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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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場所有男子都覺得,欺辱一個良家女子罷了,不是什么大事。弟兄們拼死拼活征戰(zhàn)沙場,打了勝仗之后燒殺搶掠本就是軍營里自古流傳的規(guī)矩——畢竟將士們?nèi)找箽⒎?,若是不尋個出口發(fā)泄一下壓抑許久的恐懼與欲望,遲早會捅出更大的簍子來。 更何況,那張都尉戰(zhàn)功累累,又豈會因此等小事丟了性命?若不是這陳副將多管閑事,事情至于鬧到如今這個地步么? 孟君軻環(huán)視一周,她的目光看向那絕望無助的老嫗,看向老嫗懷中衣不蔽體的女兒,看向這對母女腳邊只敢小聲哭嚎的稚童,再看向悲憤難捱的陳瑾——最后,看向有恃無恐的張都尉,看向在場烏泱泱的士兵,那些團(tuán)結(jié)一致的、仿佛天然高人一等的、自然而然便站在這幾個女子對立面的男子們。 天色漸沉,似乎有下雨的征兆,鼻息間也多了幾分沉重的潮意。 孟君軻抬頭,入目之處陰云密布,灰蒙蒙的天際仿佛就在眾人頭頂幾丈遠(yuǎn)的地方。 南魏帝姬自幼身處高位,哪怕是手握實權(quán)的世家子弟在她面前都不得不伏低做小,就連今上都戲稱自己這個恣意妄為的女兒是“南魏第一紈绔”。 這還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被壓抑到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啪——是雨水滴落的聲音。 零星的雨滴砸在烽煙四起的土地之上,這是魏國入冬之后的第一場雨。 那一瞬間,隔著盔甲,孟君軻竟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水滴重若千鈞。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衣不蔽體的女子,緩慢而又有力。 “站起來?!?/br> 祖孫三人驚恐不解地望著她。許是不敢得罪她,那女子抖著雙腿,顫顫巍巍起身。 孟君軻自己的長刀太過沉重,尋常男子握起來都不免吃力,因此她利落地抽出陳瑾的隨身佩劍,遞向那女子,“握住它?!?/br> 在戰(zhàn)場上吸足了煞氣的劍刃鋒芒畢露,這次,無人敢動。 “我說,握住它?!泵暇V面無表情,又重復(fù)了一遍。 女子怔愣愣接過劍柄,她娘親在一旁放聲大哭:“將軍!將軍!我們不要大人們做主了!求您放過我女兒吧!她雖貞潔有損,卻也罪不至死?。 ?/br> 就連郭暉也是一陣怔愣,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向那老嫗安撫道:“若你女兒真能潔身自好,全了氣節(jié),我等定會為她興牌建坊……” 他話音未落,只見孟君軻猛地握住那女子的手,毫不留情一劍斬向張都尉! 瞬息之間,剛剛還有恃無恐的男子便身首異處,頭顱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幾圈,瞪圓的雙眼昭示著他至死都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guntang的鮮血飛濺了郭暉一臉。 霎時間,雨水連成線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雨勢之大,甚至給人一種頭頂天空徹底塌陷的錯覺。 第4章 談判 guntang的鮮血浸泡在冰涼的雨水中,瞬間便泅染了一大片。尸身倒在地上,很快就變得冷冰冰的。 在場眾人被這一變故驚呆,皆難以置信地望向孟君軻,甚至還有人被嚇到下意識后退半步——明明都是見慣了殺伐之人,卻不知為何還是為大將軍氣勢所攝。 孟君軻干脆利落松開那女子的手,手執(zhí)長刀毫不留念削向自己的發(fā)髻——猛烈的刀風(fēng)連帶著發(fā)帶一起斬斷,濕透的青絲落下,原本過腰的長發(fā)立刻變得參差不齊,七零八落懸掛于肩膀之上。 “古有削發(fā)明志,今有本帥削發(fā)賠罪!一罪告蒼生,未能保百姓不受侵?jǐn)_,是為食言;二罪告爾等,治軍不嚴(yán)方出此亂,是為不賢;三罪告雙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損之毀之是為不孝!”所言所語震耳發(fā)聵,穿透瓢潑大雨狠狠砸進(jìn)眾人心里,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剛剛還在吵嚷鬧事的士兵們臉上。 此等氣魄與決絕,猶如真龍哀鳴怒沖寰宇,直叫人心頭發(fā)顫,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地。 將士們?nèi)抗蛳拢瓦B郭暉都為此等魄力所攝,跪倒于地。 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句“末將有罪”,瞬間所有人跟隨高聲呼喊:“末將有罪!”“末將有罪”“末將有罪!” 聲勢浩大,甚至將雨聲完全遮蓋。 孟君軻冷眼看著他們,心底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這些人怕是不會跪得如此心甘情愿。 這世間法則向來如此,人生來便分三六九等——這最上等之人只需流露出對下等人的一絲絲尊重,便會收獲下等人的感激稱贊,甚至是肝腦涂地。 而孟君軻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不輕視任何人,但懂得利用這世間一切規(guī)則。 她斂去眸中情緒,抬手止住眾人呼喊,吩咐陳瑾:“將本帥的斷發(fā)全部收攏好,掛于高臺以示百姓。” 這發(fā)絲既然斷了,總該發(fā)揮它應(yīng)有的價值。只是用來給百姓們圍觀還不夠,屆時由她“親筆書寫”的罪己詔亦會隨附旁側(cè)。 制止了一場鬧劇,又吩咐下屬安撫好那祖孫三人,孟君軻頓覺身心俱疲。她頂著沉重的盔甲駕馬歸來,卻瞧見李武在帳外躊躇反側(cè)。 不知是何等大事竟逼得向來沉穩(wěn)的李武都面露難色,孟君軻強(qiáng)打起精神,問道:“出了何事?” 原本憋了一肚子話要講,但看到帝姬狼狽的斷發(fā),李武大驚,話都講不利索:“帝姬您的頭、頭發(fā)……” 三言兩句將事情緣由說清,孟君軻再度問道:“你原本可是有話要對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