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3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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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遷回答:“他大約要再七日后才入京。到時也可聽聽他的意見。復(fù)套若是改為兩年,最直接受影響的便是民牧的有序退出?!?/br> 這并不難理解,短時間沒有足夠的馬,肯定要將維持民牧的時間拉長一些。 可實際上,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地方退,有些地方不退,這本身就容易引發(fā)矛盾,所以各地只能許諾何時退出,而這種許諾是能輕易拉長的嗎?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利益 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啊。 春風(fēng)已經(jīng)沒那么涼,但吹在臉上還是有些微微疼痛。 不過對于從固原府入京的一群人來說,京師的風(fēng)顯然溫柔許多,中午時更有一絲溫暖,像是姑娘的愛撫。 楊一清在外是三邊總督,在京則是內(nèi)閣閣臣。但說是京官,卻也要述職。 所以他入京首要是入宮面圣,之后才是回到內(nèi)閣。 “應(yīng)寧。” 李東陽和謝遷都來迎接,“應(yīng)寧為國戍邊,真是辛苦了?!?/br> “李閣老,謝閣老。”楊一清拱手見禮。 隨后三人入座。 “見了陛下了?” “見了?!?/br> “應(yīng)寧的述職必定精彩,陛下以復(fù)套為國策,你這個三邊總督,最是重要?!?/br> “李閣老言重了。我也是托陛下的洪福。且復(fù)套以三年為期,這才剛剛第一年。任重道遠,還需兩位閣老多多關(guān)心?!?/br> 謝遷緊接著說:“……說是有人覺得,如今國力有所增長,覺得兩年也夠了。拖到三年,反而要撥下更多的軍餉。年年一百多萬銀兩,實在所耗甚多,倒不如一鼓作氣,拿下河套!” “有人?”楊一清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他為官本能在保護著他,“謝閣老是說誰?” 李東陽微微一嘆。 正德元年的朝堂,和弘治年間已經(jīng)大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是馬文升、劉大夏、徐簿、王恕、劉健…… 那個時候的治國,是眾人輔佐皇帝?;实垡惨兄踔亍?/br>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正德皇帝手段強勢,意志堅決。朝堂的風(fēng)氣很明顯變了。 現(xiàn)如今,反對者多被調(diào)離重要位置,而逢迎者青云直上。 若僅是這樣,那就是昏君在位罷了。 但皇帝做事最注重名正言順,施政也強調(diào)執(zhí)政為民。 這在朝堂上產(chǎn)生的影響,就是讓很多逢迎者很容易以為國為民的名義來行媚上之事。 所以謝遷說有人…… 當(dāng)然是有人了,開疆拓土,拓邊為民。這種既有政治利益,又贏士林名望的事,怎么會沒人做? “兵部員外郎楊增榮有一疏,被陛下留中了?!?/br> 楊一清蹙眉,他又沒有見過這道奏疏。而且…… “陛下倒是沒有提及此事?!?/br> 李東陽蒼老的臉上有些深沉,聲音也沙啞,“用陛下的話來說,說說總是容易的,難的是做。這件事也一樣,三年改為兩年,穩(wěn)妥變?yōu)榧みM,若是做成了,這些人自然投機成功,若是做不成,打了敗仗,誰來擔(dān)這個干系?” 話到此處,楊一清的臉色終于有所變化。 朝堂就是如此啊,即便身為總督、閣老,也會被大勢推著走。 “李閣老和謝閣老覺得,這份奏疏,并非湊巧?” “應(yīng)寧相信是湊巧?”謝遷反問。 楊一清無言以對,“但不論如何,也總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我這個三邊總督,三年得戰(zhàn),兩年也得戰(zhàn)。至于生死,那是早已置之度外了?!?/br> “個人生死事小,但若影響復(fù)套大業(yè)呢?”謝遷抬起手,虛點了兩下。 李東陽復(fù)又問:“應(yīng)寧,你與我們交個底。今年遠征韃靼,勝算幾何?明年又幾何?” 楊一清略作停頓。 隨后說:“這倒也難說。正德元年,朝廷撥款百萬,除了周尚文剿套,楊尚義也編練了一萬新騎。今年既然國庫豐盈,或可再練兩萬新騎。所以以三年為期,有五萬騎兵,便是遇上韃靼主力,也可一戰(zhàn)?!?/br> “但若是今年就要復(fù)套,也不是不行。達延汗的次子被右翼蒙古所殺,正德二年草原的形勢怕也不會安穩(wěn)。這個時候大明若是沒有動作,也會錯失良機?!?/br> 換句話說如果原本沒有周尚文一戰(zhàn),當(dāng)然是三年更好。但現(xiàn)在兩年也不是不行。畢竟坐視右翼蒙古被左翼消滅,這在戰(zhàn)略上也挺僵硬,完全不會隨時調(diào)整。 李東陽和謝遷皺起眉頭,難怪皇帝要將那封奏疏留中。 大概皇帝也看到了這一點。 “唉,這就難辦了?!?/br> 謝遷嘆息,這種對圣意的逢迎,他們怎么敵得過? 所以這個時候楊一清的地位就比較突出了。皇帝信任他,作為三邊總督,若他建議緩行,皇帝必定認(rèn)真考慮。 不過李、謝二人都沒有當(dāng)初劉大夏對楊一清的影響,要說派系,楊一清和他們更扯不到一起,所以倒也有些無奈。 只能說道:“治國之道,要戒急用忍。這是關(guān)乎江山社稷,天下蒼生的大事。請應(yīng)寧,務(wù)必慎之又慎?!?/br> …… 楊一清心情略顯沉重的走出了內(nèi)閣。在里面是裝著寵辱不驚,但到了外面還是露出了些心思。 楊尚義等到他出來,一看他的臉就不對,“部堂,這是怎么了?” 楊一清略過他身邊,在他前頭走,輕搖著頭說:“是非之地不缺是非之事。” “是什么是非事?” 楊一清沒有馬上回答,他在沉思,復(fù)套之事,三年也行,兩年也行,但兩位閣老,似乎還是傾向于三年。 為什么? 不會是覺得三年把握更大,他都已經(jīng)說了,正德二年也可以。 “是為了銀子吧……” 楊一清呢喃搖頭,怎么忘記了這一茬。 今年國庫豐盈,這事他也知道。入京路上就想過今年拿到更多的撥款。其他人自然和他是一樣的心思。 “守文?!?/br> “末將在?!?/br> “今后,若有誰問起復(fù)套之事,你要說三年也行,兩年也行?!?/br> 楊尚義疑惑:“部堂……原本不是更傾向于今年么?” “那是以前?,F(xiàn)在是都行?!?/br> “這是為什么?” 楊一清知道,這種事要給他解釋清楚的,否則他不明白,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露餡兒。 “因為我們不要介入朝中的爭吵。爭贏、爭輸都是無益。陛下怎么定,我們便怎么做。如此才可立于不敗之地。” 為官之道,該進要進,該退要推,該沉默也要沉默。 與此同時。 朱厚照還在繼續(xù)召見地方大員述職。 山東很近,但劉健不是最近。 事實上,明朝在北直隸地區(qū)還設(shè)有兩個巡撫。 一為順天巡撫,一為保定巡撫。 有點類似于南直隸,那里也分鳳陽巡撫和應(yīng)天巡撫。 順天巡撫并不是順天府的巡撫。成化三年,朝廷以京畿地廣,從居庸關(guān)中分為二巡撫,其東為整飭薊州等處邊備、巡撫順天、永平二府,駐遵化縣。 這就是順天巡撫。 保定巡撫的管轄范圍更大些,下轄保定府、真定府、河間府、順德府、大名府、廣平府等六府??囟糇锨G關(guān)、倒馬關(guān)、龍泉關(guān)、固關(guān)、土門關(guān)等關(guān)隘,并兼管河道。 這兩個職務(wù)都于成化年間設(shè)置,弘治保留繼承,到此時也算是京畿地區(qū)的兩名大員。 有他們兩個在,劉健這個山東巡撫卻能第一個見皇帝,所以才說特殊的政治內(nèi)涵,畢竟這才是更近的。 順天巡撫年紀(jì)不小,大約也要五十多了,他臉上帶著橫rou,嘴巴大,胡須長,目光冷冽,看起來還蠻兇的。 此人姓胡,名公許,字良臣。 聽他講下來,朱厚照覺得,還真是個良臣。 “順天府今年稅糧竟有16萬石,朕記得去年是11萬7千石,怎么增長這么多?” 胡公許的聲音是一種底氣十足的男中音,說道:“回陛下的話,今年稅糧增長一是仰賴皇上洪福,二是陛下力推改牧為農(nóng),還農(nóng)于民,民間百姓大感皇上之德,又無養(yǎng)馬之事分勞,可以一心事田,因而才有稅糧大為增長?!?/br> 朱厚照是有些詫異于這種增幅。 5萬石并不多,在每年稅糧兩百多萬的巡撫手上,這不算啥。 但順天巡撫這里,往年也就是十萬出頭,竟然一下子增長近40%,這可不容易。 不過胡公許的解釋也不算假。 民牧確實害民不淺,忽然間不用養(yǎng)馬了,種地的積極性大為增長,符合邏輯。 朱厚照按下心中的疑慮,說道:“朕還在東宮時就說過,不能有功盡歸于上、有過皆諉于下。你巡撫順天,有此政績,這是能力的體現(xiàn),朕不會忘記能做事的臣子功勞?!?/br> 胡公許心頭一震。 皇帝在大朝會之前的這句話,可不僅僅是一句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