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既然是一致對外，應(yīng)當(dāng)也還有別的幫派吧？”

    八爺聽得奇怪，“今日之事和其他幫派也有關(guān)系？”

    “回答就好。”

    “……除我們許幫之外，還有鐵錘幫和白幫?！?/br>
    “你們?yōu)槭裁匆闪⑦@樣的幫派？”

    八爺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面就有一道聲音傳進來，“這個問題還是由本幫主來答！便是因為來此求活路的百姓全都勢單力薄，若是不能夠擰成一股繩，便是落得個任人欺凌，毫無反抗的余地！”

    說話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一進來，護衛(wèi)朱厚照身邊的人就要上前去攔住他，不叫他靠近。

    “也許最初是這樣的目的。但……”朱厚照把身旁的人撥開，“但要不了多久，你們也就成了欺凌別人的人。”

    “世道如此，要么被人欺，要么欺凌人！”

    “或許有道理，但我不喜歡。因為最終的結(jié)果就像現(xiàn)在一樣。比如說你的人我欺凌了，然后呢？”

    壯年漢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從外面進來，我大約也猜測到一些。尊客，是東廠的人吧？”

    “不錯，我在東廠認識些人?！?/br>
    “僅是認識些人，就敢如此囂張？難道認識宮里的劉公公？”

    劉瑾一聽這話臉兒都白了，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是朱厚照看了他一眼，盯得他憋在旁邊。

    這個時候不能讓他亂說話。

    “劉公公是直達天聽的人，在下還沒那么福氣去認識他老人家。”

    劉瑾越聽臉色越苦，恨不能當(dāng)場跪下來求得一死算了。

    這哪兒是審許幫，這根本就是在審他呀。

    干嘛講這種話，這話講出來，回到宮里跪上幾天才算事了啊？

    “許幫主認識他？”

    撲通！

    劉瑾再也受不住，直接跪下了。

    朱厚照真是來氣，“干什么？膝蓋不能用，明天就削了去！在外面給本公子丟人現(xiàn)眼！”

    劉瑾這個反應(yīng)略微奇怪，

    但是許幫主倒也沒想太多，“本幫主，與宮里的人相識不多。也難怪沒見過尊客?！?/br>
    他現(xiàn)在看到的就是那幾個被綁起來的自己人。

    與此同時，遇到需要幫主出馬的大場面，外邊兒也帶了不少人過來。

    “不提那些，還是先將我的人放了再說吧？”

    “不放。不僅不放，我還要將你一并抓了?！?/br>
    說話間，這家伙所帶來的那些人中就有脾氣沖的，

    叫囂道：“這么長時間還沒見過這么不要命的！幫主你一句話，先讓我們收拾了他再說！”

    “尊客真要如此？”

    “不是我真要如此，而是因為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客，就算是所謂的幫主，但這里是京師，實在是不夠看。我這個人辦事簡單，官大過我，我聽你的，官小過我，你聽我的?！?/br>
    “還有你們這些人囂張倒是囂張的，又是黃爺、又是八爺?shù)?，搞了一堆爺，其實都是小嘍啰，就包括你身后這些叫囂的人，說到底又能有幾分能耐？”

    “你說什么？！還敢瞧不起我們？！幫主！??！”

    許幫主還是帶了些謹慎，他伸手阻攔了一下后面的人，“卻不知道，尊客是幾品官？”

    朱厚照笑了笑，“這個我不說。你們都可以說是亡命之徒，賭命的膽子應(yīng)該還是有的。今天就賭一賭?！?/br>
    “若我不愿意賭呢？”

    “怕是不行。你不賭，我就把你們都綁起來?！?/br>
    “京師里，還是有王法的吧？”

    “所以……”朱厚照站了起來，“我先前才說你講得不欺人就被人欺或許有道理，但我不喜歡。因為弱勢的人，總是喜歡講王法的，是不是？”

    許幫主大約也是耐心耗盡了，“既然尊客執(zhí)意如此，那也就只能恕我無禮了?！?/br>
    一聽這話，朱厚照身旁的侍衛(wèi)和東廠番子全都上前將他護住。

    劉瑾更是激動的不行，他現(xiàn)在是恨死這幫人了，所以尖叫吶喊：“全都出來！把這幫亂臣賊子拿下！”

    “慢著，慢著??！”

    朱厚照聽到又有聲音，想著又是什么人過來趕熱鬧。

    結(jié)果是一個熟悉的，也讓他有些厭惡的身影。

    他慌不跌得沖進來，兩腿發(fā)軟，走路都走不穩(wěn)的樣子，沖到這里先是給許幫主兩個大耳光，怒罵道：“許辰，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這里行兇！”

    接著他又在許辰和八爺?shù)热苏痼@的目光下屁滾尿流一般撲跪在朱厚照的面前。

    “臣武定侯參見陛下，天子圣駕降臨，臣不遠迎，反叫陛下受驚，實在是罪該萬死?。　?/br>
    天子？！

    許幫眾人的心頭猶如一記響鼓重錘！

    先前有再多的憤怒，到此刻也都只剩下恐懼！

    謎底揭開，反倒叫朱厚照覺得有些無聊，再加上他現(xiàn)在心情本就不好，所以也就沒有好語氣，“武定侯，聽聞你上回病了。朕原還想著，什么時候去遣人去探望你一下，沒想到你病了倒不要緊，這么家奴還是蠻替你賣命的嘛。”

    啪！啪！

    武定侯的腦袋磕得咔咔響，眼淚鼻涕也都下來了，大概是給嚇完了，“臣馭下不嚴，致使陛下受驚，還望陛下恕罪?！?/br>
    “恕什么罪？！”朱厚照厲聲質(zhì)問：“朕給百姓做工的機會，你連這里頭的錢都來撈！還有臉面叫朕恕你的罪？！還有，朕來問你，在大明朝幫主是幾品官，堂主又是幾品官？！朕是從來沒有任命過的，難道是你武定侯給他們封的嘛？！”

    “是是是，臣失言，請陛下治臣之罪！”

    “愚不可及！”朱厚照不想再搭理他，轉(zhuǎn)而吩咐劉瑾，“將這些人全都抓起來！另外宣兵部、戶部、刑部、少府、五城兵馬司、錦衣衛(wèi)入宮！朕在宮里等他們！”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是你們逼著朕擴充錦衣衛(wèi)

    好不容易出宮一次，碰上這樣的事，實在讓朱厚照覺得晦氣。

    以至于接到入宮旨意的大臣都覺得很意外，皇帝明明已經(jīng)宣布免朝三日，為何頭一天還沒過就會有圣旨。

    不過京師正陽門外的事動靜不小，既然武定侯能夠聽到消息趕過來，說明也會有些大臣收到了消息，其余不提，應(yīng)當(dāng)是與皇帝微服出巡有關(guān)。

    似毛語文這般掌握京城動態(tài)的特務(wù)頭子，反應(yīng)更加迅速。

    朱厚照將小竹樓的門簾一掀就見到他率領(lǐng)人馬沿街叩拜。

    “微臣錦衣衛(wèi)副使毛語文，前來護駕！”

    朱厚照略微愣神，隨后再看此時的街道已經(jīng)空空如也，就是明亮的水云間客人也都不見了。

    又是錦衣衛(wèi)、又是東廠的，動靜還是大了點。

    “正巧你來得及時，你現(xiàn)在就帶人，去將許幫、還有什么鐵錘幫、白幫的所有可以叫做幫主、堂主抑或是什么主的，全部捉拿！漏了一個，朕唯你是問！”

    “微臣領(lǐng)旨！”毛語文對這個事情是熟門熟路，而且他也不問為什么。

    倒是劉瑾在邊上提醒，“陛下，今日這事不消今晚，朝野便會人盡皆知，到了明日，百姓也會人人聽聞，抓人，是不是最好要有個罪名？本來，也會有言官會聒噪，說陛下微服……”

    劉瑾是擔(dān)心，那幫言官不敢說這個手段堅決的皇帝，全都調(diào)轉(zhuǎn)槍口往他這個太監(jiān)的身上打。

    朱厚照略微沉吟，他考慮的倒不是言官，而是日后。

    “……有些道理。那這些人的罪名就定為聚眾為幫、肆意亂政！”

    這八個字說得劉瑾心頭一顫，如果是‘欺壓百姓’這類罪名，說實話只要沒有惡劣情節(jié)，也就是坐上幾年牢，最多不過流放，但怎樣都不會要了性命的。

    可‘聚眾為幫、肆意亂政’這是個什么性質(zhì)！

    劉瑾不敢多話，作為一個太監(jiān)他不會去心疼這些人命，他只是有些驚訝于皇帝竟然在這件事情上如此大動肝火。

    毛語文也不會多說，不要說殺幾個百姓了，就是那么多官員的人頭他也割過，又能怎么樣？

    但到乾清宮里討論的時候，幾個大臣都提出了不同意見，認為這樣子實在殺伐太重，尤其正德這個年號剛剛第一年使用，而且眼下剛?cè)拢?/br>
    古人所講究的那種春天是萬物復(fù)蘇的時候，搞這么多殺頭……實在不好。

    “……且，各幫眾之中，不皆是壞人，欺壓百姓者有，行俠仗義者也有，即便朝廷要殺人，也該分清黑白、明辨是非，如此方能服眾、安眾?！?/br>
    閔尚書的個性，即便是皇帝背對著，不愿意聽，他該說什么，也還是要說。

    不過朱厚照也是很有個性的人，他不會聽的話，該不聽還是不會聽，“皇城腳下都有幫眾了，閔尚書，你可知道幫眾意味著什么？”

    閔珪不言。

    這幫人如果成千上萬，又堅決服從一個所謂的幫主，到時候皇帝的話在京師就不如一個幫主管用了，這叫什么？

    再極端一點說，一旦這些人和敵人進行里應(yīng)外合，那大明的京師做什么防守能有用？

    朱厚照略嚴厲的眼神撇過去，“天下的事，其中貓膩朕有的都知道。但這里面有一些朕能忍，有一些朕不能忍，做這件事的人心中也要有數(shù)，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大明疆域萬里，成幫成眾中不下萬千，朝廷從來沒說過這件事?！?/br>
    “所以你們或許覺得朕是小題大做、甚至就是惱羞成怒，于是借題發(fā)揮。這，未免也太小瞧朕了。朕所指的要害，就是聚眾為幫一事，這件事，朕不許，朝廷不許！如若照你所說，朝廷去仔細分辨，做善事的放了、做惡事的砍了，那么沒了許幫，明日還會有李幫、王幫。到那個時候就沒完沒了了。”

    “再有，肆意亂政這個罪名，他們也一點不冤。不夜城是朝廷的大政吧？其中用工的價格每日三十文也好、二十文也好，這都是官府明碼標價打出來的，現(xiàn)在他們在這里隨意的攪合，這是不是亂政？”

    戶部左侍郎、少府令顧佐一直還跪在邊上一個字沒講，今天這個事情，如果真的要找一個人擔(dān)責(zé)，那他一定是最主要的那一個，跑都跑不掉。

    “可是陛下……天子微服一回，便要了這么多人命，臣恐有傷圣德呀……”閔珪還是沒放棄的說。

    “就這幫人，老百姓不知道多恨他們。朕就不信了，殺了他們能傷朕什么圣德？”朱厚照一擺手，“好了閔尚書，這一節(jié)朕心意已決。你知道朕的脾氣，能聽你的，早就聽你的了?！?/br>
    這句話是來堵閔珪的嘴的。

    再說下去你就是自找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