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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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讓我一入城就找你。問出是哪些人在浙江的官場送銀子、走關系……當時我都沒敢回話,心想如果魏彬不告訴我怎么辦?!?/br> 魏彬急切而慌忙的點頭,“我說!我肯定全說!只要殿下還愿意相信我!” 啪! 張永把手里的碗給砸在了地上,“這時候這么聽話還有什么用?!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動貪念的時候難道沒有想一想殿下知道了該怎么辦嘛?我沒有提醒過你,叫你拿誰的銀子都不要拿殿下的銀子嗎?!” 張永的怒火,魏彬一點兒都不害怕。他把手伸出去,伸向張永,講話之中輕重不一,有些字能聽到,有些字都沒發(fā)出聲音,但大致是在哭著講,“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老魏,殿下用人,你在東宮那么多年是明白的,只要是刀口向外心向東宮,那怎樣也會盡力保全??扇羰峭谧约喝说母?,不要說你了,就算是劉瑾、我,也都逃不了這個命?!?/br> 張永仰著頭,最后說了一句,“殿下,是太子,將來還會是皇上,你明白嗎?” 魏彬緩慢而艱難的站起身,沖著北方跪了下來,“殿下之恩,容奴婢來生再還?!?/br> “拿鴆酒來!” “是!” 最終,魏彬也說出了幾個名字,有些在張永的抓捕名單,有些不在。 說完之后,魏彬舉碗,張永舉先前帶的那壇酒。 “兄弟,老魏先走一步。愿我們下輩子,都不為人吧?!?/br> 這樣一飲而盡之后,一個瘦弱的身體最終轟然倒地,一條性命的逝去,所濺起得不過三兩稻草而已。 “來人!” 砰的一聲,地牢的鐵門被打開。 “在!!”或許是因為剛殺了人,這些家伙也精神的很,回話都很大聲。 “傳令,命副千戶吳俊川疾馳嘉興,將當?shù)氐膭菀髴翦X氏一家全部捉拿??!” 這個錢氏,就是光祿寺少卿錢士的那個錢士。 為什么說徐若欽是他的人?原本這兩家關系就比較相近,相互之間還有姻親關系。像這種官商分不清的情況,正是太子要打擊的主要對象之一! 如果什么政治手段都不管用,那么就只能把這些領頭的幾個大家族揪出來殺一殺。 當然,雖然是在浙江這么做的,但一連抓了好幾個浙江的大家族之后,其實整個江南尤其蘇松地區(qū)都開始為之震動。 朝廷這次整治浙江,下次是不是又將目標轉(zhuǎn)移到江南? 說到底,浙江商人和官府勾結(jié)的罪名,難道在江南就不存在嗎?甚至于可以說,在哪里不存在呢? 而隨著朝堂之上各類奏疏逐漸增多,內(nèi)閣包括六部,才忽然明白過來。 “這才是殿下要派騰驤左衛(wèi)去浙江的原因所在!” 浙江的事,一定會在江南甚至全國引發(fā)一些動蕩,如果有一個甲級衛(wèi)能作為一個釘子插進去,這就是敲山震虎。 說白了,東宮是做好了有人要鬧事的準備的。 然而不管東宮怎么準備,當浙江的情況越來越多的傳至京城的時候,臣子們便越發(fā)的忍不住了。 弘治皇帝翻著一個一個的奏疏,小手開始發(fā)抖,“這封是的,這封也是……這封也是,他們想干什么?!” 這幾日皇帝的身體越發(fā)的轉(zhuǎn)好,基本上已經(jīng)每天下地走路,而且早朝、午朝也全都恢復了起來。 朱厚照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封奏疏被扔到地上,他一掀簾子腦袋往里探,便看到皇帝氣呼呼的左右來回走。于是低下頭把奏疏撿起來, “又是何事惹了父皇生氣?” “惹了我,我大約也能忍忍??啥际窃谌悄愕?!”弘治皇帝指著兒子,“你一向是有辦法的,趕緊想想,怎么對付對付他們。” 朱厚照無奈,“父皇先不要生氣,你身體才剛剛好些?!?/br> “你知道說這個話??蛇@些上折子的大臣,哪個真的考慮過朕的身體,滿心思的都在擔心你繼續(xù)查下去!” 或許是抓得人多了,原先平靜的朝堂又開始沸騰, 朱厚照鎖眉沉思一番,心中有了計較。 第二日早朝。 他拋出一本奏疏,“都察院御史江同祖何在?” “臣在!”一聲高亢之音響起,隨后一個只有短須稚嫩的青年官員出列。 “近日,本宮在督辦浙江貪腐窩案,抓了許多官員、商人,于是有人就在朝堂上為政不可剛猛,暗指東宮失了寬仁,江同祖,這可是你的意思?” “回殿下,不是。這是圣人的意思?!边@江同祖倒是玩得花。 “圣人的意思?”朱厚照站在所有朝臣之前,質(zhì)問道:“圣人說,貪腐的官員也不該殺嗎?” “回殿下,圣人沒有說貪腐的官員不該殺。圣人是說以德治民,取信于民,勿要妄施苛政、任意刑罰。當年魏玄成諫言唐太宗時說:自古以來,帝王拿仁義治國的,則國運昌盛長久,用刑法治理百姓的,即使能夠收一時之效,但國家也會因此迅速敗亡,因而選仁義而革刑罰。便是這個道理?!?/br> 朱厚照說道:“圣人說的是治理百姓不能用嚴刑峻法,何時說過治理百官不能用嚴刑峻法了?江同祖,本宮真不知道你讀書讀到哪里去了,還有那么多上疏的大臣,你們心中真正的裝著百姓嗎?!” 太子手拿奏疏指著天,“太祖皇帝早就說過,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本宮查的是貪腐窩案,行的是為百姓之善事!各位大臣可知浙江百姓對于各級官員被抓是拍手稱快,可你們呢?你們說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可現(xiàn)在百姓樂了,你們卻憂了!真乃曠古奇聞!” 啪! 朱厚照把江同祖的奏疏擲于他的身前,堅定的說道:“江同祖,你的文章寫得最好,可這樣的文章寫得越好,便是書讀得越糊涂。本宮不革你的功名,只罰你去做三個月的百姓,你若是還有良心,就去看看貪官害民之甚,不要總是坐在朝堂里罵罵當朝者?!?/br> “還有其他這一類說本宮為政嚴苛的奏疏,本宮一概不認,因為你們不知道什么叫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所以這些奏疏,本宮既不批示,也不留中,全部原路返回!你們都說史筆如鐵,今日這事好好的記下來,自江同祖而下,一個人的名字不要漏,記下來讓后世子孫看看,本宮這些貪官抓的是錯還是對!” 太子這番話說話,朝臣一時失言。也許是威勢足了,太和門前竟然無比安靜。甚至那些端著奏疏的一排宦官身前,都無人來領奏疏。 朱厚照隨意翻出一個,“刑部主事韋立森!” “臣在?!?/br> “來拿奏疏?!?/br> 有了第一個,后面也就都過來了。 大家發(fā)愣,主要是這個做法在之前還未有過……既不批示、也不留中…… 其含義就是說,你們說的都是錯的,我堅決不改,如果還不服,好,記入史書,傳至后世!歷史自會給出答案! 關鍵太子一口一個懲治貪官,這是放在哪里都不會錯的。 弘治皇帝在龍椅上都感慨:怎么這么厲害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匯賢聚才,等待時機 既不批示、也不留中。 皇太子的做法就是拒絕臣子們的建議,而且是在朝堂上直接了當?shù)恼f要用嚴刑峻法治理百官。照此下去,朱厚照的名聲比雍正皇帝好不了多少。 權力可以退回奏疏,權力卻堵不住大臣之口,即便不允許光明正大的說,私底下也還是止不住。 這是有明一代政治發(fā)展的必然。 劉健有時候會對此有些憂心,他這個首揆如果跟著一個暴虐之君,還是會影響他的身后之名的……旁得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愛惜羽毛這一點,他還是有的。 不過東宮也確實料事在前。 李東陽將最新一期的《明報》買了來,也給劉閣老看一眼,今日的題目很大很驚悚:浙江貪官始末。 他在看的時候,脫下官服的都察院御史江同祖也在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列于其中之后,他氣得把紙都撕碎了! “天子當與士大夫共天下,不是與民共天下!” 漫天紙屑隨著十一月的冷風翻飛,落在椅腳邊、落在門檻上、落在抬腳進來的一人的身上。此人是江同祖的同科好友,馬益謙,此時任兵部車駕清吏司郎中,正五品。 他們兩個年歲相近,志趣相投,入朝為官之后就一直相交不錯。 昨日宮里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江同祖要去當百姓,這個處罰并不嚴厲,但卻很侮辱人,就好像說……他江同祖根本不知百姓疾苦一樣。這名聲傳出去哪里會好聽? “惠德,慎言!”馬益謙聽到好友叫的這么大聲都害怕。 太子殿下的權力已經(jīng)介入了錦衣衛(wèi)之中,而且太子明顯比當今圣上更會使用錦衣衛(wèi)的力量。像江同祖這樣在家里面這樣喊,不要以為太子不會知道。當初程敏政在京里說了一句‘太子不過是八歲孩童’,后來不就被知曉了嘛? “我豈會不知要慎言,可國事如此,你我之輩一味慎言、慎言、慎言……又有何益?” 馬益謙當然明白他說的意思,也更能理解江同祖的心情。 皇太子處事之風格,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明白了,說好聽點叫有主見,說不好聽就是智足拒諫,文足飾非,昨日朝堂也可以看得出來。 而對于江同祖來說,那一封奏疏扔到地上,基本上也宣告了他仕途的結(jié)束。江同祖還未及而立,這么早、這么突然,心理又怎么能平衡? 像這樣的人,在京城里還有不少,只要是理念和太子相差甚遠的,大多數(shù)時候都被冠以腐儒的名頭,都是進士出身的天之驕子,有的時候心中難免就會不服氣。 “惠德,當初我便提醒過你。當今太子是極聰明之人,想著一本奏疏說服他,是沒有用的。”馬益謙看了看手里已經(jīng)碎掉的紙片兒,“不管是弘治十二年左順門之變,還是如今奏疏被退回,太子的大門,是向我們這些人關上了。他只需要能迎合他的大臣?!?/br> 砰! 江同祖氣不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以諂媚之姿逢迎君主,我輩之人不恥為之!” 也不知他這句話是真的為心中大義,還是因為仕途無望。最讓他們覺得絕望的是,太子如今剛滿十四歲,往后登基、親政,他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 “我已經(jīng)想好了?!瘪R益謙慨嘆著,“尋著合適的時機,就上疏請辭,朝中無我等立足之地,又何必強求?往后寄情山水,吟詩誦賦,倒也不失為人生一樂事?!?/br> 江同祖似乎還有些咽不下這口氣,不情愿附和著,語氣中滿是酸味:“也是……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br> 馬益謙有些驚異,他是了解自己的好友的,“惠德何時換了想法?” “不是換了想法,是世道如此,無可奈何。我還有一好友,姓陸名孟,也是和我一般遭遇,我等一同入朝為官,為的是匡扶天下,造福萬民,可太子卻不需要我們。與其渾渾噩噩度日,不如回歸鄉(xiāng)野?!?/br> “好!”馬益謙擊節(jié)而賀,“惠德有所不知,不止你我二人懷此想法,到時候找些志同道合之人,就此致仕回鄉(xiāng),立院講學也好,含飴弄孫也好,總歸是好過現(xiàn)在受著窩囊氣。到那時咱們追一追竹林八賢的風采,后世之人知道我們,也要有幾分羨慕!” 這么一說,好似朝堂上的不歡樂事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但隱隱的,江同祖還是有些憂慮。 “只怕……弘治中興半道而崩殂,天下將亂,你我塵世浮萍,終是擋不住滾滾潮流。” “會么?” 江同祖似乎自己很深信,“當今太子生于皇宮,長于皇宮,詹事府的侍讀老師教他一句‘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他便就這么信了。殊不知,天下士紳乃朝廷根基。況且,我豈會不知士紳欺壓百姓?可動了士紳就如同毀了自己根基,長此以往,國家焉能不亂?” “這也就是惠德說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而非與百姓共天下的道理?!?/br> “不錯。說句本心之語,當今太子之才能、膽識、魄力確非常人,可是這理念卻是不對,一刀一刀的砍向自己的根基,就是以一人敵天下人。便說這次浙江案,往后還有哪個士紳心向朝廷?可惜東宮還以為我是腐儒,不懂治國的道理?!?/br> 馬益謙聽了這些一時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