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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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蕩蕩由宮中往駙馬府去,沿街觀禮的百姓無不交頭接耳,清道的人等舉牌侍立。 轉(zhuǎn)過兩道長街,恰遇一道岔口。駙馬小轎仍舊往前,走出一段,卻聽夾道百姓驚呼,岳昔鈞也聽著身后象踏聲漸遠(yuǎn)—— 轎子停下,安隱扶窗道:“公子,公主車輿往西去了?!?/br> 岳昔鈞稍愣,道:“這是何意?” 謝令騫打馬過來,急急地下馬,低聲道:“駙馬,公主的輿駕往公主府去了?!?/br> 岳昔鈞前幾日就提防著公主尋她麻煩,卻一直風(fēng)平浪靜,如今這通變故,岳昔鈞倒有了重石跌墜、塵埃落定之感。 岳昔鈞沉吟道:“既然如此,駙馬嫁入公主府便是了?!?/br> 她想了想,又道:“煩請謝大人差人知會我府中管事百濯,命她詢問公主府是否備下宴席,若無,便讓她請公主示下,是否需將駙馬府中九盞宴移至公主府?!?/br> 謝令騫領(lǐng)命去了。 轎子打了一個彎,插入已然轉(zhuǎn)向的儀仗之中,隨在皇后車輿之后。 岳昔鈞心道:公主胡鬧,我卻不可跟著胡鬧。原先便憂心駙馬府坐得下這許多人否,瞧公主排場盛大,想必府邸也大,這便不用擔(dān)憂了。 待等岳昔鈞到了公主府,卻發(fā)覺公主早自個兒下輿入內(nèi)了,壓根兒沒有等她?;屎蟛盍藗€宮娥來陪駙馬一同入內(nèi),算是給駙馬撐腰。 岳昔鈞面色不變,被安隱攙上輪椅,推進(jìn)正堂之中。 堂中上首置了兩張座椅,一張坐著皇后,另一張卻坐著公主。而太子站在一旁。 皇后勸道:“皇兒去與駙馬拜堂罷?!?/br> 謝文瓊道:“他已然在宗正寺過了明路了,何必多此一舉呢?!?/br> “禮不可廢,”皇后道,“左右都是要拜的,早拜便完。” 謝文瓊哼了一聲,顯是不心甘情愿拜這個堂。她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岳昔鈞,雖說嚴(yán)嬤嬤夸駙馬清俊,但謝文瓊本以為是溢美之詞,實則久經(jīng)沙場的駙馬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乍見岳昔鈞果真生得豐神俊朗、文秀清逸,反倒吃了一驚。 謝文瓊見岳昔鈞鳳眸半垂、婚袍似火,好像整個人馬上就能在玄焰中羽化登仙般,不像宿將,倒像化外之人了。 然而,謝文瓊始終覺得哪里怪異,略略一想,關(guān)竅大約出在駙馬那髯須上。謝文瓊也說不出哪里怪異,她終究是對這個父皇指派的人無甚好感,一時間計上心頭—— 謝文瓊知曉,有好些男子愛惜自個兒一口“美髯”,說甚么“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謝文瓊初聽這句話時,煞是嗤之以鼻——這世上,男子不但要規(guī)訓(xùn)女子,還要規(guī)訓(xùn)男子自己。 因此,謝文瓊見岳昔鈞的三綹髯養(yǎng)得油光水滑,只道她也是受規(guī)訓(xùn)的男子之一,便倚在梨花椅上,頑劣道:“駙馬,你留髯多久了?” 岳昔鈞沒料到公主會與她搭話,但她的詫異掩飾得很好,她答道:“回殿下,九年了。” 謝文瓊思索道:“哦,如此說來,是加冠的時候便養(yǎng)起來了?” 岳昔鈞道:“是。” 謝文瓊拍手笑道:“甚好甚好。來人,把駙馬的髯須剃了!” 第5章 響瓷炮仗公主拜堂 皇后驚道:“不可胡鬧,‘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向來只有罪人才被剃盡了須,皇兒這——成何體統(tǒng)?” 謝文瓊道:“向來是甚時的向來?便是自古如此,打我這兒往后開了新例,又有何不可?母后,我瞧著那須心煩,若不剃了,我是不拜這個堂的?!?/br> 伴月已然端了水盆和剃刀來,正候在一旁?;屎蠛寐暫脷庖?guī)勸了幾句,甚么祖宗禮法、仁義道德都說盡了,謝文瓊也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口。 岳昔鈞心道:被她剃了去也好,于我倒是便宜了,日后不需再戴這勞什子。倘有人問起,就說為討公主歡心,日日絞面便了。 心思已定,見了伴月手中的物什,岳昔鈞怕被她看出膠粘的端倪,便道:“不消這位……姑娘動手,岳某自便?!?/br> 岳昔鈞用水沾濕了剃刀便刮,安隱要來替她動手,岳昔鈞微微搖了搖頭,安隱便作罷了,端了盆來接斷須。 剃干凈之后,岳昔鈞放了剃刀,安隱擱了盆,拿出帕子沾了水,細(xì)細(xì)把岳昔鈞臉擦凈了,這才收了帕子退到一旁。 皇后自岳昔鈞動手剃須便不再勸誡,太子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 伴月把水盆交給旁人,轉(zhuǎn)身報公主道:“殿下,好了?!?/br> 謝文瓊道:“抬起頭來我看?!?/br> 岳昔鈞便抬起了頭。先時,岳昔鈞恪守君臣禮,不曾抬首打量過公主面容,這才見得公主頭戴九翚四鳳冠,身披用金銀線繡、琉璃真珠點綴的鳳凰嫁衣,粉黛只是略施,就好似拿粉細(xì)細(xì)鋪了、口脂細(xì)細(xì)點了、眉毛細(xì)細(xì)描了一般,宛如畫上的人兒般,無一處不精致,身比衣貴,臉比花嬌,不言語倒好,一拿眼看人、一開口說話,就真真?zhèn)€嬌蠻起來。 岳昔鈞暗暗打量謝文瓊,謝文瓊也把一雙杏眼往岳昔鈞臉上一遛,心中只蹦出一個詞來—— 貌若好女。 謝文瓊心中暗道:可惜,他不是個女子,若是…… 思想到此,反自個兒吃了一驚:我怎生會這般想?便是個女子,恐也是父皇派來看著我的人,也是動不得的——打了罵了倒還好,若是真往床上拉,父皇那邊知曉了,不知怎樣發(f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