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結后,我回來了 第71節(jié)
眾人頓時一怔,就連玄圃和樊桐兩位山主都露出一剎恍惚神情,驚訝道:“宥主?” 敕令賦加身上,不管他們心中是何想法,此時都只能領命前往各處封印之地。 只可惜,沈丹熹這一道敕令還是下得太遲了。昆侖墟邊界上,一座接一座的死地封印破裂,不祥的死氣往外擴散開,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很快如風一般地傳遍了天墉城。 天墉城生亂,民眾陷入恐慌。 昆侖印中代表著昆侖氣運的紫氣幾乎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地脈的力量更弱。 整個大地深處開始傳蕩出令人不安的嗡鳴,閬風山的鎮(zhèn)山令重新浮出山巔,沈丹熹仰頭看去,不止閬風山,玄圃和樊桐山巔亦相繼浮出鎮(zhèn)山令。 玄圃和樊桐兩山山主極速折返入自己的山中,想要壓下鎮(zhèn)山令。 這三枚鎮(zhèn)山令呈三角之勢,金光從三枚鎮(zhèn)山令中射出,于天幕當中凝結出一柄擎天之劍,劍柄立于云端,劍刃卻直插入昆侖地底。 ——是九幽戮神臺上那柄大劍! 沈丹熹睜大眼睛,揚目望向劍身上銘刻的繁復劍紋,劍紋內流淌的金光與三山之上的鎮(zhèn)山令一模一樣,這柄鎮(zhèn)壓住九幽的大劍神力,皆來自于昆侖。 如今隨著昆侖氣運和地脈的持續(xù)衰弱,三山鎮(zhèn)山令上的銘文也越來越弱,大劍劍紋上的神光亦隨之衰弱,透過劍身漸漸顯出了另一方幽暗的天地。 大片大片的灰屑從劍身中飄出來,如雪花一樣飄灑入昆侖中。 沈丹熹伸手接住一片飛落眼前的灰屑,心神有剎那恍惚,就在她分神的片刻,殷無覓身上的魔氣暴漲,沖破了玉簡法陣的圍困,朝著九幽大劍直沖而上。 沈丹熹被法陣反噬,倒退數(shù)步,唇角滴下鮮血。 沖天而起的魔氣當中時而顯出殷無覓的臉,憤恨地揚言要毀掉沈瑱所珍視的昆侖,時而那張臉又化作伏鳴猙獰的蛇首,不顧一切地沖撞上大劍,猖狂大笑道:“九幽已開,吾主歸來!” 大劍被伏鳴撞得劇烈震顫,魔氣纏上劍身,劍上神力又被削弱三分。 劍身透出的九幽之內,忽然傳出“咔噠”一聲輕響。這個聲音明明并不算響亮,卻令人心頭發(fā)顫,脊背發(fā)寒,生出強烈的不安。 九幽戮神臺上,大劍劍尖神力匯涌的中心,一具棺槨上銘文顫動,棺蓋驀地一震,又是一聲“咔噠”的輕響從劍內傳出。 沈丹熹登時意識到了什么,她飛身而起,急追上去,二十四枚玉簡在她手中化為一柄長劍,一劍將殷無覓和伏鳴那混沌不分的魔氣斬退。 她反手將昆侖印壓在大劍劍柄之上,神念通過昆侖印傳遞入昆侖中每一人耳中,“凡昆侖之人,以靈力助我,重封九幽。” 令下,兩道靈光從玄圃和樊桐山而來,繼而是四水十二樓樓主,緊隨著一束束靈光從昆侖各處匯聚入沈丹熹身上,再通過她手下的昆侖印,壓入神劍當中。 現(xiàn)下已到了入夜時分,但一道道靈光將昆侖照得猶如白晝。 在耀眼的光暈下,一道剪影自光中隱現(xiàn),出現(xiàn)在沈丹熹身前不遠處,從容不迫道:“小殿下,何苦掙扎,昆侖大勢已去,地脈已枯,壓不住九幽了,你即便耗盡昆侖之內所有人的靈力,也不過只能再多撐得一時半刻罷了。” “小殿下被囚入九幽過,當知道被囚九幽之人,有多渴望能出來?!?/br> 沈丹熹抬眸看向說話之人,眼前這個薛宥看來是他的本體了,他將魔氣收斂得很好,乍一看還和她記憶中的人一樣。 他現(xiàn)在微笑著勸說她不要徒勞掙扎時,和當初將蝴蝶放到她面前,告訴她要聽一聽那些平凡的蛇蟲鼠蟻、飛鳥走獸的聲音時,幾乎沒什么不同。 確如薛宥所說,昆侖的地脈鎮(zhèn)不住九幽了,匯聚到大劍上的靈力也不過只是杯水車薪,靈力流淌入大劍劍身,大劍上的劍紋消逝得慢了一些,可即便慢了一些,沈丹熹還是能感覺到這劍上的神力在不斷流逝。 僅靠昆侖是絕壓不住九幽的。 沈丹熹握著手里的昆侖印,隨著靈力流逝,從身到心都生出無限的疲憊和空茫,昆侖崩塌又如何?九幽開啟又如何?就算天塌地陷又能如何呢? 除卻昆侖之外,上至九天,下至幽冥,三界之中還有那么多的神魔,既能將墮神封入九幽一次,就能將祂封入九幽第二次。 她實在不必為了遠超于自己承擔的責任如此賣力。 大勢在握,比起沈丹熹來,薛宥要從容得多,大劍劍紋越弱,他唇角的笑意越深,抬手捻了一片從九幽飄出的灰屑,說道:“小殿下,天道就一定是對的嗎?如果它一定是對的,當初又怎么會誤判將你封入九幽?” “我一直不解,小殿下雖然天資聰穎,天賦異稟,可到底也才修煉不過千年罷了,你神魂脫離了法身的庇佑,如何能在可寂滅一切的九幽,幸存三萬六千載。” 神女的魂魄突然回來,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他們當然要細致查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只可惜,自天下大勢崩亂以后,天道竟也再無一絲示意,讓他們也無從窺見天機。 昆侖君走入歧途,早已回不了頭,唯有四水女神一直閉關不出,在他們的掌控之外。 他無限惋惜道:“小殿下回了昆侖之后,沒去看一看你的母神么?” 沈丹熹長睫輕輕一顫,下意識朝著浮玉臺的方向看去一眼,而薛宥想要的就是她分心的這么一刻。 卻沒想,沈丹熹望向浮玉臺,面上的神色反而堅定下來,她眸中亮起一簇幽火,握著手中昆侖印,指腹按在昆侖印上銘刻著“萬山之祖”的銘文,唇瓣微啟,“山川之靈沈丹熹,以萬山之祖昆侖之名,上借九天仙山之力,下借幽冥陰山之力,共鎮(zhèn)九幽!” 薛宥微一怔愣,隨即一邊搖頭,一邊好笑道:“小殿下,你真是狂妄,又天真?!?/br> 人間昆侖,也不過是人間的萬山之祖罷了,豈敢號令三界。 第69章 薛宥驀地抬手, 攤開的雙掌中心浮出一塊渾圓的螢石,那螢石乍一眼看上去與契心石相似,其內同樣流淌著五彩華光,可那五彩華光卻又與契心石不同。 它似蘊含了一種玄妙的法則, 小小一塊螢石卻恍如涵蓋了整個天地。 “五色石?”沈丹熹看到它的第一眼, 腦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出了這個念頭。 雖然這種存在于傳說中的石頭, 她以前從未見過,但莫名的,不管是沈丹熹還是下方離得較近的昆侖神官, 所有人只要看一眼這個石頭, 就都知道了它是什么。 傳說中, 當年天塌地陷之時,女媧煉五色石補天, 才挽救了這一片崩壞的天地, 五色石也因此與天道合一,據(jù)傳說當年女媧補天, 殘留了一塊五色石碎石, 若薛宥手中就是那一塊殘留的五色石碎石,也難怪他們能夠窺見天機。 “小殿下,你不該回來的, 你就算回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毖﹀恫粺o惋惜地說道, 手掌平平推出, 一道法陣從五色石中飛旋而出。 法陣中攜帶著五色石內有別于這個世界的力量,勢如破竹地沖開了匯涌在沈丹熹身周的靈力, 朝著她身上悍然打去。 沈丹熹鎮(zhèn)守在大劍之上,無可躲避,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座法陣急速逼近。 她烏黑的瞳孔映照著法陣靈線,只是瞬息一眼,已看清了那熟悉的靈線走勢。 此時此刻的場景,與她最初被奪舍那一刻的場景何其相似,現(xiàn)下逼近她眼前的法陣,也與當初從殷無覓身上飛出的法陣相似。 這是一座奪舍之陣。 法陣從五色石中飛出的同時,在遠離昆侖之外的那一座靜謐的密室當中,沈薇眉心上方亦浮出了一個相同的法陣。 這個法陣將她的魂魄從身軀中飛快抽離。 沈薇意識中只剩下一片熾烈的白光,四肢百骸都產生了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她知道她又要回去了,回去那一個她呆了百年的世界。 當看到墮魔的殷無覓時,沈薇不可否認,她的確對他生出了一種難以抑制的心痛,就像掩埋在心中的情潮重新被掘土翻出,讓她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流淚。 她完成任務回到現(xiàn)實之后,刻意地不去想他,刻意地想要忘記穿越的那些經歷,可這太難了,一百年的時光,比她在現(xiàn)實中的生活都要長久,長了近乎五倍。 她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百年,又怎么可能不被改變呢? 沈薇最初從病床上醒來時,見到激動得淚流滿面,雙手顫抖到連毛巾都握不穩(wěn)的母親時,她那個時候是慶幸自己的選擇的,她慶幸她最后還能回家,而且她也選擇了回家。 可當她重新開始適應自己原本的生活時,她又發(fā)現(xiàn)生活中處處都是壁壘,處處都讓她無法適應。 可她已經回來了,她不再是昆侖的神女,不再擁有絕世的容顏,高貴的身份,恒久的壽命,她所放棄的,一切都成了追不回來的云煙,她必須將它們封存起來,強迫自己適應原本的生活。 她回了學校,繼續(xù)學業(yè),更加投入到滑冰當中,因為只有這一項愛好,是能將這兩個世界聯(lián)系在一起的。 沈薇倔強地想讓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快樂,這樣才證明她當初做的決定沒有錯。 當系統(tǒng)再一次出現(xiàn),當她再一次看見殷無覓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早就動搖。 沈薇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很貪心的,魚與熊掌她都想兼得,她試圖與系統(tǒng)討價還價:“我可以回去,但再次回去應該算是新的任務了,那么,任務完成后,我應該得到新的獎勵?!?/br> 系統(tǒng)靜默片刻,問道:“宿主想要何種新的獎勵?!?/br> “我要能自由地來回兩個世界?!鄙蜣闭f道。 沈薇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這是她第一次從冷冰冰的系統(tǒng)聲中感覺到一絲屬于人的情緒,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聽系統(tǒng)說道:“好,如果宿主能順利完成任務,這本就是你該得的獎勵。” 他們達成了合意。 沈薇閉上眼睛,等待著她的第二次穿越之旅。 昆侖。 奪舍的法陣逼近眼前之時,沈丹熹手中的昆侖印也爆發(fā)出了耀眼的金光,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fā)生。 暗夜的天幕上似突然破開一個漏斗,其上隱隱綽綽顯出了九重天上綿延起伏的十萬仙山,一道道仙山地脈之力宛如九天垂落的銀河,飛落而下,灌入昆侖。 地底亦忽而亮起一簇簇幽冥鬼火,鬼火照出一條條陰陽路,便有森然陰氣順著萬千陰陽路流淌入昆侖。 鎮(zhèn)壓九幽的大劍上黯淡的劍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重新亮起來,亮到了極致,宛如重新開鋒,劍身越是鋒芒畢露,劍內的九幽便是越是黯淡模糊。 戮神臺上震動的棺槨被神力重新壓制下去,棺槨上密密匝匝的銘文就像是堅不可摧的鐵鎖,鎖住整個棺槨,讓被囚于棺內的魔神再沒了逃出的希望。 棺槨之中隱約傳出一聲不甘的怒吼,震動得九幽齊鳴。 先前從九幽飄飛而出,落入昆侖的灰屑便如時光倒流,一片片從地上騰空,當初是如何飄出的,現(xiàn)在便如何飄回九幽。 “怎么可能?”薛宥被大劍上迸發(fā)的神力擊飛出去,狂嘔一口鮮血,身形都在神力下潰散。 一條蛇尾忽然甩過來,將薛宥卷過去,伏鳴的蛇軀死死盤纏在一株粗壯的榕樹上,但即便如此,九幽那巨大的吸力還是將他大半個身軀都拖拽到了半空。 九幽將封,他這個茍?zhí)釉谕獾哪瘢矊⒈辉俅畏饣鼐庞摹?/br> “薛宥,五色石,快結陣離開這里!”伏鳴大喊道。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僅因為沈丹熹這一個變數(shù),就讓他們百年的籌謀都將功虧一簣。 薛宥半身的魔氣已經被神力化盡,只剩個殘缺的身軀,他握緊了手里的五色石,仍目不轉睛地望著大劍之上那一個璀璨的身影,說道:“不,我們還沒有失敗?!?/br> 隨著他的話音,與伏鳴魂魄半融共存于一體的殷無覓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爭奪了身軀的掌控,仰頭看去,眼中露出狂熱之喜,“薇薇?” 在他視線的盡頭,大劍之上。 沈丹熹以一己之身,聚合了三界山岳之力,澎湃的力量超過了法身承載的極限,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被撐裂開的經脈,皮膚下有血滲透出來。 那血都是摻和了三界地脈之力的金紅色。 她痛得已經感覺到不到痛了。 與此同時,那一個奪舍之陣也終于破開浩蕩的神力,沒入她體內。 上一次沈丹熹在這法陣之下,毫無反抗之力地就被占據(jù)了身軀,這一次她感覺到了強烈的撕扯。 緊密縫合著魂魄和身軀的繡線在她體內顯露出痕跡,抵抗著法陣之中帶來的另一道靈魂的入侵。 在這種情況下,沈丹熹第一次和沈薇見面了。 一個在九幽被迫注視了她百年,而另一個卻是初次相見。 沈薇本以為這一次的穿越也和上次一樣,她一閉眼一睜眼就已經到了另一具身軀里,掌控住了這具身軀,成為了另一個人。 這一次還應該比上次更加容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