宋迎春問。

    “行?！编u良四下看看，坐到一塊大石頭上。

    他拍拍身側(cè)的落葉，招手讓宋迎春也坐下。

    兩個人挨在一起，鄒良順勢上宋迎春的后背，衣服被汗水浸透，粘膩得不太舒服。交錯的體溫讓本就燥熱的身體，更燙了些。

    鄒良輕嘆：“有點累人?！?/br>
    宋迎春制止他：“不能這樣說的，這樣心不誠?！?/br>
    鄒良笑了：“你懂好多啊?！?/br>
    “昨晚問的我媽。”宋迎春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發(fā)繩，掛著兩個粉色的櫻桃珠子。

    “我還帶了玉玲子的東西，這樣菩薩能認(rèn)出她來。”

    鄒良來提議燒香，純粹是為了宋迎春安心，他自己并未有多真誠。聽完宋迎春的話，他決定剩下的路，都要帶著虔誠的心思去走完。

    到了山頂，鄒良才知道靈臺寺這些年過去，已經(jīng)翻修的這么輝煌。黑底金字的招牌懸在朱紅的屋檐下，廟前的臺階寬敞，青白的石板一階階鋪開，顯得廟更大，人更小。

    臺階兩旁有幾個香燭店，開門的只有兩家，老板們擺開桌子下棋。宋迎春買了兩把粗長的竹簽香，分給鄒良一把。

    走完臺階，廟里的門檻萬萬不能踩，一腳跨進(jìn)去，是靈臺寺的院子。院里矗立幾座風(fēng)鈴石塔，正中央一座巨大的香爐，燒著粗細(xì)不一，紅黃顏色的香。鄒良不喜歡香燭味，覺得熏人，可已打定主意要虔誠，他便努力讓自己覺得這香味是神圣的。

    龍王山高，廟里的風(fēng)透著山林的野氣，很涼快。宋迎春只在前一晚向劉合歡討教了燒香的些許門道，實際上并不精通禮佛。靈臺寺大大小小的廟宇、神佛，加起來沒有一百也夠八十，挨個跪拜，宋迎春猜測鄒良是不喜歡的。

    宋迎春告訴鄒良，拜完正殿他們就回去。

    香爐里燃著幾根蠟燭，蠟淚虬結(jié)，火苗搖曳。宋迎春去點香，手一探進(jìn)去，guntang的熱氣就要灼傷皮膚。他馬上攔下鄒良伸過來的手，把香拿回來：“很燙，我來點。”

    香頭在搖搖晃晃的燭火中，對峙半天才燒出黑煙，燃出一把紅亮的火頭。宋迎春的小臂在爐中熏得黑紅，沾染濃郁的香燭味。

    他甩甩手，滅了香頭上的火。交出一把給鄒良：“我們先朝正殿拜拜?！?/br>
    鄒良跟著他伏下身來，舉著香在正殿大門前拜了三下。鄒良忍不住朝旁邊看去，宋迎春是閉著眼睛的，認(rèn)真專注。

    三拜之后，他拿過鄒良手里的香，一起插進(jìn)香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