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
屋外風雨凄凄,連帶著室內(nèi)都有些蕭瑟寒意,李神醫(yī)將號脈的手從那微涼的皓白手腕上收回,再看向沉云梔時,眼中帶著些許同情。 “初春蕭寒,姑娘受了冷水,又吹了風,這幾日大抵會有些風寒高熱之癥,但并無什么大礙,吃些藥休養(yǎng)幾日便可好轉(zhuǎn)。” 尋梅皺著眉道:“可我家小姐吐了好多血,當真無礙嗎?” “我也疑惑,不過姑娘身體確實沒什么要緊的急癥,但保險起見,這幾日飲食方面還是避免一些活血化瘀的食材,待過幾日我再來替姑娘復診?!?/br> 李神醫(yī)自問,他的醫(yī)術雖不敢說天下第一,但也醫(yī)治過不少疑難雜癥,卻從沒遇到過沉云梔這般奇怪的癥狀。 祁府派人來請他時著重說過,這姑娘受了一桶冷水,吐了滿地鮮血,他當時還當是何了不得的大病,可觀沉云梔的脈搏,卻沒什么急癥大情,也沒有氣急攻心的跡象,實在診不出這血到底為何而吐。 沉云梔分外安靜的坐在床邊,尋梅接過藥方后,又同李神醫(yī)道謝,眸中染著些清淺笑意。 李神醫(yī)當然診不出她為何吐血,那漿果粉一不是毒,二不是藥,不會存在任何痕跡,她會吐血的原因只是因為幾年前,這種漿果長滿了柳青為家丁設下的衣冠冢邊,一下雨,漿果落在墳上,像是一團團血色,柳青被這血色刺激,拎著她和柳承宴去了墳邊,叫他們將墳上的漿果全都吃干凈。 雨水將墳土和漿果混在一起,入口極其腥甜苦澀,但嚼到最后,就只剩下滿口漿果甜膩。 那日吃到最后,她和柳承宴趴在墳邊狂吐,從一開始的猩紅漿液,到后來開始嘔出鮮血,直到昏迷。 大夫說這果子生在墳邊,本就是陰寒之物,吃的太多傷了脾胃,自然是要吐出些血來,日后少吃些便沒事了。 但事實上,別說少吃一點,自那日以后,她只要嘗到一丁點漿果甜味,就會莫名吐血,大夫診不出原因,只能說是受了刺激,身體已經(jīng)形成了本能排斥。 李神醫(yī)不知曉這段往事,自然也不會往這方面聯(lián)想,只看脈象,確實沒辦法知道她為何吐血。 不過他應該診出了其他事情吧。 想到他那同情的目光,沉云梔想著,祁容知道后,又會是什么反應呢? 是同情,還是無所謂,亦或者,他會想替她根治嗎? 李神醫(yī)是祁府請來的,診治過后自然也要去祁府回稟,只是可惜,她不能看到祁容聽到后會有什么表情,也就無法根據(jù)他的反應,推算他對她的興趣能多少。 門開風進,祁府內(nèi)燈火搖曳,李神醫(yī)將白日里的診斷又同祁容說了一遍。 末了,他又道:“雖然診不出沉姑娘為何吐血,但老夫卻診出了另一樁事?!?/br> “這姑娘體內(nèi)骨頭斷過數(shù)次,連帶著五臟六腑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損傷,從脈象來看,是自幼時就受過極大的虐待,這才積累下一身的毛病,雖然不致命,但到底傷身?!?/br> 屋內(nèi)烹煮著熱茶,霧氣裊裊升起,只是沒等染上男人清冷的眉眼,便被窗外的風吹散開來。 “能治嗎?” “難……”李神醫(yī)嘆了口氣:“全是些積累數(shù)年的舊傷遺癥,若想全部根治,花費多少藥材先不論,單是時間上,沒個三年五載都沒甚效果?!?/br> “我知曉了?!逼钊葸f過去一杯熱茶,道:“辛苦李神醫(yī)?!?/br> 雖沒說治還是不治,但這句辛苦,已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 李神醫(yī)又嘆了一聲:“我盡力而為?!?/br> 燭火在風中拉扯出猙獰的光影,下了幾日的雨終于停了,飲過熱茶后,李神醫(yī)踏著夜色離去,祁容望著他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 李神醫(yī)乃臨州城當之無愧的醫(yī)界圣手,他的診斷自然不會有錯,可作為沉家大小姐,即使自小生在老宅,又怎會遭受非人的虐待毒打?沉季安難不成不管? 早聽聞這位沉大小姐尚未滿月便被乳娘偷盜出府,如今沉家說這一切不過是因為算命先生的卦象,才對外宣稱,但現(xiàn)在看來,這里面只怕另有隱情。 夜風襲來,衣袍簌簌作響,祁容垂眸看著揚起的袍角上那點點鮮紅血跡,指尖仿佛還能感覺到那截纖細腰肢驚人的綿軟,他蜷了蜷手指,狹長的眸中閃過晦暗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