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翻白眼：“你是在說廢話嗎？”

    李玄霸道：“確實是廢話。我們左右不了老師的選擇?！?/br>
    他已經(jīng)做出努力了。如果連大隋十幾年后就滅亡， 二十年后盛世王朝到來這樣大的誘惑都不能阻止老師們走上赴死的路，他也無可奈何。

    李世民偏頭看著李玄霸：“阿玄，你好冷漠。那可是老師啊?！?/br>
    李玄霸道：“那我該怎么做， 和你一起抱頭痛哭？”

    李世民咂巴了下嘴，唉聲嘆氣：“你還是別哭了， 你哭了沒人勸我別哭， 給我遞紙?！?/br>
    李玄霸黑線。

    李世民繼續(xù)大字躺著自閉。

    李玄霸不理睬他，繼續(xù)看書。

    待窗外的夕陽已經(jīng)落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夕陽光輝黯淡得像半枚咸蛋黃的時候，李玄霸才收起書，讓人把燭火點亮。

    “你還要繼續(xù)躺著？”李玄霸問道。

    李世民揉了揉肚子， 翻身起來：“餓了，走， 去廚房偷烤雞吃?！?/br>
    李玄霸道：“柜子里有rou干?！?/br>
    李世民穿好鞋子，拖著李玄霸就跑：“能吃烤雞，誰要吃rou干？”

    李玄霸跌跌撞撞跟上。

    他們到了廚房時， 廚子見他二人來了， 笑著取下在沒熄火的灶臺上掛著的烤雞， 給兩人切好。

    李玄霸只要了一只雞腿。

    李世民抱著一盆雞rou， 雙手左右開弓啃雞rou。李玄霸慢吞吞吃完一只雞腿時，李世民已經(jīng)把盆里的烤雞解決了一半。

    李玄霸擦了擦嘴和手，要了一碗沒加糖的溫牛奶小口抿著。

    李世民也要了一大碗加糖的溫牛奶，改成一手拿雞rou一手端碗豪飲。

    李玄霸喝完牛奶，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胳膊。

    李世民打了個一個響亮的飽嗝：“飽了！”

    李玄霸謝過為他們留夜宵的廚子，摸出了一把銅錢賞賜給廚房里的人。

    廚子忙說這是夫人留的。

    但李玄霸還是堅持給了。廚房里的人都眉開眼笑，殷勤地把兩位小郎君送走。

    李世民一邊揉著吃撐了的肚子，一邊嘆氣道：“吃飽了，可以繼續(xù)愁了?！?/br>
    李玄霸分外無語。

    李世民搭著李玄霸的肩膀：“阿玄！難道你就不愁嗎？你就不想想怎么幫老師嗎？”

    李玄霸道：“我不愁。老師肯定比我們兩個小孩厲害，他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做了之后有什么后果。我們才八歲，老師都六十多歲了?！?/br>
    李世民按住李玄霸的肩膀，把李玄霸晃來晃去：“阿玄，我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哪怕在城外搭個棚子施粥……”

    剛吃了東西，差點被晃吐的李玄霸伸腳踹二哥的小腿。

    李世民就像是兔子一樣敏捷側(cè)跳，躲過了李玄霸的襲擊。

    李玄霸道：“施粥的事不該由我們先做。不過我們可以招工。香皂工坊賺了不少錢，我想把業(yè)務擴展一些，推出更多的商品。如果災民中有會木工活的人，還可以招進印刷工坊?！?/br>
    李玄霸所謂的招工，就是大量買進奴仆。

    此時蓄奴合法。每當災年，都是豪強大量買入奴仆的好時機。

    災民們也會很積極地自賣其身。只要他們被人買走，基本上就有活路了。

    李玄霸雖然在水災發(fā)生后才想起今年有大災，但華夏這片大地，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自然災害。隋朝是出了名的只屯糧不救災，他賺錢就是為了買壯仆組建一支秘密私人軍隊，所以前期計劃已經(jīng)準備好了。

    李世民跟在李玄霸后面走了幾步，加快腳步跑到了李玄霸身邊：“阿玄，我們買下的災民就能活下去了嗎？”

    李玄霸：“……”二哥還挺通透，“招工”這個掩飾沒騙到他。

    李玄霸答非所問道：“我本來只打算買壯仆，你都這么說了，那我一家一戶地買?！?/br>
    李世民笑道：“我就知道阿玄一定會有辦法。落單的婦人和孩童……”

    李玄霸道：“只要能干活，都算壯仆?！?/br>
    李世民贊同道：“阿玄說得對！如果錢不夠，就把耶耶送給我的小馬駒賣掉?！?/br>
    李玄霸看向二哥：“你確定？”

    李世民面露不舍，但語氣很果決：“我也要幫忙！再說了，我還有陛下送的更好的小馬駒呢。陛下送的小馬駒是御賜品，不能賣?！?/br>
    “撲哧。”李玄霸笑道，“行，我們把你的小馬駒賣了?！?/br>
    李玄霸沒有開玩笑。既然二哥有這個想法，愿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就要支持。

    第二日，李世民拖著睡得半醒的李玄霸去找竇夫人，將他們對捐佛寺的思考告訴母親。

    “娘親，我們給佛寺少捐點，敷衍敷衍就行?！崩钍烂衽赖礁]夫人懷里，抱著母親的脖子撒嬌，“我們留下錢來買奴仆吧。不能白給災民施粥，我們可以買下來！”

    竇夫人看向一旁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的李玄霸，問道：“大德也是這么想嗎？”

    李玄霸打了好幾個哈欠，才有氣無力道：“如果唐國公府需要人手，可以采買一些。采買太多也會引人懷疑。”

    竇夫人點頭：“大德知道就好。你需要多少奴仆，自己去采買。娘親知道如何能給他們施粥，佛寺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br>
    李世民不滿道：“我知道佛寺也會施粥，但我們給佛寺的錢，他們至少會吞掉一半?！?/br>
    竇夫人點了點李世民的腦袋：“總比什么都沒有好。這件事交給娘親?！?/br>
    李世民道：“好吧?！?/br>
    萬氏微笑著嘆氣：“你們二人才多點大？這些事還輪不到你們煩惱?！?/br>
    李世民道：“阿玄也這么說，但什么都不做才會煩惱，只要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我就不會煩惱了！”

    李世民告別母親和阿姨，拖著還在打瞌睡的李玄霸出門巡視建立了香皂工坊的莊子，與管事商議買進災民的事。

    萬氏道：“二郎真是精力充沛，好像永遠閑不下來?！?/br>
    竇夫人無奈道：“可憐大德了，總是被大雄拖著到處跑?！?/br>
    萬氏道：“多跑跑對身體才好。若是小五再大幾歲，我定叮囑小五，也要跟著二郎多跑跑?！?/br>
    竇夫人失笑：“小五也已經(jīng)很活潑了?！?/br>
    萬氏捏著帕子遮掩住嘴角，嬌笑道：“還不夠活潑，還得多向兩位兄長學習?！?/br>
    竇夫人道：“五郎真的學成了二郎那模樣，希望你不后悔。”

    萬氏怎么可能后悔？看看二郎和三郎，如此年幼就在思考如何幫助災民。不說這片善心，就說這決策和行動的能力，就讓她贊嘆不已。

    若是小五跟著兩位兄長，一定有很多機會做事。

    她不擔心小五成為兄長的小跟班小幫手，她就怕沒人“使喚”自家小五。

    竇夫人樂于見兄弟和睦，便默許了萬氏的暗示請求。

    她又想起李元吉，腦袋有些疼。

    李元吉……還是自己親自帶吧。二郎和三郎可管不住這個弟弟。

    ……

    購買奴仆的事，不需要李世民和李玄霸親力親為，只需要和管事的說一聲即可。

    在哪里買奴仆，如何甄選合適的奴仆……管事們都很熟練，不需要李世民和李玄霸班門弄斧。

    如果這點小事都要主人家親自去做，唐國公府的管事就太閑了。

    管事一聽李世民和李玄霸說要“一家一戶的買”“帶小孩的寡婦如果能做事也可以買”，就知道兩位小主人是想做善事，明白如何做。

    吩咐完管事后，李世民又拖著李玄霸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們聚會。

    他們兩個小孩想不出幫助老師的辦法，但這不是還有三位有才華的朋友嗎？五個人總能想的比兩個人更周全。

    聽了李世民的請求后，房喬和杜如晦復雜的心情都表現(xiàn)在了臉上。

    長孫無忌十分干脆地攤手：“別指望我，我什么都想不出來。”

    跟著四位學霸朋友混久了，長孫無忌已經(jīng)放棄了無謂的自尊心，學會了放棄。

    李世民道：“不指望你，你也要想一想。無論想的對不對，總要想一想?！?/br>
    長孫無忌無奈：“是，是，我努力?！?/br>
    他抱著手臂，垂頭苦思。

    李世民對房喬和杜如晦拱手：“房兄和杜兄可有高見？”

    房喬猶豫了一會兒。

    他知道皇帝忌憚高颎和宇文弼。特別是高颎原本站在廢太子身邊，做什么都會讓皇帝往壞的方面想。出于本心，他不愿意摻和進高颎、宇文弼的事。

    但李世民關(guān)于災民的描述觸動了他，讓他覺得此事如果不說點什么，于心有愧。

    杜如晦看向房喬，道：“你猶豫什么？你只管出主意，難道李二李三還會出賣你？”

    房喬干咳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不會。我只是在想該如何做。”

    杜如晦道：“其實我們想好了該如何做，高公和宇文公也不一定會采納。高公和宇文公在朝堂縱橫幾十年，怎會把我們幾個無名晚輩的意見放在眼里？”

    李世民拍著胸脯道：“你們只管出主意，后面的交給我們。成與不成，至少要先去做。對吧，阿玄？”

    李玄霸無力道：“是，對?！?/br>
    杜如晦笑道：“李三都這么說了，那我就不藏拙了?！?/br>
    李玄霸嘴角扯了扯。杜如晦身為世家子弟，老愛把世家的習慣帶出來，比如把姓氏加排行當昵稱來喊。

    其他人好歹在后面加個“郎”或者“郎君”，杜如晦就“李二李三”地喊。

    李玄霸覺得被叫“李三”很奇怪，但除了他之外沒人覺得奇怪，就像是其他人認為“大雄”“大德”這兩個字很好一樣。

    李玄霸懶得辯駁，便忍了。

    雖然每次聽著都不習慣，說不定聽個幾年，他自我介紹也是“李三”了。反正“李三”和“李大德”都充滿著鄉(xiāng)土氣息。

    杜如晦想了想，道：“這件事還是得從太子入手。太子是想保下高公和宇文公的，也是想賑濟災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