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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結(jié)后,我回來了 第18節(jié)

    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她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間的厭惡消失,嘴角噙上一縷笑意,眼眸亮閃閃地抬起來,整個人一剎那容光煥發(fā)。

    “讓他進(jìn)來。”沈丹熹柔聲道。

    第19章

    棲芳領(lǐng)命而去。

    玉昭衛(wèi)諸人心下皆暗松一口氣。

    沈丹熹緩緩收回手, 撫摸自己殷紅的指尖,興致勃勃地說道:“那不如這樣吧,你們現(xiàn)在去殺了殷無覓,我便解開對玉昭衛(wèi)的言縛, 容許你們護(hù)衛(wèi)在我身側(cè)?!?/br>
    她話音未落, 玉昭衛(wèi)方才松懈的一口氣再次提上來, 眾人身軀緊繃,面面相覷,神情驚愕。

    沈丹熹倚靠在軟榻上, 雖笑著, 可臉上的神情卻很認(rèn)真, 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時,隱含著審視和衡量。

    當(dāng)日大婚之時, 這些玉昭衛(wèi)皆在昆侖巔上, 殷無覓從晟云臺墜落虞淵時,他們是最先隨著昆侖君跳下虞淵的侍衛(wèi), 便也親眼目睹了閬風(fēng)山主的慘狀。

    殷無覓躺在虞淵底部, 周身經(jīng)脈寸斷,心口的血止也止不住,大股鮮血涌出, 將他身上喜服浸透。身上靈力如螢火一樣不斷流逝,法身已現(xiàn)出潰散之態(tài)。

    若非昆侖君當(dāng)機(jī)立斷, 分出部分本命仙元相護(hù), 殷無覓恐怕?lián)尾坏綇挠轀Y出來。

    由此可見,神女殿下殺他之心。

    可即便是如此, 閬風(fēng)山主對神女殿下依然毫無怨尤,并未責(zé)怪她分毫, 他自己浸在澧泉當(dāng)中命懸一線時,都還在牽掛著神女的安危。

    玉昭衛(wèi)十三人并不明白殿下和山主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才會在一夕之間反目成仇,可這并不妨礙他們當(dāng)中有些人已在心里為閬風(fēng)山主鳴不平。

    至少從他們眼中所見,從晟云臺大婚之日到現(xiàn)在,神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傷害閬風(fēng)山主。

    嘲麓走上前來一步,拱手道:“敢問殿下閬風(fēng)山主是犯了什么過錯,殿下要如此對他?”

    沈丹熹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在質(zhì)問我么?”

    嘲麓將腰更深地彎折下去,垂首道:“屬下不敢,只是閬風(fēng)山主身為一山之主,就算是犯了什么過錯,也應(yīng)該交由司法堂審理,由主君裁定,殿下私自下令恐怕不妥。”

    又有兩名玉昭衛(wèi)緊隨其后,剛正地諫言道:“閬風(fēng)山主深受重創(chuàng),這一段時日來是主君日夜不歇為山主渡靈,好不容易才救回山主,若我們再次傷了山主,也無法對主君交代,請殿下三思?!?/br>
    “殿下,山主一直心系殿下的安危,我們聽召回歸,他沒有半分阻攔,臨走之前還曾囑咐我們好好保護(hù)殿下。閬風(fēng)山主對殿下之心,我們俱都看在眼中,請殿下不要受jian人蒙騙。”

    他嘴里所說的“jian人”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于公于私都叫他們說完了,看來殷無覓的確很得人心。

    沈丹熹心中不悅,甚覺無趣,在一片“請殿下三思”的規(guī)勸聲中,半跪在地的曲霧突然起身,抱拳道:“屬下曲霧聽從殿下之令?!?/br>
    她這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將所有人都震得默了默。神念的波動在虛空中蕩漾,曲霧耳邊飄來許多密語,全是震驚與不解。

    “大人?”

    “曲霧大人,殿下與閬風(fēng)山主之間怕是有誤會,兩人在鬧別扭,何至于此?”

    “大人,殿下沒有處置閬風(fēng)山主的權(quán)力,你身為玉昭衛(wèi)之首,不勸言殿下,為何還要陪著殿下胡鬧?”

    神念出自靈臺,衍自魂魄,乃是將識海當(dāng)中的神識外放,以達(dá)到定向傳音之效。但是在魂力境界相差懸殊的情況下,神念傳音是可以被旁人捕捉到的。

    沈丹熹將他們的密音聽在耳中,甚至能清晰辨認(rèn)出每一句話都來自何人。她亦抬眸,饒有興致地看向曲霧,眼中帶著明晃晃的疑問——曲霧大人為何要陪著她這個殿下胡鬧?

    曲霧鄭重其事道:“我等受昆侖山君和四水女神授印,成為玉昭衛(wèi)的那一天起,便守衛(wèi)殿下身邊,聽從殿下之令。殿下所下指令,正確與否,應(yīng)不應(yīng)該,都不是屬下該考慮的,我等只需執(zhí)行殿下的命令。”

    周圍玉昭衛(wèi)皆沉默,連神識波動也無了。

    沈丹熹深深看她一眼,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頷首道:“好,那你去吧?!?/br>
    曲霧領(lǐng)命,又有幾名玉昭衛(wèi)站出來,隨著她一同領(lǐng)命而去。剩下的玉昭衛(wèi)躊躇片刻,也俱都拱手道一聲“屬下領(lǐng)命”,疾步往外殿趕去。

    至于是去殺殷無覓,還是去救他的,便很難說得清了。

    前殿很快傳來拼殺之聲,距離沈丹熹休憩的后院主殿并不遠(yuǎn),她稍稍抬一抬眼皮,就能看到半空閃動的刀光劍影。

    沈丹熹仍安然地坐著,研究手中卷軸上的銘文,一點(diǎn)也不在意外面的打斗會如何,也并不好奇玉昭衛(wèi)是否真的聽從了她的命令全力擊殺。

    宮娥們被嚇得跑來后殿,隔著花園,站在廊下朝沈丹熹遙遙望來,卻沒有一個人敢走上前。

    神女殿下近日來心情總是時好時壞,好時會愿意同她們多說幾句話,壞時又會發(fā)脾氣將所有人都趕出去,性情和以往相比截然不同,純?nèi)幌袷菗Q了一個人。

    宮娥們隨伺在神女殿下身邊多年,現(xiàn)在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以前的熹微宮總是和樂融融,樂音飄飄,神女每日里都有許多新奇的點(diǎn)子玩,宮娥們也愿意簇?fù)碓谒韨?cè),陪她談天說地,嬉笑玩樂。

    可現(xiàn)下的熹微宮沉郁窒悶,所有人連上去與殿下說句話,都不由戰(zhàn)戰(zhàn)兢兢。

    沈丹熹抬眸朝她們瞥去一眼,宮娥們立即垂下頭,不敢與她目光碰上。

    她知道她們害怕她,但她并不在意。

    她現(xiàn)在的脾氣是有些壞,看到簇?fù)砩蟻?,用以前哄穿越女開心的方式來討好她的宮娥,沈丹熹有些時候,會忍不住厭煩地想像處理那些薔薇花一樣把她們處理掉。

    惡意是最容易被人感知的東西,所以她們怕她,也理所當(dāng)然。

    沈丹熹封在魂魄上的怨氣時常翻涌,偶爾從她潰爛的靈魂上泄露出的惡意,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就如方才,她懷著十足惡意命令玉昭衛(wèi)去殺殷無覓一樣。

    沈丹熹當(dāng)然知道自己這個命令有多荒謬,可她就是想為難他們,看他們相斗,她并不能從中獲得報復(fù)的快感,但是卻可以借此短暫壓回腹里的那口惡氣。

    昆侖的神女變成了這般丑陋的模樣,又該叫許多人失望了。

    外殿打斗激烈,曲霧劃開的劍域寒意凌冽,冰凌懸空,鋪陳在熹微宮上空,落下時劈砍出尖利的呼嘯聲。

    寒氣越過幾重垣墻蔓延至沈丹熹眼前,將滿園新種下的花草都裹上一層冰霜。

    一個影子極快地從冰霜寒霧中穿過,落往院中來。

    沈丹熹驀地抬眸,伸手從一直握在手里的書卷上拂過,無數(shù)發(fā)光的銘文從絹帛上脫離而出,在她指尖下環(huán)環(huán)相扣,擰成一條柔韌的光鞭,“啪——”一聲朝著來影甩去。

    影子被擊落地上,漆飲光自鞭下顯形,右手護(hù)在身前,被光鞭牢牢卷住。

    “殿下……”他原本還有幾分游刃有余,笑盈盈地想求殿下手下留情,可只來得及喊出這么一聲,整個人便猛地一晃,眼前一剎天旋地轉(zhuǎn)。

    卷在手臂上的光鞭的確沒有傷到他的身軀,但光鞭上那些密密的銘文卻直接融進(jìn)他臂上血rou,咬上魂魄,沈丹熹用力一拽,險些將他的魂魄從rou身中扯出來。

    沈丹熹看清是他,才松開五指,光鞭散做細(xì)小銘文,回到她的手中。

    漆飲光半透明的魂身重新落回身體里,心臟噗通噗通狂跳,意識還在發(fā)懵。

    “我沒叫你,你過來干什么?”沈丹熹上下掃他一眼,視線定在他懷里護(hù)著的一只小雀上,那小雀被寒霜凍僵了身子,團(tuán)在他手心里瑟瑟發(fā)抖。

    漆飲光神魂歸位,晃了晃腦袋,趕緊低頭查看手心里捧著的長尾山雀,見它未受到牽連,才舒出一口氣,含笑道:“這邊這么大動靜,實在嚇人,所以我便擅作主張跑來看看,殿下勿怪?!?/br>
    漆飲光說著,雙手捧住山雀,用手心溫度將它身上冰霜融去,繼續(xù)道:“我來時,正好撞見這小家伙被凍僵了翅膀從半空掉落,就順手撿了。”

    他張開手心,恢復(fù)活力的山雀從他手里跳出來,抖動雙翅,黑白相雜的羽毛重新變得蓬松起來,圓滾滾的像一只毛球,啾啾地叫了兩聲。

    沈丹熹盯著小雀,目光干凈而澄澈,宛如一個初見新鮮玩意兒的稚童,朝他攤手。

    漆飲光愣了下,走過去兩步,將山雀放到她手上,輕聲道:“它這樣小,殿下可不要拔它的羽毛?!?/br>
    沈丹熹聞言,不高興地哼聲,“你這么大的時候,不也在我手心里待過?”她的聲音里染上一絲笑意,聲線也柔和下來,“只要它不啄我,我就不拔它的毛。”

    漆飲光的動作頓住,怔怔轉(zhuǎn)眸看向她,顫動的睫毛下,那仿佛面具一樣鑲嵌在他臉上的笑意化散開,終于露出底下掩藏著的幾分真容來。

    他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還記著,那些瑣碎的,鬧騰的,爭鋒相對,忍辱負(fù)重,卻又如暗夜星河一樣閃爍的過往。

    “殿下……”

    轟——

    凌冽的寒風(fēng)狂嘯撲來,沖撞出巨大聲響,打斷了他的話語。

    曲霧的劍域被破,玉昭衛(wèi)從半空顯影,相繼落到院中來,看上去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傷。

    一個人影從霜霧翻涌中走出,他看上去身子極其單薄,病體殘軀,肩上裹著厚重的狐毛大氅,周身有絲縷紫氣環(huán)繞,袍袖盈風(fēng),不論是寒霜劍氣,抑或別的任何攻擊,都無法穿透紫氣,落到他身上。

    沈丹熹方才緩和的面色重新冷凝下來,笑意凝固在眼尾。

    曲霧臉色蒼白,退到沈丹熹身邊,低聲道:“屬下未能攔住閬風(fēng)山主,請殿下恕罪?!?/br>
    沈丹熹默然無言,她本也沒想過能這么輕易就殺了殷無覓,況且,若是輕易就殺了他,反而無趣。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為了護(hù)殷無覓,她的父君竟然將紫綬仙衣給了他。

    就這么害怕她再對他動手么?

    沈丹熹面無表情,瞳中的顏色越來越深,魂上壓抑的怨氣愈發(fā)翻涌,似乎要從她的瞳孔深處噴涌而出,直到一聲“啾啾”鳥啼傳入耳中。

    她的睫羽猛地一顫,垂下眼瞼,看向手里將腦袋埋在她的指縫里發(fā)抖的小雀。

    沈丹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壓回眼里的風(fēng)暴,對漆飲光道:“它嚇壞了?!?/br>
    漆飲光一直留心著沈丹熹的反應(yīng),聽到她言立即彎下腰來,曲起手心覆在沈丹熹手上。

    兩人手掌相合,將小雀罩在其中,漆飲光道:“殿下像這樣用雙手?jǐn)n住它,讓它就像回到了鳥窩一樣,感覺到安全就不會怕了。”

    “自欺欺人,傻得可以?!鄙虻れ湓u道,不過還是學(xué)著他的模樣,攏起雙手,將這只被嚇壞了的小雀罩進(jìn)掌心里。

    他們兩人挨得極近,一坐一站,一起護(hù)佑手里小鳥的模樣顯得異常親昵。

    漆飲光就站在她身邊,俯下身時,束在冠中的長發(fā)從腦后垂落,烏黑的緞發(fā)間夾雜五色絲絳,有幾縷搭落在了沈丹熹肩頭。

    殷無覓初見沈丹熹時,還能勉強(qiáng)扯出一個微笑,可當(dāng)視線掃到站在她身邊的漆飲光,看到那幾縷落在她肩上的發(fā)絲,那點(diǎn)勉強(qiáng)出來的笑意便瞬間化為了滔天的怒火。

    急怒攻心之下,殷無覓身子晃了晃,嘴角滲出一縷鮮血,揮開越衡來扶他的手,澀然道:“薇薇,你不惜派出玉昭衛(wèi)攔截于我,就是因為他嗎?我來這里打擾到你們了?”

    這種賣慘的招數(shù)在她這里可不管用,殷無覓越是痛苦,她反而越是開心。

    沈丹熹示意玉昭衛(wèi)暫且退讓,允殷無覓踏入殿中。

    她坐在羅漢榻上,手捧山雀,懶洋洋地看向眾人,笑盈盈道:“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時日,熹微宮都太冷清了,沒人陪我說話,也沒人陪我玩。剛好,你來了,所以就叫玉昭衛(wèi)同你逗趣一下?!?/br>
    她說這話的語氣十分輕慢,就好像他也是個微不足道的玩物,開心了就逗弄一下?,F(xiàn)在更有趣的玩物來了,沈丹熹立刻便喜新厭舊,抬手將山雀還給漆飲光,起身欲要朝殷無覓走過去。

    漆飲光接過山雀,手指順勢滑下勾了勾她的袖擺,試圖挽留她道:“我這幾日不是一直都陪著殿下么?”

    他這一句話,險些又把殷無覓氣得吐血。

    漆飲光算個什么東西,他有什么資格陪在她身邊!

    殷無覓快步上前,想要去抓她的手,“好,薇薇,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著你,你不必將一個外人留在熹微宮中。”

    沈丹熹下意識偏手避開,她眉宇間流露出的那一絲厭惡,宛如一根尖針扎進(jìn)殷無覓心里,讓他動作一頓。

    沈丹熹瞧見他眼中情緒,又生出惡劣的玩心,學(xué)著穿越女的模樣,笑得甜而溫柔,甩開漆飲光的手指,故作憐惜地朝他伸出手,“好呀,有你陪著,我定不會感覺無聊?!?/br>
    可她眼中的厭惡仍在,即便是浮于眼上的笑意也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