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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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則抬了抬胳膊,面色一正,沖著錢桂行禮:“早聞錢旻之懷忠義之性,抱負直之cao,今日方知此言不假。國有諍臣,民之幸甚!錢公,當(dāng)?shù)闷鹞疫@一禮!” 錢桂一愣,不是……我就是表達一下,這么大的事,你這個閣老不帶頭,指望我們能辦成的? “君仁則臣直,錢旻之,有古君子之風(fēng)范也!” “錢公,受我一拜!” 程敏政捋著胡須笑呵呵,“殿下是強勢之性格,殊不知世上最硬的乃是文人的骨頭。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成?!” “王鏊王濟之一時君子。倒是那楊廷和,東宮出閣講學(xué)疏時,便有心與殿下獨對。我看,不能太便宜了他!” 聽到這句錢桂更傻眼,這……怎么就開始討論下一步了?! 第一百零三章 有大勇氣的人 “懲治山東按察使齊寬、收繳齊家不法所得之田,歸于百姓,這是朝廷的意思!這事兒已經(jīng)上達天聽!倘若這些田地分給了你們,將來上頭追究下來,你們他娘的替我去死嗎!” “韓知縣,沒有人叫您去死。朝廷的意思既是要收齊家之田,那自然不包括我等投獻的,如今齊寬身死,朝廷卻要將這部分田地也分出去,這是哪里的道理?” 樂山縣衙,知縣韓子仁正在和縣里趙、謝、余三家大戶爭論近來齊家奪萬頃田一事。 所謂投獻,本質(zhì)上類似于現(xiàn)代社會的合理避稅。 在明代,藩王、勛貴的田地免稅,官紳這一級根據(jù)品級的不同,也有不同的免稅額度。這樣的話,只要把田掛在這個群體的名下,就可以逃稅。 這種現(xiàn)象自明中葉以后,越發(fā)嚴重。嘉靖末年大地主徐階被海瑞揪住侵占二十萬畝良田的小辮子,這個數(shù)字里有部分土地也是來自于投獻。 齊寬名下的田畝,自然包含這些。 這些大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關(guān)系,搞得韓子仁也頭疼,最讓他頭疼的是數(shù)字太刺眼,“照你們所說,你們?nèi)胰送东I的田地共八千余畝,可這次齊寬案,涉及到我樂山縣的總量不過一萬二兩千多畝,外面是那么些無家可歸的人,合在一起都沒你們?nèi)曳值亩??!?/br> 山羊胡子的趙家主人說:“那韓知縣是何意?難不成是要把我們?nèi)业奶锏匾徊⒎至??咱們關(guān)上門說去自己人的話,韓知縣是舉人出身,能做到知縣已是不易,再往上?怕是沒可能了。往后在這樂山縣,還不是我們幾家和韓知縣密切配合?您是官,我是民,但韓知縣也要俯身看看我們這些小民才是。” “你們算什么民?!勞資眼睛又沒瞎!怕是心里頭都惦記著找到什么人,撤我的職呢!”韓子仁二十多歲,表情囂張,看起來不吃這一套,“我告訴你,打小韓某人書沒讀好,一直為人瞧不起。所以說韓某人就是要做件兒叫人看得起的事!今兒這田,是楊知府從京里帶出來的旨意!一定要分!而且我一定要分到位!至于投獻不投獻的,我不知道,奶奶的,你們的肥了腰包,卻要掉勞資的腦袋?都特么給我滾蛋!” “楊知府那邊兒連種子農(nóng)具都準備好了,到了我樂山縣卻發(fā)現(xiàn)沒有那么多的百姓用得到,我這脖子也是rou做的,刀一旋兒就沒了。你們趕緊回去,該通關(guān)系的通關(guān)系、該找后臺的找后臺,最好就把我這個知縣給撤了!勞資回鄉(xiāng)種田,還能繼續(xù)喘氣!” 韓子仁沒個讀書人的形象,話里有時還有臟話,搞得跟個地痞流氓似的,搞得他們很無奈。 其實不止樂山, 楊廷和已經(jīng)收到了治下臨淄、博興、壽光、昌樂等多個縣城的奏報,這齊寬之所以能貪這么多田地,其中大部分是投獻而來。 現(xiàn)在要分田,正主當(dāng)然要找來。 讓他印象深刻的那個痞子知縣韓子仁,鬼點子多,但好像沒辦法,只能不講道理的硬來。 另一邊,被排到山東專門負責(zé)辦理此案的周經(jīng)收到了京城的信, 上面只有五個字,剪除楊廷和。 他們這些老油條,許多話不必說的那么清楚,這樣一講其實意思他已經(jīng)明白了。 看來是東宮逼得大家沒了辦法, 雖說他是太子,不管是誰都改變不了這一點,但只要手里沒人,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然而讓周經(jīng)有些為難的是, 當(dāng)初出京時,他是在御前做過保證的,辦不好齊寬一案,他自己也要去職退位。 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大理寺少卿呂葉、刑部主事周會成,他們都屬于團隊一員,也就是劉健當(dāng)初的建議,如果田地里再涉及其他案件,直接就地審理。 “……據(jù)說楊廷和在辦案過程中困難重重,便是因齊家之地有不少是各方投獻而來。因有東宮撐腰,扳倒上司倒還算容易,只要東宮偏信了他即可。但要把這么多的田、這么多家的利給分得明白,東宮卻幫不上什么忙,他一個四品官也很難搞定?!?/br> 周經(jīng)則是憂慮,“明年,青州府的田稅是不能少的。這時候去動楊廷和,以什么名義?” 其實也不是以什么名義的問題,呂、周二人都聽得出,這是大司徒擔(dān)心自己跟著一起倒了霉。 周會成笑了笑:“大司徒保證的是青州府的田稅增加,可又沒說增加多少。不管怎么樣,這次東宮要辦齊寬案,不少百姓依然是能夠分得田地的?!?/br> 這話倒是有意思, 只要分了一點,部分無田的百姓有了田,那么大司徒要完成‘軍令狀’也不是難題。 然而周經(jīng)也算有幾分正氣的,脾氣也大,滿是傲氣的講:“自作聰明!扳倒一個四品官,還要犧牲百姓?傳出去豈不是說我戶部尚書無能?!你們也不要跟著瞎出主意,當(dāng)初,本官在御前就曾說過,我周經(jīng)從不反對懲治貪官!更不反對為民謀利!” 呂、周二人多有些無奈,“大司徒、京里的大局為重??!” “本官知道!但做人做官要有底線,不就是一個楊廷和?收拾了他就行了,壞不了大局!” 說完他還把這封信給撕了,“我周經(jīng)為官多年,只知上忠君父,下安黎民,似這種背后計算,吾不恥也!拿筆來,參楊廷和的奏疏,本官來寫!” 京里的人搞了半天,最后讓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錢桂來上疏,真是讓他萬分瞧不起。 楊廷和也不是處處就對,參他幾個錯處,怕什么? 呂、周二人又問:“那么對于投獻之地,大司徒準備怎么交代楊廷和?若是楊廷和堅持不還投獻之地,則地方一旦生亂,大司徒身為經(jīng)辦欽差,能逃得了干系嘛?” “那又如何?!只要問心無愧!死又何懼?” 周大人是敢在弘治皇帝面前懟他那個心愛的兒子的人,說老實話那天就沒想著活著出來!他甚至還瞧不起這些人,計算來計算去,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 …… 韓子仁那邊也匆忙從樂山縣趕到了知府衙門,在楊廷和面前行禮,他在這里是規(guī)矩的,因為他知道楊知府上頭有人,“楊知府,幾日前您就說要請上頭的旨意,現(xiàn)在上頭究竟怎么說?!再不下來,屬下那縣衙都快要給他們拆了?!?/br> “急躁什么,誰敢拆縣衙?”楊廷和眉目一抬,從袖口里掏出張紙來。 韓子仁踮起腳一看知府大人有東西掏出來,他眼睛立馬熱烈了起來,“知府大人,可是已經(jīng)有了旨意?” “自己看?!?/br> 韓知縣猴急得像是離家許久的漢子,而定睛一看立馬拍腿叫好:“我就說太子殿下一來,咱大明朝要出圣人!” 而那信上則寫著簡單的幾行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但韓子仁看了很爽:既是投獻,則他們是有意逃避朝廷賦稅。根據(jù)《大明律》,凡豪民故意隱蔽差役、賦稅者,杖一百。官員容隱者,與同罪。受財者,計贓以枉法從重論。跟隨之人,免罪充軍。但切記,分田為要。 “這樣一來,難保不會生變啊?!睏钔⒑褪怯行n慮這一節(jié)。 韓子仁哈哈大笑,“知府大人,這事兒我韓子仁敢做,那幫人叫他們欺負老百姓他們敢,碰上拼命的時候,還得是我這樣的!我就不信了,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楊廷和沒想到平日里看著不靠譜的韓子仁竟有大勇氣, “你真敢?” “知府大人莫要瞧不起人,這有何不敢?!”韓知縣來了脾氣,“這幫混蛋,在我的縣衙、趾高氣昂的和我這個堂堂知縣說,我只是個舉人!奶奶的,他們還連舉人都不是呢!” 楊廷和:“……” 第一百零四章 惡化 楊廷和本想從臬司衙門借兵跟著韓子仁,這樣的話穩(wěn)妥些。 但,沒成功。臬司衙門當(dāng)然不是說不借,只不過是找了理由推脫。 韓子仁等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白等,所以有些奇怪, 楊知府是太子的人,原按察使齊寬都被拿下了,怎么現(xiàn)在楊知府還是吃不開? 楊廷和也覺得奇怪,心里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 好在韓子仁有些痞氣,能借到最好,借不到他也無所謂,他個人身形算矯健挺拔,人也是有些黑的,出了知府衙門一跨上馬。 在他身后跟著的,只能是知府衙門的人了,論量論質(zhì)都不如臬司衙門。 “府尊,屬下這就去了?!?/br> 楊廷和望著那張有些黑、但棱角也算分明的臉龐,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他拱手行禮,“一切小心!” 韓子仁咧嘴一笑,大約是黑的原因,顯得他一排牙齒白的發(fā)亮,“府尊保重?!?/br> 楊廷和較少見過這樣的人, 他十九歲就中進士,這么些年來,在翰林院、在詹事府,所遇到的都是彬彬有禮的讀書人,且都是進士。 韓子仁是個舉人……實在不是他的圈子。 韓子仁張口就是你媽的,他媽的,也不是他的圈子。 但路遙知馬力,在這大事的關(guān)口,韓子仁反而一不懼、二不怯。 世上百樣人啊。 路上, 一直跟隨韓子仁的師爺問道:“堂尊,這趟回到樂山,不知道準備怎么做?” “張榜、告民,擇日分田!” “分四千畝,還是分一萬兩千畝?” “當(dāng)然是一萬兩千畝!駕!” 師爺一聽人有些暈,腦袋也開始隱隱作痛, “堂尊!等等我!” 棕色的瘦馬追上韓子仁,師爺也不管趕路還是不趕路,他實在是擔(dān)心韓知縣準備這樣做,“……若是如此,那三家定會聚民鬧事!到時候要是動了刀槍又當(dāng)如何?” 韓子仁緊緊握住手中的韁繩,“沈師爺,說老實話,縣里的那些人我不怕,勞資畢竟是知縣,他們又是什么?現(xiàn)在這件事東宮都在關(guān)注,要是殺了朝廷命官,他們家?guī)装倏谝菜锊粔蚩车摹5覔?dān)心上頭……” “上頭?”師爺一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希望別出事吧。”韓子仁不怕拼命,但人不能白白送命,如果楊廷和這個知府都出了問題,他一個舉人出身的知縣能指望誰? “堂尊可否細說說?” 韓子仁也只是一種直覺,“昨天我和府尊商議分田事宜,太子的旨意是,如果有大戶想要拿回投獻之田,那么就治他們故意隱蔽逃稅之罪。但一切以分田為要,所以無非就是四個字,殺雞儆猴?!?/br> “府尊為保穩(wěn)妥,提出到臬司衙門借兵??山袢找辉鐓s來了信說,臬司衙門的兵都被派出去了,無兵可借。府尊是太子的老師,我聽有些人議論,他能到青州出任知府,也是太子派下來的。若是齊寬還在,借不到兵倒也沒什么?,F(xiàn)在還借不到……” 師爺也覺得不太對,但他大約有個方向,“如果要有個原因,那一定在京城,不在青州府……既然如此,堂尊還要依原計劃分田?” “這不會有什么變化。”韓子仁夾了夾馬肚,他的樣子,倒有幾分武將的風(fēng)采,“師爺跟了我許久還不了解嗎?我這個人能動腦子,但動不了太多。早年間就有人告訴我知縣難當(dāng),但我覺得沒什么難的,無非就是一句話,老百姓要活路,我就給他一條活路,再把不給老百姓活路的那幫混蛋咔嚓了不就結(jié)了?” “堂尊這化繁為簡的功夫,一直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