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空不會威脅人，事實(shí)上她也犯不著威脅誰，言出法隨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可很多時候，更像一種懲罰。

    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就是曾說愛她。

    這一點(diǎn)滄海桑田也不會改變的，她許多年前就已作出過承諾，直到最近才真正意識到其中效力。

    能夠改變本質(zhì)形式似的。

    她打量了下惴惴不安的宋晚，又瞥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塊木頭的陰陽差，忽地改變了主意，將宋晚摟入懷里，旁若無人地問道：“想換個地方玩嗎？”

    宋晚將手中的寶順勢擱上窗臺，呼吸有些急促：“監(jiān)控……”

    “拍不到的，”祁空無所謂地笑笑，“這里嚴(yán)格來講已經(jīng)算不上陽間了，人道的監(jiān)控只能拍到陽間的東西，在這里是沒有用的?！?/br>
    連帶著他們方才與怨氣的糾纏……都死無對證。

    陰陽差這會兒不裝聾作啞了，插嘴問道：“您要去哪兒？”

    “先等我處理一點(diǎn)事情，”這話祁空方才便對宋晚說過，現(xiàn)下說起來就好像生怕她一個人留在這里出事似的，“你回店里等我？”

    宋晚輕聲嗯了一句。

    “你也一起?！?/br>
    陰陽差甚至往后張望了一下，不敢置信祁空竟然是指自己。

    松口了吧？這鐵定松口了吧？

    總不能是小情侶約會把他當(dāng)電燈泡呢？

    他與二人保持著安全社交距離跟了上去，一路上祁空都扣著宋晚的手，竟像是怕她走丟。

    他恍惚間好像有些明白祁空身上的違和之處從何而來。

    安頓好宋晚，祁空掀簾出來時，見陰陽差正打量著貨架上的物件。店里的貨品都有些年頭，又保存完好，隨便帶一個出去，想必都能在博物館展出。

    于研究上價(jià)值倒是很難判定，畢竟化學(xué)物質(zhì)的改變在陰陽交界地與陽間不同，通常得不到較為吻合的數(shù)據(jù)。

    “你不是要帶我去看鬼門？”祁空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帶路?！?/br>
    陰陽差心中一喜，心思卻不自覺的飛進(jìn)拉緊的簾子里。他聽得里面有輕微的呼吸聲，心中不免猜測這位的喜好竟然如此獨(dú)特，搞什么不好偏愛搞活人，沒過幾十年死了總不能又到閻羅殿來鬧……

    但他明面上還得畢恭畢敬，對著祁空微微彎腰，道：“請?！?/br>
    祁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然后抽刀劈開空間，率先走了進(jìn)去。

    陰陽差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意識地請祁空往電視里鉆。

    這條路顯然不符合天道尊貴的氣質(zhì)，盡管祂看上去似乎已經(jīng)放任自己墮入凡塵，本質(zhì)上卻還是不接地氣的驕矜，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天道沒有輪換機(jī)制，也沒有繼承人。

    空間再次打開，撲面而來一股濃重的血rou腐爛的氣息。祁空厭惡地皺了下眉，將自己身后的陰陽差往面前一拉，堵住了惡臭的陰風(fēng)。

    鞋下濺開彼岸花猩紅色的汁液，每一叢花下都生著一塊鬼氣森森的白骨，生機(jī)從尸泥中破土而出，開得明艷。

    62 ? 犧牲品

    ◎她可以被取代，但祂不行。◎

    陰陽差倒是無所謂，生自陰間的產(chǎn)物對這種東西一向適應(yīng)良好。唯有祁空這種半陰半陽的存在才會兒在哪兒都覺得不舒服，需要小心被呵護(hù)著似的。

    他在前面帶路，過了一會兒沒聽見腳步聲，回頭看時卻見祁空頓在原地，低身摘起一朵彼岸花。

    剎那間鮮血像是盛開在她臉上似的，莫名的妖冶侵占了原本冷漠的臉。陰陽差眨眨眼睛，那抹違和又從她面上消失了。

    好像是錯覺，她似乎正在嘗試接受新的力量，觸碰到平衡無偏向的本源。

    但下一瞬，祁空察覺到他的注視，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壓得他不得不垂眼避開視線相交。

    她直起身子來，彼岸花嬌嫩的花瓣殷紅滴出汁水，黏在指尖像血。陰間的風(fēng)濕冷，花汁不容易干，就這樣滴了一路，好似標(biāo)志著外來者的軌跡。

    “就是此地了，大人?！标庩柌钔说揭贿叄o祁空讓出一條道來。

    她原地站定，到了陣眼，周遭霧氣反而散開，視線所及之處清晰起來——不過實(shí)在也是無用功，陰氣聚集的陣眼，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此地方圓百米。

    她隨意甩掉手上的花汁，不知為何陰陽差卻以為她指尖的顏色比方才更艷了，就好像有更為殷紅的存在覆蓋于其上一層，掩掉了原本的顏色。

    她抬手一抓，青白刃憑空出現(xiàn)，身側(cè)空間為之扭曲。隨著她輕輕下壓的動作，風(fēng)中遠(yuǎn)遠(yuǎn)送來萬鬼哭聲也靜下來，像是被這肅穆古樸的氣息威懾似的，不敢造次。

    陰陽差屏住了呼吸——盡管他并沒有這玩意兒。相傳青白刃原先不過是一堆廢鐵，因沾了某至高存在的血才得以封存此等無可估量的力量，能夠承受天道的隨意驅(qū)使。傳言不知真假，但坊間又有傳言曰經(jīng)天道之手必為神器，這倒不是空xue來風(fēng)。

    祁空起先單手握住刀柄，彌漫在空間里凝實(shí)的陰氣被鋒銳的刀刃迅速割開，卻在某一瞬頓了片刻，繼而陰氣涌動，附于刀身向上攀爬修補(bǔ)起裂痕來。

    祁空嘖了一聲，換做雙手握柄，用力往下一壓——破空之聲響起，剎那之間仿若利箭破開疾風(fēng)，似乎連聲音都被吞噬，陰陽差恍惚以為他竟得見所謂虛空——這竟也是天道憑一刀之力可創(chuàng)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