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即是——

    這些女子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的話，什么都代表不了。

    唯一能代表的就是，她們帶走了那些錢財(cái)，鋪面，田地。

    但是——

    你查不到她們。

    恍惚，徐有功腦子里冒出來蒲州案時(shí)，百姓人人惶恐說“鬧鬼”，“貓妖”，當(dāng)時(shí)只道這些是傳聞，不想查到頭來，真鬧出些個(gè)女鬼……

    若再掛鉤上他們相傳的姑子……武后……二圣……

    徐有功想不下去，或者說——

    不敢想下去了！

    ……

    就在徐有功呼吸急促時(shí)，低低的腳步聲從遠(yuǎn)到近，直到最近時(shí)，他本能下意識(shí)握緊了佩劍——

    下一個(gè)轉(zhuǎn)角，寒光一閃！

    “大人？！是下官?。　?/br>
    天不知何時(shí)黑的，主薄臉黑，露白牙舉雙手，姿勢配合劍光，有些瘆人。

    徐有功沒放下劍問他為何在這，主薄笑得就更瘆人，嘴快咧到耳根去，“實(shí)在是……下官家里有老有小……那……夫人脾氣格外好，晚了，就要鎖門?！?/br>
    徐有功才收劍入鞘，道：“那再回個(gè)話，你就可以走?！?/br>
    主薄連忙點(diǎn)頭：“大人您問！”

    徐有功掃眼賬冊，“半年到一年內(nèi)，你可見過這七位戶籍女子?！?/br>
    鬼不鬼，圣不圣的，徐有功從亂糟糟的圍棋網(wǎng)思緒中，殺出條血路來——

    “這些女子，是誰錄入！”

    十六年前查不到，難道半年前，三月前的成婚記錄，還查不到嗎？

    再有這些戶籍人也是要在主薄面前逐一過審。

    除非壓根沒有來人，那就誰負(fù)責(zé)，抓誰！

    哪想到的是，主薄沉思了會(huì)兒道：“大人，下官真記不住，如今，您知道的，洛陽要改神都了，汝川多少商賈進(jìn)入，每天太多——”

    徐有功的劍徹底摁在了他脖頸，“是么，反正軍令狀到了是死，拉個(gè)墊背?！?/br>
    寒光借著月光折射在主薄眼里，徐有功那張臉寡淡時(shí)威懾力就很足，濃眉蹙起，殺伐更是濃烈。

    誰能不怕不要命的人?。?/br>
    主薄終于慌了神，忙道：“有！有印象的！下官記得，那好像是個(gè)人牙婆子帶來的，她，她買通了關(guān)系來的……嗯，那女人略胖，說那些女子都是草市買的……當(dāng)時(shí)檢查了，是完璧之身，她們又大約能講出來前朝的事，家里父輩都能對應(yīng)上，確確實(shí)實(shí)都是良戶……下官也意外，就給過了……大人，下，下官告退！別說是下官說的啊！下官也沒分到所有錢！”

    一點(diǎn)點(diǎn)挪開劍的指控范圍內(nèi)，說完這話，主薄要跑。

    徐有功的劍挑了他后脖子衣領(lǐng)，把他勾住。

    “站住，所以，這些個(gè)女人，你都見過？”

    徐有功的眼中光澤比劍芒還要寒光流轉(zhuǎn)，這根本不可能！

    主薄沒想過一介文官清流，怎么劍這么穩(wěn)！他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都快哭了，“是見過啊，大人，下官不見到人，怎么記錄啊……大人您放了下官吧……下官只是個(gè)記錄的啊……”

    徐有功卻還有最后一問：“本官再問你，兩件事，一，本官在蒲州還未曾接到燒毀的令，你是誰給的令。二——”

    徐有功的冷劍朝著他脖子邊一橫，“員外郎……的戶籍……可曾失竊過?！?/br>
    徐有功早早想過這點(diǎn)，沒道理對方可以精準(zhǔn)找到家中獨(dú)子的員外以及四方地方的員外，并且非獨(dú)子的員外，幾乎都是半年內(nèi)，家中發(fā)生各種意外，災(zāi)禍，又或疾病，最后絕戶。

    “這這這……”主薄握住錢的手一僵，“這兩件事……跟案件有關(guān)系嗎？”

    “你只管答。”

    徐有功劍再往前抵些，主簿便立刻招了，“是刺史大人讓焚燒的??！那大人……也，也是拿了上面的草擬文書，是長安那邊的印，要不是上頭授予，誰敢??！至于失竊……失竊……”

    主薄說到這，冷汗直流，因?yàn)檫@是他得失職，但是脖頸的劍好冷，而且他心里就是有個(gè)聲音告訴他……徐有功是揣著答案問得問題。

    “是丟過！縣令大人怕出事，就給補(bǔ)了銀子，但是冊子丟了，誰也沒說……”

    徐有功得到答案，就幾乎明白了，也終于放下劍，“你可以走了，但賬冊我全部拿走?！?/br>
    主薄睜大眼停下來道：“這如何使得！您在這里看就……”

    徐有功看他一眼，持劍的手挽了個(gè)劍花，沒招他，但那形如鬼畜，眸寒若嗜血的殺手樣子，還是讓主薄怕了，嘆口氣道，“很多，大人您恐怕帶不完……明日行嗎？”

    “你來搭把手，裝到包里，我?guī)У脛?dòng)?！?/br>
    徐有功這時(shí)，莫名想有個(gè)幫手。

    元理就不錯(cuò)，但這想法剛起來，摁下去。

    而且，主薄幫他拿了。

    徐有功拿走所有相關(guān)賬冊，離去路上，急馳而過田地，在曠野里放慢了速度，回頭看向閣樓，這案件目前真如他想的那般。

    但是，如果背后的人真是李素節(jié)，那么即便查，也只能先剁掉爪牙，也就是——

    斬了梁惠識(shí)。

    可要找主使的麻煩，恐怕難。

    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這次也算是辦案多年的鬼打墻——

    案外有案！

    曠野已有微星辰閃爍，炊煙升起的薄霧時(shí)，徐有功勒馬在曠野里……撿了兩個(gè)地瓜，隨意烤來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