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抬頭看向她手中折疊的裘衣，順著手臂看到她堅定認(rèn)真的臉，她說道：“其他東西我會送回去的?！?/br>
    他被氣笑了。

    油紙傘被他扔在一旁，蕭蘊齡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便被他扯住手腕，飛雪落在她的睫毛上，隨著眨眼的動作而往下飄。

    “你心中到底如何看待我？”即使他們真的結(jié)束，他也不至于向她討要送出的禮物，更何況他們不會結(jié)束。

    他動作不算溫柔地將狐裘披回蕭蘊齡身上，給系帶打結(jié)時手指擦過她裸露在外的脖子。

    方才他的冷靜與克制都是虛幻，此時他眼里燃著怒火，不顧她的意愿將她困在手臂之間。

    皇宮中他仍然不管不顧，如果她真的嫁給他，那她只是案板上的魚rou。

    察覺蕭蘊齡的掙扎，沈策提醒她：“你我婚約，是賜婚?！?/br>
    蕭蘊齡表情怔愣，手指停頓在沈策的手臂上。

    她想和沈策劃清界限，卻忽略了他們早已被綁在一起。

    她失蹤月余的期間，蕭蘊文出面道她在府中養(yǎng)病，雖然平息了一些猜測，但許多人都不相信她還活著。

    直到她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中，可是關(guān)于她和沈策的婚事卻備受關(guān)注，這場開始于沈策離開家族的賜婚，因她姨娘的過世而推遲。

    沈策松開手，她魂不守舍，顯得他要挾她的舉動更加無恥，他只能說道：“一切等我回來再談?！?/br>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

    現(xiàn)下最要緊的事是西北的戰(zhàn)事，蕭蘊齡的感情顯得微不足道，所有人都在忙碌，她也是，她和沈策之間的煩憂被淹沒在朝堂的唇槍舌戰(zhàn)中。

    不到一年的時間，接連兩個藩王造反，雖然大臣不敢直接挑明，但他們認(rèn)為是蕭華不足以令他們臣服，朝堂上提及皇帝年齡漸長的聲音越來越多，民間不似臣子需要顧慮，對蕭華的討伐在推動下愈盛。

    蕭華鐵血手腕，應(yīng)對這些事早已有了經(jīng)驗，一時間人人自危，既擔(dān)憂遠(yuǎn)處的戰(zhàn)事，又害怕長公主的懷疑。

    蕭蘊齡侍奉在蕭華身邊，親手遞上了許多臣子私下不當(dāng)?shù)难孕?，旁觀了他人的人生起落。

    她無法理解這些人為什么不愿意擁護長公主?；实坌郧榍优?，平日只知玩鬧享樂，而長公主夙興夜寐從不懈怠，無論從哪方面評價，長公主都是最適合掌握大權(quán)的人。

    “他近日在忙什么？”蕭華問身旁的宮女。

    宮女恭敬答道：“陛下每日往返太后宮中，其余時間常讓宮人扮作市井百姓與他玩樂?！?/br>
    宮女面上未顯，心中卻對帝王感到輕蔑。他讓人在皇宮布置了一條與城內(nèi)相似的街道，宮女太監(jiān)穿著布衣，一些人作商販吆喝，另一些沿街買物，皇帝自己也打扮成平民模樣，與攤販討價還價。

    蕭華便不再問了。

    敵國侵?jǐn)_邊境，駐扎在西北的大軍不能隨意調(diào)離，蕭華最終決定讓老將淮郡王袁明清與沈策率領(lǐng)中央軍平叛。

    大軍出發(fā)的前一夜，正務(wù)殿的燈燃了許久，蕭蘊齡站在蕭華身后的暗處，聽著他們籌謀。

    她垂眸盯著地面，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卻總不能忽略，沈策進(jìn)門前和她說的話又響在耳邊。

    一切談?wù)摻Y(jié)束后，蕭華與臣子陸續(xù)離開，蕭蘊齡走得慢，她到宮門時，沈策已經(jīng)等在哪里。

    他和她說會一直等到她來。

    蕭蘊齡容易心軟，沈策見她到來時嘴角揚起笑容，在夜里不明顯。

    蕭蘊齡在他身前兩步遠(yuǎn)處站定，深夜的寒風(fēng)穿梭在宮道之間，吹得他們身上的衣物獵獵作響。

    她將湯婆子抱得更緊些，催促道：“你要和我說什么？”

    風(fēng)如軟刀子似的刮過她的臉頰，但很快就消失了，她被抱到一個不溫暖的懷抱中，冰冷的綢面貼著她的臉，衣物下的心臟一聲聲沉穩(wěn)地敲進(jìn)她耳朵里。

    “讓我抱抱，說不定以后抱不到了?！鄙虿哓澙返芈勚砩系奈兜?。

    他的語氣有點可憐，蕭蘊齡嘆息著軟下身子，她借由沈策抵擋風(fēng)霜，神情不快道：“你何必說喪氣話?！?/br>
    他又不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說得好像再也回不來一樣。

    冬夜里除了當(dāng)值的宮人與侍衛(wèi)，其他人早早臥入溫暖的被窩，沉浸在睡夢中。

    狹長的道路上，兩旁宮墻高聳，幾盞宮燈映出雪花和紅墻，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蕭蘊齡安靜地被他抱著，相貼處很快泛起暖意，她心中好奇沈策為何非去不可，蕭華本不打算讓他去的，是他自己主動請纓。

    她心中有隱約的答案，但是她不想提及，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是蕭斂竹，她說得再多只會引起徒勞的爭辯。

    沈策不在蕭蘊齡面前談?wù)撚嘘P(guān)他們繼續(xù)或結(jié)束的話題，但不代表他沒有思索她的話。

    她既說明了和蕭斂竹無關(guān)，他便嘗試信她，但不代表他能夠無視蕭斂竹的挑釁。蕭斂竹不遠(yuǎn)千里送來舊物，恐怕也有今日的算計，蕭斂竹想要他死在面前。

    對沈策而言時間流逝得飛快。

    他從前遠(yuǎn)行并無牽掛，今夜卻想要與她告別。

    “回去吧?！鄙虿咚砷_她，他的聲音在夜色中十分溫和。

    次日，蕭蘊齡站在城墻上看著大軍遠(yuǎn)行，一眼望去滿是密布的士兵，但最前面的將軍依舊醒目。

    蕭蘊齡從不擔(dān)憂沈策，她對他最初的認(rèn)識來源于他在戰(zhàn)場的傳說，在她了解他之前，他已經(jīng)是她心目中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