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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結(jié)后,我回來了 第42節(jié)

    沈丹熹在原地等了片刻,殷無覓果然也沒走,他走上前來,似有話要對她說。

    在他開口之前,沈丹熹先行從儲物袋里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他。

    她手心里躺著一枚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游魚玉佩,這樣的玉佩有兩件,是一對雙魚玉佩,雙魚合抱,可形成一幅八卦圖騰。

    這正是當年指腹為婚時,雙方持有的信物,沈丹熹現(xiàn)在父母皆已不在,自己便能決定自己的婚姻之事。

    殷無覓難以置信地盯著她手心里遞來的半塊玉佩,指節(jié)在袖中捏得咯咯作響,不愿接受道:“我說過了,我不會同意。阿微,我心里只有你,我想要與之祭拜天地,相守一生的人也只有你,我們明明約定好的,要一起……”

    “此事好像也無需你同意,畢竟與我指腹為婚的人也不是你。”沈丹熹打斷他道,收握手指,掌心匯聚靈力,“也是,真正的殷公子已經(jīng)仙逝,婚約本來就廢了,信物也當作廢,還與不還又有何區(qū)別。”

    殷無覓見她想要毀玉,立即伸手抓住她,“不要!”

    沈丹熹皺眉,本能地抗拒他的觸碰,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指,將損毀到一半的玉佩留在了他手心里。

    “就這樣吧,殷師兄,從今往后,你我之間只有師門之誼,再無男女之情?!?/br>
    “為什么?”殷無覓失魂落魄地看著手心里碎裂成幾瓣的玉佩,這一對雙魚玉佩,其中一半碎了,另一半也跟著破碎,再也拼湊不回原樣,“我想知道為什么?僅僅就因為白拂音的幾句挑撥之言,你就厭棄我了?”

    沈丹熹搖頭,說道:“我只是,確實不喜歡你了。”

    她同樣盯著那幾瓣碎裂的玉佩,恍惚間似乎聽到輕輕一聲弦斷的聲響,啪地一聲,卻宛如振動了她靈魂。

    以前那些風花雪月,少女懷春一般的情感,虛幻得就像是鏡花水月,像皂角搓出的泡沫,輕輕一吹便散了。

    現(xiàn)在她心中殘留的怨與恨反而銘心刻骨。

    白拂音一直留意著他們二人的舉動,直到沈丹熹轉(zhuǎn)身走了,她才漫步來到殷無覓身邊,想安慰他道:“表哥,往日情分既已不在,又何必強……”

    殷無覓猛地回過頭來,一雙眼眸通紅,眼中神色將她嚇得倒退一步,驚惶地睜大眼睛,委屈道:“表哥,你這么兇狠地瞪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

    “白拂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分明已經(jīng)給你說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間絕無可能,我就算回到林家,也絕不會與你成親?!?/br>
    殷無覓朝著她步步逼近,身上隱約有靈力翻涌。

    白拂音被逼得不斷后退,跌坐在地上,眼角沁出委屈的淚光,“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沒做!明明就是沈丹熹冷血無情——”

    她還有好多手段,都還沒來得及使出來呢。

    “閉嘴!”一縷劍氣從殷無覓指尖甩出,將她身側(cè)一塊石頭絞得粉碎,打斷了她的話語。

    殷無覓警告道:“我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才對你多般容忍,你以后要是再敢插手我和她之間,別怪我對你不客氣?!?/br>
    白拂音嚇得尖叫一聲,以袖掩面擋開飛濺的碎石,發(fā)出可憐輕泣。

    殷無覓心中正是氣悶,對她這般故作可憐的模樣也憐惜不起來,握了握拳,拂袖而去。

    “表哥……”白拂音哽咽,抬眸看向他轉(zhuǎn)身離去的決絕背影,慢條斯理地翹起指尖,拭去眼角的淚花,袖擺遮掩下的嘴角卻含著一縷意味不明的笑意。

    視線越過殷無覓的背影,看到樹下花蝴蝶一般圍繞著沈丹熹打轉(zhuǎn)的柳珩之,她眸中神色又一點點冷卻了下來。

    ……

    三日后,驚十村中響亮的鑼鼓聲,開啟了新的一日。

    今年的祭禮雖由驚十村主祭,但還是有許多其他村寨上的人,在這一日趕來驚十村,隨著祭禮的隊伍一起往驚鵲嶺山里走。

    祭神儀式盛大且隆重,一路上鑼鼓陣陣,鞭炮不休,唱誦著祈福的頌詞,由村長在前引路,其后則是小轎抬著的兩名仙童,康緣師叔等修士便隨在仙童的轎輦左右,再之后便是村民們抬著的祭祀牲畜。

    這里祭祀山神使用的是活祭,牲畜被五花大綁地束縛在架子上,嘴上用繩子牢牢纏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沈丹熹和柳珩之隱匿了身形,站在村外一株大樹枝干上與那支祭神的隊伍遙遙相望。

    前一天夜里,殷無覓和白拂音便各自潛入被選中成為仙童的人家,趁著小孩子睡著將其抱出,交由其他同伴送往鎮(zhèn)子上看護,他們二人頂替原來的孩童,成為了今日要被送入山魈娘娘門下的仙童。

    能被選中成為仙童者,必然不可能是什么歪瓜裂棗。小轎上的兩個孩子,唇紅齒白,玉雪可愛,穿著喜慶的紅褂子,頭上扎沖天鬏,綁發(fā)的紅繩垂在臉頰兩側(cè),隨著轎輦移動來回輕搖。

    白拂音對沈丹熹的目光極為敏感,感覺到樹林一側(cè)投來的視線打量,雖看不見人,但她腦子里已經(jīng)能想象到她那雙狹長上挑的鳳眼。

    “哥哥,我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我有點害怕?!卑追饕魦汕忧拥卣f道,倚靠到她身邊的男童肩上,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故意擠進他指縫中,與他十指緊扣。

    殷無覓因她這番多余的舉動,狠狠皺了一下眉,下意識想甩開她。

    康緣等人都抬頭看過來,村長也回過頭來,笑著道:“丫頭,有什么好怕的,你們可是要去當神仙的人了,福氣還在后頭呢?!?/br>
    抬轎的村民都跟著笑起來,仙童的父母也跟隨在轎邊,眼眶都有些紅,看得出來他們對自己的孩子十分不舍,可自家小孩能有更大的造化,他們亦滿懷欣慰,小聲地安撫著轎上的孩童。

    殷無覓被眾多雙眼睛看著,不能有大動作,只能學著小男孩懵懂的模樣,挺挺胸膛,回抱她道:“別害怕,哥哥會保護好你的。”

    他的話音,又引來旁邊村民的笑聲,有人道:“你們?nèi)肓松谨棠锬镩T下,可要好好表現(xiàn),咱們驚十村的孩子,可不能輸給其他村子的小孩?!?/br>
    祭神的隊伍吹吹打打,沿著山路,一路歡欣地隱沒入山林里,留下一地鞭炮碎屑,散發(fā)著硝煙的氣息。

    柳珩之與沈丹熹二人守在山道入口處,沒有再繼續(xù)跟進去。

    “林白兩家之間,似乎有著世代聯(lián)姻的規(guī)矩,林家家主的妻子皆來自白家,阿熹姑娘這般做,無疑是親手將殷師兄推入拂音仙子的懷里?!绷裰鋈粵]來由地說道。

    沈丹熹看著山道口留下的鞭炮碎屑,冷淡道:“他要去誰那里,是他的自由。”

    柳珩之細細觀察著她的神情,見她眼中竟當真沒有半分醋意,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失笑道:“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們是兩情相悅。”

    第38章

    沈丹熹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指腹為婚, 又拜入同一個師門,從沈丹熹懂事之時便知道殷無覓是自己的另一半,他們會在將來的一天結(jié)成道侶,建立起最為緊密相連的關(guān)系, 共度一生。

    在這個基礎(chǔ)上, 萌生出感情, 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蛇@樣的感情,現(xiàn)在卻讓她覺得惡心。

    沈丹熹知道這是自己魂上的怨氣在作祟,在徹底弄清楚緣由之前, 她本應該盡全力扼制怨氣對自己的影響, 可她做不到。

    比起繼續(xù)維持這段感情, 她更想與他斷得干凈,就像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執(zhí)念。

    祭神的隊伍進山之后不久, 山林中無端起了霧, 霧氣漸漸變濃,將山道口遮掩得朦朦膿膿。

    在晴朗的夏日, 突兀地生出這樣大的霧, 實在蹊蹺。

    兩人都警覺起來,再沒有心思去想別的,專注地關(guān)注著傳音令中同伴的反饋。

    山道口的濃霧晃蕩, 一行影影綽綽的人影從內(nèi)里走出,走到近前, 他們才看清那些人的模樣, 正是先前入山祭神的隊伍。

    驚十村的村長走在最前,身后是那些抬轎的村民, 轎上已沒有兩名仙童,只有他們隨轎的父母用袖子暗暗抹淚, 似乎還在為分別而不舍難過。

    后方抬著祭祀用的三牲六畜的架子也空了。看上去只他們?nèi)肷竭@么短的時間,祭祀就已完成。

    可隨村民回來的隊伍里,卻不見康緣師叔等人。

    就在這時,傳音令微光一閃,從內(nèi)傳出一名弟子驚懼的喊聲,“康師叔,這印記是祭——”

    話音倏地被什么東西截斷,傳音令中再沒有了動靜。

    沈丹熹和柳珩之抬起頭來,彼此對望一眼,沈丹熹從對方漸漸睜大的眼睛里,看到一抹詫異的驚色,“阿熹,你額上這個印記……”

    沈丹熹沒有聽他說完,腦中沉悶一響,霎時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召喚她。

    “來,快來——”

    柳珩之看著她額上突然出現(xiàn)的印記,只覺得略有幾分眼熟,可沒等他細想,便見她額心的印記越來越紅。

    沈丹熹目光發(fā)直,響應召喚,從樹上跳下,往山里狂奔而去。

    “阿熹,你要去哪里!”柳珩之縱身跟上,唰地抖開折扇,扇面上繪制的草木花藤忽然之間猶如活了過來,從扇面延伸而出,朝沈丹熹的身形卷去,想要攔截住她。

    沈丹熹腰間被花藤纏住,可她依然不管不顧地想往山里沖,伸手抓住花藤撕扯。

    柳珩之緊緊拽著折扇,靈力灌注入扇中,花藤上陡然開出無數(shù)細碎的白色小花,花香飄入沈丹熹鼻息間,和先前柳珩之為她打扇時的藥香是一個氣味。

    沈丹熹短暫地清醒了一瞬間,但也僅僅只清醒了一瞬間,腦海里的催促聲愈急,她根本無法抗拒這個聲音的召喚。

    她指尖銘文閃動,為手指鍍上一圈利刃,切割開腰間藤蔓,在腦中意識再次變?yōu)橐黄瞻浊埃焓謴奶俾蠑]過,將一串細碎的小白花卷入袖擺中。

    沈丹熹脫離了花藤的桎梏,身不由己地朝著山道口狂奔而入,很快消失于迷霧中。

    “沈丹熹!”柳珩之往后踉蹌地跌了幾步,花藤收束回扇子里,遲疑須臾,跟在她身后沖入了山道口的迷霧當中。

    他僅僅只比沈丹熹慢了一步踏入迷霧,卻始終沒能追上她的身影。

    驚鵲嶺橫分兩州,是一座綿延雄偉的山脈,山魈娘娘的廟宇便建在這一座山的中心地段。

    通往山魈娘娘廟宇的山道并不荒蕪,因附近村寨的連年修建,甚至山路上還鋪設了石板。

    石板兩側(cè)留著鞭炮碎屑,讓柳珩之很輕易地便找到了那一座神廟的所在。

    神廟隱于松林綠濤之間,比起一般的山村廟宇,規(guī)模要大上許多,可見一座奉神的主殿,兩處偏殿,還有一個供廟祝起居的后院。

    柳珩之仰頭看了一眼廟宇上掛著的匾額,黑底金字,書寫“山魈娘娘”四個大字。他手中握緊折扇,謹慎地推開廟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步一步朝里走進。

    正殿的地面上遍地都是鞭炮碎屑,村民抬進來的活牲祭品擺放在大殿外的廣場上,只剩下些被啃噬過后的血淋淋的骨頭。

    柳珩之仔細看了一眼骨頭上殘留的齒痕,猙獰而恐怖,比野獸的齒痕還要鋒利。嚼爛過后的碎rou骨渣潑灑得到處都是。

    血泥地上散布著無數(shù)腳印,初看時覺得紛亂,但仔細看過,便能發(fā)現(xiàn)那腳步中隱含著某種奇妙的規(guī)律,想必是祭神時的舞步。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鮮血混合著鞭炮硝煙,又夾雜著香火氣息的古怪味道,讓人聞了幾欲作嘔。柳珩之以袖掩住呼吸,他活了這么多年,著實未曾見過哪個正經(jīng)神靈會如此不講究地享用祭品。

    柳珩之繞過廣場上的血污,進入奉神的正殿,正殿的裝潢很是漂亮,烏木梁柱,房梁上瀝粉貼金的彩畫富麗堂皇,比之那些繁華城池當中的大神廟都不遑多讓,可見這附近村民對山魈娘娘的尊崇。

    正中的神像亦塑造得極為精致,山魈娘娘拈花趺坐,身量纖柔,五官栩栩如生,一雙黑曜石鑲嵌而成的眼珠,仿佛活物,讓人一踏進神殿,便有一種正被人注視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柳珩之毛骨悚然,心生不適,下意識地避免了和神像對視。

    柳珩之謹慎地查探過神殿,心中怪異之感越來越重,進來至今,他都沒看到一個人,整座神廟寂闃無聲,如死水一般地沉靜。

    他急著想要尋找沈丹熹的蹤跡,思索片刻,想起沈丹熹消失前,曾撕扯過他的花藤,她身上必定沾染了他扇中的藥香。

    柳珩之抖開折扇,指尖在扇面上輕輕一點,一只水墨描成的蝴蝶從扇上振翅而出。

    蝴蝶翩躚起伏,在神殿內(nèi)飛繞兩圈,終于捕獲到一縷幽微的藥香氣息,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柳珩之緊緊跟在蝴蝶后方,從神廟正殿出來,見水墨蝴蝶重新返回了外面廣場,在遍是血泥殘骸的地面上方徘徊,最終收攏蝶翼,落在了一灘血污中。

    “怎么會……”柳珩之面色驟變,腦中忽而又浮現(xiàn)出沈丹熹眉心多出的那一枚印記,此時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他為何會覺得她額心印記眼熟。

    因為他不久之前才見過,在作為貨郎進入驚十村時,他曾在村民準備的牲畜祭品身上看到過這個印記。

    “祭品,獻給山神的祭品?!绷裰⒅且粸┭?,心中驚駭,再次朝折扇中注入靈力,他抖扇朝空中甩去,一大群水墨蝴蝶呼啦啦地飛出來,如天女散花般飛向神廟的四面八方。

    柳珩之的神識與蝴蝶相連,通過墨蝶摸索遍了整座神廟,卻還是只能在地上這一灘血污里捕捉到一縷殘留的藥香。

    一只接一只的墨蝶從神殿的各個方向重新返回到正殿廣場,循著藥香氣息,落到血污當中,烏黑的蝶翼很快將地面血色覆蓋住。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柳珩之腦子里嗡然一聲,一時間竟有些六神無主。他只比沈丹熹慢了一步入山,以她的修為斷然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死在這個地方,被當做祭品啃食得尸骨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