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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長子 第194節(jié)

    一顆糧食都沒有,就說皇上你撥錢吧。這叫什么?這就像是后世單位里,領(lǐng)導(dǎo)安排一點工作馬上就張嘴說‘我不會’的那種老油條。

    那我留你干嘛?

    “怎么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朕有些強(qiáng)人所難?”朱厚照哼哼的冷笑一聲,“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京里的九卿下去,就是賄賂他的銀子都買得起萬石的糧食!結(jié)果借來給朝廷賑災(zāi)卻一顆也借不來!朕早就說過,哪怕五分想著朝廷的官員,朕都會用之。偏偏有一些十分想著自己,連半分都不為朝廷分憂的官員,朕留之何用?!”

    皇帝指了指邊上的豐熙,“你就將朕的話原封不動的寫上去,叫張敷華去看!朕就不信了,左都御史的面子借不來一點糧食!嚴(yán)旨明令,叫他必須完成!朝廷的哪樣工作沒有難度?動不動就說干不了,那朕的圣旨豈不是如同兒戲?”

    皇帝這樣發(fā)火,重臣都不太敢說話。倒是張敷華,老頭兒估計又該睡不著覺了。

    “都下去吧。”皇帝見他們這樣也煩,就讓他們先走。

    但他自己在乾清宮里待了一會兒,還是下了一道旨意,“宣毛語文進(jìn)宮?!?/br>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進(jìn)

    弘治十八年的年初無疑是驚心動魄的,御極十八載的一代仁君駕崩和大明朝開國以來最特殊的太子登基,兩樣大事讓朝堂無法平靜。

    而對于每一個具體的人來說,自身的命運似乎也進(jìn)入了動蕩期。

    《孝宗實錄》要有人修,誰修?

    官員也要進(jìn)入新老更替之期。

    尤其是一些對皇帝來說特別重要的崗位,比如說錦衣衛(wèi)指揮使。

    錦衣衛(wèi)的特殊性不言而喻,牟斌這個人對上了弘治皇帝的脾氣,為人處事帶上一些正氣,和文官群體的關(guān)系保持得也很好。

    但怎么說呢……

    錦衣衛(wèi)指揮使需要和文官有那么好的關(guān)系嗎?

    與此同時,毛語文走通了劉瑾的路子,自從進(jìn)入朱厚照的視線以后,連續(xù)立下大功,從一個普通的刑部牢頭兒一路升遷,直到今天已經(jīng)是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

    旁人只知道是太子培養(yǎng)自己的人,殊不知,弘治皇帝當(dāng)年就是要給自己兒子留這么一個人。

    現(xiàn)在的錦衣衛(wèi)里,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也是很微妙的。

    牟斌是前代重臣,毛語文是新寵之臣,有些事似乎要發(fā)生,也應(yīng)該發(fā)生。

    不要說旁人,這個把月以來,毛語文自己就已經(jīng)有些按捺不住。

    作為皇帝的朱厚照自然也不會忽略錦衣衛(wèi),這個大名鼎鼎的特務(wù)機(jī)構(gòu),用得好那真是不一樣的??慑\衣衛(wèi)人員變動并不像司禮監(jiān)或是兵部那樣劇烈,到目前為止,牟、毛二人的格局并沒有改變。

    毛語文其實自己想過原因,

    冬天漸漸遠(yuǎn)去,春暖也已經(jīng)花開了,當(dāng)初的光棍毛語文也已經(jīng)娶妻生子,有時候逗弄孩兒,指著天上的星星講故事,待孩兒睡去,他還是會仰望星空,自己沉思。

    先帝喪事之后,每過一日,他這樣的沉思便深一分。

    當(dāng)今圣上是非凡之才,并且監(jiān)國多年,登基之后連個適應(yīng)期都不會有,朝政很快就步入了正軌。但似乎就是把錦衣衛(wèi)給忘了。

    “老爺,夜深了?!?/br>
    府里的女眷給他帶了一件厚衣裳,這是他從江南帶回來的,也是死人堆里撈上來的人,名為徐雪云。姑娘大戶人家子女,因為家中遭變落難,她眉宇特別清秀,很吸引毛語文,于是便帶回了京師。

    在姑娘的心里毛語文已經(jīng)是有大本事的人了,他憑著自己的能力得到皇帝的賞識,甚至于說算得上一方人物。但大本事的人在京城,還是有渺小無力的時候,就像此時。

    “……雪云,你說是不是老爺我做得還不夠?”

    十幾日了,徐雪云也知道他是為什么在犯憂愁,“朝廷的事是男人的大事,我一個女子看不懂也不會說。但我也有過爹爹去世的時候,旁人如果這個時候來問我家產(chǎn)要怎么分,我便會覺得那是個只在乎錢財?shù)膲娜??!?/br>
    毛語文有些訝然,徐雪云這個姑娘雙手握著,就這么靜靜的站立,漂亮么最多七分,看起來也就是個普通姑娘,卻沒想到說出的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該怎么回話了?!?/br>
    ……

    ……

    “微臣毛語文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被实蹚呐_階上走下來,伸手扶起了他,“近來朝局總歸還是有些亂,有些事來不及安排。你心里不要有想法。”

    毛語文不敢讓皇帝扶他,彎著腰退后一步,回道:“臣自小沒有父親,但是也知道母親離世的痛苦。陛下……還是以保重龍體為要,這個時候,臣怎么會有想法?若是有想法,也是要為陛下分憂解難的想法而已?!?/br>
    邊上的劉瑾面色一變,外邊的人只知道毛語文辦事狠辣,平日里做事甚至有些囂張,但實際上這個人在皇帝面前完全是另外一幅做派,這些馬屁話,之前可還沒人講過。

    朱厚照微微張了張嘴巴,他想到一句話,還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是讀書人。這個原本最低賤的刑部牢頭兒卻講出了他從未聽過的暖心之語。

    所以他的表情有些動容,但并不想在此時表現(xiàn),于是走到毛語文后邊去,背對著他,“……這次宣你來,也不是大事。應(yīng)天巡撫丁祖萍已經(jīng)被朕解職,這個人你去查他一下。”

    皇帝有的時候是一定要記仇的,不能瞎當(dāng)好人。

    他在大臣面前罵了張敷華一頓,意思是他沒什么大用,糧食都借不到。可那是在別人面前,作為皇帝自然要申斥辦事不力的人。

    但回過頭來也要想,為什么張敷華事兒沒辦好。這也是他讓錦衣衛(wèi)去查丁祖萍的理由。

    所謂打狗看主人,張敷華盡管不是皇帝的寵臣,但他畢竟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這樣的重臣,還是由皇帝派下去的,結(jié)果應(yīng)天巡撫一點面子都不給,什么意思?

    是不是也不給皇帝的面子?

    在政治上,皇帝就要考慮,應(yīng)天的官場圣旨到底還起多大作用。

    所以這并不是一個可以忽略的小事,如果這樣的事多了,豈不是說皇帝的旨意到地方都不管用了?

    “微臣明白。”

    “順便去了解一下南直隸究竟有沒有余糧可以借,如果有,那你不管查沒查到丁祖萍的罪證,馬上派人去把他給我抓起來,如果沒有,還是照章辦理吧。”

    南直隸是這樣,其他地方督撫不知道還有多少也是這樣,敲山震虎還是有必要的。

    “陛下,整個應(yīng)天府上上下下是不是都要摸摸?”

    朱厚照想了想問道:“你做得到?”

    “臣試試嘛?!?/br>
    “學(xué)會滑頭了。”皇帝指了指他,笑罵道:“跟誰學(xué)的話術(shù)。做得到就做得到,做不到就做不到,朕又不會怪罪你。試試是什么意思,這到底是能做到還是不能做到呢?”

    毛語文眼睛細(xì)長,笑起來都成一條縫兒了,“臣的這點憊懶心思怎樣還是逃不過陛下的天眼。那臣今日提著心給在陛下面前說一句睡不著覺的話,臣做得到!”

    “也別睡不著覺了,朝堂里有些大臣陽奉陰違,但朕自己的人朕還是有數(shù)的,你但凡能給朕解一點憂就不會收著。行了,這個保證朕就當(dāng)你沒做,安心辦差去吧。”

    “是,臣謝陛下隆恩!”

    “不過江南的事你不必親自去,派個人就可以。毛語文的大名到那邊是要嚇?biāo)廊说摹,F(xiàn)如今朝廷的重中之重在寧夏,大明現(xiàn)在是在戰(zhàn)爭期間,今日早朝時,有一個叫蔣毅的給事中提及,京中米價上漲。這件事錦衣衛(wèi)要管?!?/br>
    “陛下的意思是……”

    “有些商人在朝廷用兵之際,趁機(jī)漲價,雖說這是商機(jī),但發(fā)得是國難財,朕不允許?!?/br>
    毛語文拱手道:“有陛下最后的四個字便夠了!”

    “先張貼告示,隨后再抓知法犯法之人!”

    “是。那臣告退?!?/br>
    “等一下?!被实巯氲絼倎淼臅r候他講的那句話,“朕沒有因為悲痛忘了你,是有其他原因,日后你就知道了?!?/br>
    “陛下言重了,微臣不敢?!泵Z文立馬跪了下來。

    “下去吧,用心辦事?!?/br>
    多余的話,作為皇帝再說就不太對了,意思到就行。

    毛語文回府之后就召來徐雪云對她那日的提醒大加贊賞。

    徐雪云眨巴著眼睛,倒也沒有居功太甚,“妾身也只是從尋常人的情感角度去理解罷了。照妾身看,當(dāng)今圣上其實是性情中人,若是旁人有真實的情義,圣上是能感受到的。”

    毛語文點了點頭,“有道理!”

    可惜西北的事,他也想不到要幫上什么忙。

    現(xiàn)在這情況,不僅是楊一清,皇帝也在等著楊尚義能夠抵達(dá)寧夏。

    楊尚義從大同出發(fā),先到太原、再到榆林,到了榆林其實就已經(jīng)是楊一清節(jié)制的地方了,楊尚義也在這里收到了楊一清的第一封來信。

    信一到,楊尚義便立馬催促部隊前進(jìn)。

    他這支部隊有圣旨,可以沿途補(bǔ)給,經(jīng)過各鎮(zhèn)所耗的錢糧再由朝廷補(bǔ)上,這樣可以最快。

    按照楊一清的計劃,他是要大膽的‘示弱’,然后引誘火篩來攻,這是非常冒險的行動,可以說是拼命了,而拼命為的卻是給他楊尚義尋找戰(zhàn)機(jī)。

    楊一清在信中說,只有楊尚義和他的這支部隊可以擊潰韃靼,前提是他能夠及時趕到。一旦實現(xiàn),哪怕只是小勝,楊尚義也是驚天之功!

    如此一來,他又怎能不急?

    這也是楊一清這種官場老鳥的做事風(fēng)格,他和楊尚義哪里有什么交情?都是邊關(guān)之將,相互之間搞得感情那么好,你們想干嘛?

    但楊一清就有辦法摸到楊尚義的癢處,要他使盡全功。

    部隊里,馬一槐等眾將軍都很奇怪。

    楊尚義旁得也不說,只對著面前的四位將軍說道:“諸位都是軍學(xué)院出身,陛下初登大寶,這次勝利對陛下多么重要不必我多說,這是一。另外,楊部堂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以破釜沉舟之勢引誘火篩,靈州派出城的兩衛(wèi)已經(jīng)敗了一場了,為的就是解除火篩的戒心,叫他相信楊部堂乃昏聵之人,這時候一錘定音就靠我們了。”

    眾人一聽都很興奮。

    這是大功勞啊!別人拼命在給他們爭取勝利。

    “可不管怎么說,疲憊之師無法作戰(zhàn)。”馬一槐提出了自己的擔(dān)憂。

    楊尚義大手一揮,“本將自有主張,等要接近寧夏再休息不遲。另外,命令留守大同的彭輝勇率部出城巡視,這個家伙不是一直說沒仗打嗎?本將允許了,讓他帶上自己那兩千人去找韃靼拼命,給出一種我們還在大同的錯覺?!?/br>
    楊尚義本就是戰(zhàn)陣之人,他摸得到部隊的脈搏,知道他們是什么情況。趕路再苦,還能苦得過爬冰臥雪,與韃靼人互砍?血都不怕還怕這些。

    所以他扶住馬鞍,一跨上馬,“當(dāng)年王襄敏公(王越)說過,韃靼人總是來了就跑,除非找到其老巢,否則我軍無法大勝。現(xiàn)在韃靼火篩部就在靈州城外,楊部堂用自身的性命引誘著他,這是大明唯一的機(jī)會,也是我們唯一的機(jī)會,失去了,就得去茫茫大漠之中找他們??芍T位也知道,大明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北征過大漠了。所以我們這一次抓不住火篩,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jī)會再抓住他!”

    “我們是精銳,可從來沒有一場戰(zhàn)爭證明過,我們是精銳!”

    楊尚義的話通過人人傳遞被傳入漫山遍野的騎兵耳朵之中,他們領(lǐng)著最足的餉,用著最好的裝備,騎著最好的戰(zhàn)馬,他們的驕傲也需要勝利。

    “出發(fā)!”

    “出發(fā)!”

    ……

    怒吼聲響徹山谷,馬蹄聲淹沒一切。

    這樣的場景讓楊尚義感覺熱血沸騰,他心里默念著:我一定要讓人知道,王襄敏公之后,大明也有戰(zhàn)將!

    王越那樣的名將風(fēng)采,他親眼見識過,威風(fēng)赫赫、青史留名,男子汗大丈夫若能那樣,才不枉活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