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12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在選秀奮斗的我總被迫修羅場、小海馬嬌養(yǎng)日常[七零]、殺戮拼圖、我真有這么壞嗎、八十年代順風順水、大佬的小祖宗太兇殘了、水天一色、小糖O穿到正常世界、笨蛋美人勇闖無限流、[西幻NP]勇者今天跑路
還好看門的守衛(wèi)知道這是布政使的公子,言語不敢怠慢,還會去請他一起到陰涼處等,可王守仁犯了驢脾氣,就是不動。 后來沒有辦法,王華就托衙門里的人出來給他帶一句話, 是一個穿著官服的老者,現(xiàn)在只要穿官服的都比他王守仁官兒大。 老者問:“公子是白身否?” “下官,任貴州龍場驛丞?!?/br> “那為何不去貴州上任,而來山東布政使衙門呢?” 這問題問的,看大門的都知道我是王華的兒子! 王守仁又忍了,“下官是尋家父而來。” 老者搖了搖頭,“公子受貶黜而至貴州,理當上任,為何要來山東?你去貴州做什么,君父都有交代,令尊又不知道貴州之事。若是因為心中受了委屈,那更加不必,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任還不去上、特意繞道山東,難道……是要到此訴苦的嘛?” 王守仁聽了此話心頭一震。 壞了,若是給有心人抓住,參上一本,說他對君父不滿,搞不好還要連累父親。 “下官糊涂!這就走了!”走了半步他又回頭,“請?zhí)嫦鹿賯饕痪湓?,就說孩兒知道錯了,這就去貴州上任。” “嗯,孺子可教也?!崩项^子一邊點頭,一邊捋著胡須。 回身之后入了大門,就撞到了已經(jīng)在此偷聽的布政使大人,王華。 王華哪里不想見兒子? 父子分隔兩地,其中分別之苦他又怎么感受不到。 因為酷熱,路上行人稀少,只有王守仁一個人背著行囊趕路,不時地還要抬起胳膊擦一擦額頭的汗,那背影多少是有些落寞。 作為父親,王華也一陣酸楚涌上心頭,“我兒,保重?!?/br> “藩臺不必憂傷。伯安公子為國上疏,直言邊軍弊病,頗有諍臣之風采,假以時日,必是國之棟梁?!?/br> 大概是這個時刻,王華才會有些懷念當初自己這兒子在家和他犟嘴、惹他生氣的時候,那會兒就盼著他科舉有成,光耀門楣, 現(xiàn)在進士是中了,但卻要去貴州那種地方。 “哎?!?/br> …… …… 而在東宮。 朱厚照的心思被一封奏疏給吸引了過去。 其實太子監(jiān)國之后,所表現(xiàn)出的銳意進取的精神給這個昏昏沉沉的大明官場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各地的官員都想要把自己對于某項國政的見解送到太子案前,所以不止王守仁這樣。 但事情都要分個輕重緩急,以他朱厚照現(xiàn)在的能耐、這個時代的局限,他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 之前許多措施,根本上也都是治標,例如雍王、岐王奏乞田畝、不準。本質上只是停止了這項弊政,但先前已經(jīng)被占據(jù)的,原來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 沒有辦法,現(xiàn)在許多事做不了。 也總歸是最近整軍有些成效,他才更加多了些底氣。 而今日這封奏疏卻與其他不同,朱厚照想要找臣子來論一論, 上疏的人叫楊一清,原本他是弘治十五年由南京太常寺卿轉任陜西巡撫,并督理陜西馬政。 現(xiàn)在朱厚照來了,他怎么會把楊一清這種人扔到南京去浪費幾年呢?他又不是王守仁,都已經(jīng)四十五歲了,楊一清已經(jīng)是成熟的楊一清了。 弘治十一年,左順門之變前后,皇帝和太子大面積調任官員,當時朱厚照已經(jīng)把楊一清給稍待上,升任陜西巡撫、專督陜西馬政。 一年有余,終有這封《請除馬政之弊疏》。 內閣及六部尚書都來了之后,朱厚照讓劉瑾把這封奏疏依次給大臣們閱覽,他則耐心等待。 在封建王朝,馬政是絕對不能繞過去的一條關鍵國政。國事莫大于戎,軍政莫急于馬,就是這個道理。 因為戰(zhàn)馬,在冷兵器時代太過重要。 如果指望整出十萬或二十萬的步兵、就可以在游牧民族面前稱無敵,這是歷史虛無主義。因為人家不和你決戰(zhàn),就是打一下就跑,這樣對于被打的這一方來說就非常的被動。 明朝中期,弘治皇帝也派馬文升整頓過邊軍,正德皇帝更是號稱武皇帝,同樣整頓過京營,將軍方面也有王越這樣的名將,以及接任王越三邊總制官的秦紘,這都是很有能力的大臣。 史書記載秦紘負責西北軍務之后,挑選壯士,興設屯田,重申號令,軍威大振。 但韃靼人在弘治十三年、十七年、十八年都有較大規(guī)模的寇邊,他們總是來了就搶、搶了就走,明朝則始終采取龜縮不出的守勢。 有時候也真不是‘國軍不努力,’實在是戰(zhàn)馬不如人家、騎兵不如人家,追都追不上,還怎么打。 所以歷代有為君主,如朱元璋、朱棣、朱瞻基都對馬政寄以很大的重視。 朱元璋說:自古有天下國家者,莫不以馬政為重,故問國君之富者,必數(shù)馬以對。 就是說古時候的國家,問國家富不富,先不是問錢糧,先是問有多少馬! 朱瞻基也告誡大臣,叫他們關注馬政,說:軍國所用,馬之為最。軍國大政,馬政亦大。 而按照一般的套路,和其他所有制度一樣,明朝的馬政在開國之初還是比較好的,永樂駕崩時,能養(yǎng)150萬匹戰(zhàn)馬。但到弘治十二年……怕是連這個數(shù)字的一半都沒有了。 這也就是之前毛語文在大同查走私商人時所遇到的‘大同缺馬’的背景。 楊一清的奏疏中言明,陜西的養(yǎng)馬機構只蓄養(yǎng)了兩千多匹戰(zhàn)馬,其中還有不少是老弱病危馬…… 李東陽在看奏疏的時候則在想:楊一清也是個聰明人,眼下看京中局勢、太子所為,他應是料定將來朝廷必會對韃靼用兵,既然用兵,又怎么會忽略馬政? 而他負責督理馬政,這就不妙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朝廷要用馬,他這個總負責人卻拿不出足夠的戰(zhàn)馬,那不是屎盆子全扣在他的頭上? 畢竟馬政怠壞至此又不是他楊一清的罪過,憑什么頂這個雷。 所以還是早早的把情況報上去,既為國為民,又解除隱患。而且說得越嚴重越好,反正到時候出了問題不要來找我。 而一旦朝廷重視,把這件事做起來了,那督理馬政的官員豈不是政績顯著?他楊一清也能夠在太子這邊來一個‘青春版的簡在帝心’。 這就是經(jīng)驗豐富和初生牛犢的區(qū)別。 看看王守仁那封疏上的,勁頭很足,但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再瞧楊一清這封疏上的,撓的就是殿下的癢處。 李東陽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現(xiàn)在就看殿下怎么處置了。 “怎么都不說話?” 可能是楊一清的奏疏太過深刻,搞得大家都有些‘畏難情緒’了。 但朱厚照不是那種性格,封建時代當然難,要在這個體制下激發(fā)出點活力出來也不容易,可不能就這么認了吧。 “本宮自監(jiān)國之始就說過,任何事項都是要先搞清楚什么狀況、問題在哪兒,有問題不怕,總歸是想辦法一起解決。要不還是各抒己見,都說說馬政……可還有改良的余地。” 明代的馬政吶,也真是難。 “殿下,臣先來說吧?”劉健是內閣首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可以躲,他躲不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初議馬政(二) 如果專門去讀中國馬政的歷史,會遇到一句話,叫“馬政莫詳于明,亦莫弊于明”。 就是因為朱元璋吸取了歷朝歷代馬政的教訓,制定了較為完備的馬政,但吏治敗壞之后,異常完備的馬政又釀成了太多災難。 總得來說,明朝獲取戰(zhàn)馬有三個方式。 一個就是官牧,這個很好理解,由朝廷劃定草場,專門養(yǎng)馬。朱元璋為此設立了一個機構叫太仆寺來管理,就掛在兵部的下面(后期又增設苑馬寺)。 不管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皇帝專門派了一幫人、管理一塊草地,負責養(yǎng)馬。 后面敗壞的緣由也很明顯,就是草場被宗藩、地主豪強占了,當然其中的原因又很復雜,便是開國的時候人少、有地方養(yǎng)。隨著人丁滋生,有些地不得已要開墾出來種糧食,所以有的也是被軍、民給占了。 第二就是茶馬貿易。它主要是在邊關地區(qū),用茶葉和西藏、西域以及北方游牧民族換馬。直到現(xiàn)在,有些地方仍然會有一個景點叫:茶馬古道。 但這個渠道,被茶葉走私給搞壞了。 第三個方式,就是造成巨大災難的源頭,甚至創(chuàng)造了一個詞叫‘響馬’。 這個方式叫民牧。 民牧這個政策是借鑒于北魏和宋朝,就是讓百姓幫助朝廷養(yǎng)馬。 總的原則就是幫我養(yǎng)馬,養(yǎng)好了我免你的稅,養(yǎng)壞了,你賠我。一般會有‘計戶養(yǎng)馬’和‘計畝養(yǎng)馬’這兩種方式,就是這五十畝地養(yǎng)一匹馬,或者你們十五戶人家一起養(yǎng)一匹馬。 但時間一久問題就來了, 首先,我作為百姓,朝廷今天給我一匹健康的馬,但是他娘的我就是運氣不好,那匹馬明天就是一下子病死了我咋辦? 那就得賠,一匹馬可貴了,少說要二十幾兩銀子,所以不斷有家庭因為養(yǎng)馬而破產。 其次,一起養(yǎng)馬,就存在豪強欺壓百姓的情況,比如我們二十戶共同養(yǎng)一匹馬,大家各養(yǎng)三十天。那么有勢力的人,就會選擇草木茂盛、人不忙的季節(jié)去放馬。 像是沒什么草、又忙得要死的季節(jié),就讓窮苦百姓去放,耽誤了農時不說,放馬還得跑更遠、更多的地方,所以百姓苦不堪言。 本來一年到頭撲在土地上能吃飽已不容易,這一耽誤基本就面臨餓肚子。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只要是各家一起養(yǎng)馬就肯定會出現(xiàn),洪武年間就有這樣的現(xiàn)象。 再有,朝廷把一匹馬交給百姓去養(yǎng),會要求一年你給我產一匹小馬駒,但這個小馬駒合不合格要送去驗,這個驗,就有學問了,因為驗就得有官吏負責。 這可是執(zhí)法崗。 平頭百姓抱著馬去驗了,合不合格就只看小馬駒是不是活蹦亂跳? 所以自弘治開始、到嘉靖隆慶年間,老百姓就不養(yǎng)馬了。 不就是賠么,我寧愿賠也不養(yǎng)。養(yǎng)個馬費人、費時、費銀子。我不如湊筆銀子直接賠了拉倒。 因而當時還記載有很多‘虐小馬’的情況。就是好好的小馬駒,也要給它弄死,反正就是不養(yǎng)。 但‘我賠你’這話講得容易,擱許多平常百姓基本就得賣兒鬻女。如此沉重的負擔,導致此時的養(yǎng)馬之地——河北百姓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正德年間,直隸霸州文安縣爆發(fā)了劉六劉七起義,被稱為“響馬盜”,這次起義規(guī)模頗大,起義軍從北直隸開始打、打到山東,竟然還回攻京畿,當然是沒成功了,但后來又轉戰(zhàn)河南、湖廣、南直隸等廣大地區(qū)。 前后打了三年才平定。 這可是中原腹地,農業(yè)國家打三年仗,這損失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