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2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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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如果是一套相對復雜的鹽政,那么推廣下去也必然是困難重重。 所以這其實是基于現(xiàn)狀、綜合考慮的選擇。 顧佐退下之后也沒閑著,他尋著合適的時機去了李府一趟。 李東陽看到他的奏疏也一樣是皺眉頭,“陛下有意革新本是好事??砷_海之事剛剛平息,朝中上下仍有怨氣,此時驟而動鹽法,是不是略顯得急躁?” 作為閣臣,他考慮的自然是朝堂情緒。 顧佐是技術性官僚,他已經(jīng)探明了皇帝的口風,取得了支持,于是更加等不及,“閣老,鹽法之壞已深入骨髓,早改一天,則天下百姓俱得其利,晚改一天,則天下百姓俱受其害!這事等不起?。 ?/br> “老夫不是不要你改,老夫說了,陛下欲革弊政,起新朝之氣象,這自然是好事。老夫的意思,你稍等上幾個月,也許會更容易些。再有,陛下從未見過鹽商,所說的拍賣之法也沒有完全說死??梢姳菹乱灿袊L試之意。禮卿何不趁此機會詳加考證?豈不知越是重大的國政,越要謹慎?!?/br> “楊應寧在西北之局,是復套成則生,復套敗則死。禮卿難道也想讓鹽法框住你?假若鹽法改革不成,你身死事小,朝廷的鹽法就此僵化、無人敢動,這才事大。” 李東陽的話更顯一個成熟官僚的穩(wěn)重,他是提醒顧佐,大事要考察清楚。 顧佐將此話聽了進去,“倒不如,下官去接觸接觸鹽商!” 李東陽不可置否。 如果鹽法真要改,那確實是個重大之事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深化、神奇與海上武裝 對于顧佐來說,他覺得皇帝的改革思路中最為驚艷的是組合式的支付方式,本色還是折色的選擇權又重新回到了朝廷手中。 現(xiàn)在令鹽商全部納糧,會因為糧價不夠而使得鹽商占到便宜、朝廷有所損失,全部繳銀又會使得商屯再也不會如往日一般興盛。 如今兩種方式結合,戰(zhàn)時多要糧食,平時多要銀兩,根據(jù)實際需要靈活變動,僅從這一點上來說是相當不錯的。 不過李閣老在朝中多年,經(jīng)驗豐富,他講得也沒有錯。 回府以后,顧佐始終難以入眠,腦海中不斷謀劃鹽法的方方面面,以至于第二天走在路上還撞到了人。 到傍晚時,管家遞了帖子,說有人拜府,打開一看也是個熟悉的名字了。 來人正是梅可甲。 開海合法化以后,他的身份也合法化,所以最近在京師他也進行了不少活動,作為梅記的老板,有一個重要的官員他不得不打好交道,便是少府令。 少府目前管轄著杭州的一些絲商、布商,本身也開始開展糧商的生意。和梅記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機構。 而且同在杭州,他們各自管轄之下的一些作坊、商鋪都有經(jīng)營往來,人家還是戶部侍郎,怎樣都不能忽略。見不見他,那是顧侍郎的事,去不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二月的京師已然開始轉暖,院落里幾顆桃樹吐了芽,微風徐徐,帶些微涼,感覺很好。 顧佐還是正式的接待了他, 前幾天,皇帝將此人的兩個女兒接入了皇宮,真要說起來,這就是國丈。 顧佐又想起來今天早上上朝時見到的左副都御使章懋,老人家現(xiàn)如今在朝堂上威望高了,因為皇帝聽了他的諫言,往宮里接了姑娘。 說到底,因為圣上太過勤政,據(jù)說還沒有召過人侍寢,所以官員們多少有些擔心,這里頭會不會有問題。 現(xiàn)在此事終于有了結果,章懋怎樣也算大功一件。隱隱的,有些人覺得他的地位也要靠近九卿了。 因為現(xiàn)任左都御史張傅華并不受寵,過不了多久必定是要讓出位置。 反正京里大約也就這些閑言最多,無非就是誰又升官了,誰又受寵了。人事任命勾動人心。 宅院里, 顧佐真的看到梅可甲,忽然有些驚訝,因為梅可甲還是身穿麻布,而并非綢緞。 其實不論是六品功名冠帶,還是國丈的身份,梅可甲穿一下綢緞是沒有問題的。也不知道正德時的外戚會如何……要是在弘治年間,不要說穿綢緞了,說不準都要封候、封公了。 而梅可甲對此的回答是:“習慣了。穿了大半輩子的粗布麻衣,要是忽然穿綢緞,反而覺得別扭?!?/br> “梅公家資豐厚,卻能如此節(jié)儉實在出人意料。相比起來,我們都要羞愧了。” 梅可甲是覺得,梅府在京師里的角色一直很微妙,這些年過來,大家都知道他家非常有錢?,F(xiàn)如今又和皇帝扯上了親戚關系。 一個商人也搖身一變有了官身。 這其中哪一件都是很容易惹人嫉妒的事。 如果小小的梅府變成了某種焦點,這在京師之中其實是很危險的,說到底他們還是根基淺薄,萬一過于張揚,惹來禍事,那可怎么得了。 至于說皇帝的圣寵, 梅可甲又不是小孩子,古往今來多少興衰事那是看在眼中。當今天子又是一時明君,一旦越線,似魏彬那樣的自己人也一樣殺。 “少司徒,朝廷開海以后,梅記計劃于今年開春之時起運一批絲綢和瓷器出海,眼下正在籌備船只、清點貨物,少司徒掌管少府令,若是有需要可以搭梅記之船出海?!?/br> 官府做生意,總不像是真正的做生意,梅可甲這樣友好說到底還是看在他是戶部侍郎的份上。 “這樣也好。只是本官還不知今年浙江各地的作坊能有多少絲綢,這幾日就下令讓他們統(tǒng)計,得了結果之后盡快告知梅公。對了,陛下也令本官設立了一個造船的廠子,梅公似乎也聽旨行事,卻不知這廠子辦得如何?造船工匠可夠用?” 梅可甲早年間就是混跡商場的人,與官員打交道也多,一聽這話還如何不明白,“下官那邊也還行,若是少司徒有需要,梅記可劃兩百個工匠?!?/br> 顧佐大喜,“當真?如此甚好!這幾月以來,買船的人實在太多,倒是造船的人不夠用了!” 梅可甲微微一笑,“陛下應當是有些度支之才的。造船廠子的事梅記開始得早了,當初應該就是料到有此一天?!?/br> “梅公如何看陛下的度支之才?”顧佐現(xiàn)在是深埋在搞經(jīng)濟這里面。 因為朱厚照其實在日常之中也多多少少會透露出一些后世的經(jīng)濟理念。 譬如說,少府令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以及讓他督建不夜城。 皇帝不是守財奴,反而是想辦法花錢,但是明顯看得出來,皇帝討厭花了錢沒有收益。 甚至像復套也是,復套盯住的是陰山以南的那塊肥沃的土地和草場。 梅可甲商人出身,與朝廷里那些考慮人事、政治的官員相比,顧佐可能還是更愿意和他交流多一些。 這一方面是興趣,另一方面他也是有私心在里面。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里藏著的東西,其實鮮少有官員察覺,而他越是精通,就越會被皇帝倚為肱股之臣。 他本身也不是長袖善舞的官員,現(xiàn)在找到了另外一條路,當然是一頭扎了進去。 梅可甲則沒想那么多,只是利用他作為商人的本能在替皇帝辦事,“下官看來,陛下于金銀錢財方面確實常有驚人之語?,F(xiàn)如今幾年下來,要說理解……下官會覺得是‘營生’二字最為關鍵?!?/br> 顧佐心中涌出喜意,這與他的感覺不謀而合,不過也沒有立時說開,而是接著追問:“何以見得?” 梅可甲未作他想,說:“浙閩總督王部堂給朝廷上了封奏疏,說開海之后沿海三地的市舶司必定會人員積聚,因而申請撥銀修筑城池。陛下同意了,陛下說這樣可以雇傭民生艱苦的百姓;其實開海也一樣如此,陛下認為浙閩少田多山,所以要開海給百姓別的營生,讓盡量多的百姓都能找到一條活路,種地、做工,無論怎樣賺足口糧就好?!?/br> 這番話說到了顧佐的心里,他忍不住拱手作揖,“朝中的人都說我善于度支,最能體會圣意。沒想到今日和梅公一遇,才有如遇知己的感覺。以往,本官是有這個感覺,但像梅公說得這么明白的,卻也沒有?!?/br> “少司徒謙虛了,天下誰不知曉陛下提倡實務,少司徒是陛下最為欣賞的臣子?!?/br> “那個不提。對了梅公,你可認識什么鹽商?” “鹽商?”梅可甲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不熟,不過也有能說得上話的?!?/br> “也是本官近日在瞎想……鹽商困于守支,朝廷鹽法大壞。所以要是能夠將鹽場也拍賣給鹽商,這樣不就不會有守支這一問題了么?” 顧佐當然不會說著是他和皇帝討論的結果。 事情還沒定,和皇帝之間的話怎么好輕易說出去? 但他又想和梅可甲論一論,所以就說成是自己瞎想的,這樣是沒問題的。因為一個可以穿綢緞而繼續(xù)穿布衣的人,是不會不謹慎到把戶部侍郎涉及鹽法的話拿出去亂說的。 一個細節(jié),足以看懂一個人。 梅可甲聽了這話果然眉頭開始發(fā)緊,眼神中也滿是沉思,先試探著問:“鹽業(yè)自古以來就是官府專賣,下官雖不懂何為拍賣,但賣掉,是不是有些冒險?” “就是在想嘛。辦法可行,本官再去找陛下,若是不可能,本官姑妄說之,你且姑妄聽之。” 聽了這句話梅可甲還是沒全部放下戒心,繼續(xù)和稀泥說:“請少司徒明示?!?/br> 于是顧佐就將拍賣的含義以及產(chǎn)權與經(jīng)營權的那一套全部講給他。 聽完之后梅可甲深受震撼,他心中想,都說顧禮卿是皇帝預定的下一任戶部尚書,未來的閣臣備選,可原先看他年紀輕輕似乎比自己還小的樣子,多少還有些不信。 現(xiàn)在聽到此人能創(chuàng)造性的想出產(chǎn)權與經(jīng)營權分開的概念,他忽然覺得以往也是自己看錯了。此人的度支之才絕對可以冠絕朝堂。 “梅公,不知你覺得鹽法這樣改,孰優(yōu)孰劣?” 戶部侍郎說的這些都很深刻,梅可甲自然能分辨得出有沒有真誠,所以他也認真思慮一番,想了小片刻才回:“少司徒可否先容下官問一句,為何要這樣改?” “鹽法已壞,所以要改。” 梅可甲緊抿著嘴唇,“且不說朝中反對的聲音如何大。光是這樣改,鹽商就會進而成鹽幫。” 顧佐一愣,“可以見得?” “鹽業(yè)自古以來就是暴利,獲此利者很容易聚攏巨財。而經(jīng)營權期限的設置,又要讓鹽商將搖錢樹讓出去,這有誰會愿意?” “梅公的意思是他們會從中作梗?!?/br> “不僅是從中作梗。而是會使用一切方法阻止其他人搶奪自己的鹽場。必要時候甚至會訴諸武力。如此一來,一商一幫,相互爭斗,為期不遠。” 顧佐頗為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其中的要點倒是簡明,說白了就是商人會幫派化。 極端的說,旁的人即便拍賣到鹽場,有些惡人也要想辦法讓你賺不到錢。時間一久,鹽商就會在爭斗、淘汰之中逐漸減少為幾家,而這幾家必然是實力強大,富可敵國。 這就有些像是黑社會,而鹽就像毒。就是因為這里面的利益實在太大,大到不是一紙條文說你們都守規(guī)矩人家就守規(guī)矩的。 顧佐默默的記了下來。 隨后又問:“還有么?” “還有,朝廷不再負責鹽場生產(chǎn),而只是固定取得拍賣鹽場所得收入之后,很多鹽政的官員就不再需要了。大明設有六個鹽運司、七個鹽課提舉司、在各處鹽場所設的近兩百處鹽課司,此外還有數(shù)量不等的批驗鹽引所和巡檢司,當然,更不能忘記朝中的巡鹽御史,粗算下來說不定得有一千多名官員,這些人要往何處去?” 在梅可甲看來,所謂改革,最大的阻力就是這個。 這一千人,可不是一千個平頭老百姓,他們都是朝廷命官,鹽運司的鹽運使是從三品的大員。 朱元璋對文官苛刻,二品官幾乎就是文官的極限,從三品的官可不小啊。 關鍵這一千多人還有親戚朋友,這樣一算就是大幾千的人可能反對這樣改革。 顧佐當然明白,“可如果不這樣改。朝廷去追查守支的原因,各處勛貴、藩王奏乞鹽引的實際用途,這樣事情反而是更加的復雜?!?/br>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能安排好這些人的去處,倒也不是不能這樣改?!?/br> 顧佐心里想,都是一幫貪官,估計皇帝是不會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