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蕭君澤一時被這cao作被無語住了,好半天才緩過來,讓自己把這事忘記,將話題轉回來,沉思道:“這疫病,有些像天花啊?!?/br> 魏知善心中一動:“公子知道這種病怎么治么?” 蕭君澤用力回想著腦子里記憶,道:“有兩種法子,一種是將病患愈合后的傷痂磨粉,用濕潤棉花簽放在鼻孔里。一種是找得了痘瘡的牛,將牛的痘瘡用同樣的法子弄在鼻孔里,后者更安全,前者有些危險……” 魏知善忽略掉后一種辦法,她可沒時間去找染了痘的牛,立刻問道:“棉花簽是什么?” 蕭君澤這才想起如今棉花還沒傳入中國,把這事記住后,便開始處理這次疫情。 首先,需要把病人集中隔離。 “這事簡單,”斛律明月在一邊聽了個邊角,立刻起身拍了胸脯,“我這便帶兵,大索全城,凡有病患,全給道長帶來!” 蕭君澤瞥了他一眼:“坐下!” 斛律明月一滯,默默坐下,神情悻悻,仿佛一只被關進籠子的大狗子。 魏道長摸了摸自己手邊的小刀,淡定道:“明月這辦法亦可,雖有些擾民,卻也能清楚知道病患人數和分布?!?/br> 蕭君澤搖頭:“明月沒有得過天花,他這悶頭悶腦地闖去,回頭便也成了你的病患了?!?/br> 斛律明月輕嘶一聲,他不怕染疫,但可是真怕當被道長治病?。?/br> 魏道長于是不言,等蕭君澤提意見。 “這好在病情也就三五日,”蕭君澤揉了揉太陽xue,“那就封禁全城,十日不許出門,同時,將城中地溝、旱溝統(tǒng)統(tǒng)填入石灰,同時賣給他們米面,等得疫病消失,再行解禁?!?/br> 魏道長微微一笑:“那就如此吧!” 她了君澤說的防疫法,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試驗一番了,雖然沒有那個“棉簽”,但原理她已經懂了。 但這時,青蚨在一邊,表情欲言又止。 蕭君澤疑惑道:“青蚨,怎么了?” 青蚨遲疑了一下,才道:“公子,城中許多貧民,每日需要在碼頭、城墻、富戶做活,得三五錢,購得一升米糧,才能過活,米缸日日都難以淹底,這禁城十日,怕是要有許多人生生餓死。” 蕭君澤贊道:“我沒窮過,還好有青蚨你提醒我,那,這十日米糧,不需他們出錢,我供了?!?/br> 青蚨遲疑道:“公子,咱們哪里找那么多米糧?” “當初曹虎鎮(zhèn)守襄陽,城中糧儲充足,他部眾突圍時,這些錢糧都留下了,雖然被陛下支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供他們食用十日,也足夠了。”蕭君澤計算了一下,襄陽城大約兩平方公里,城中住戶按人頭計是四萬余人,以每人一天一斤的糧食,十天就是四十萬斤,折下來也就三千多噸,怎么吃都夠了。 斛律明月小聲道:“這可是軍糧,怕是要元英將軍準許……” “他那里我去說,”蕭君澤淡定道,“只要錢給夠了,他會愿意的?!?/br> “可若讓陛下得知……”出生部族的酋長的明月還是很擔心,他們被朝廷的鐵拳揍過,知道北朝皇帝都不好惹。 “我回頭送三百件甲,”蕭君澤隨意道,然后看明月有些糾結的目光,不由笑出聲來,伸手在對方臉上捏了一下,“所以明月啊,我為什么要先不入朝,而發(fā)展工商呢?你看了吧,只要有錢,有時候,麻煩就不再是麻煩?!?/br> 明月捂住了臉,粉紅的顏色爬上他的面頰,綿延到耳后,讓他整個人似乎有些冒煙,險些搖擺起來,小聲道:“你,你說得都對?!?/br> 青蚨在一邊強行忍住想翻的白眼:“那事不宜遲,明月,你和我一起去召集這次來的鄉(xiāng)豪子弟,該他們出力的時候到了。” 說著,要把明月拖走,明月想要掙扎,被青蚨眼疾手快地勒住脖子捂住嘴,強行把還在害羞中少年拖走,只在地上留下少年兩腿掙扎的痕跡。 蕭君澤不由笑道:“他們感情真好?!?/br> 魏知善伸頭看了一眼,失笑道:“您說的對。” - 蕭君澤轉頭去找了元英,把自己想說法給他聽。 元英瞬間皺眉,覺得這少年心地太善,為著小題大作,就要反對。 “回頭送你十架投石炮。”蕭君澤立刻道。 元英瞬間微笑道:“君澤心系百姓,實在是吾輩楷模,如此拳拳愛民之心,本將豈能拒之,只是這軍糧事關重大,實在是……” “只有十架,”蕭君澤果斷道,“多的材料沒有了,這十架還得從陛下手上摳出來呢。” 元英目露遺憾:“原來如此,陛下也太小氣了些,不過,君澤你是一州刺史,統(tǒng)管軍政,這些小事,你全權做主便是,不必顧及本將。” 蕭君澤非常感謝,于是多送了一只笛子,那孔位是他按十二平均律來鉆的,音準相當出眾,元英非常喜歡。 把玩著新笛子,元英突然就有些明白陛下為什么那么看重君澤這樣的少年了。 這心思靈巧不說,又會投人所好,說話還好聽,長得又好看,誰見了不喜歡。 有他在,那些小事,根本不必讓他心煩。 以后他在襄陽的日子,肯定順心。 …… 得到了元英的支持,蕭君澤立刻封禁了城中諸坊,不許居民隨意移動串聯(lián)。 襄陽城中,突如其來封禁屬實嚇呆了所有人。 而蕭君澤將每坊交給了這些各鄉(xiāng)豪推舉的人才,有些人一聽城中有疫,便紛紛借口身體不適,不愿出任。 蕭君澤也不強求,讓主動出來的數十人分別負責各坊米糧分發(fā)。 他要借機將需要的人才篩選一遍,這些糧食,就是試金石。 于是,在蕭君澤的要求下,這些人開始絞盡腦汁,思考著怎么處理。 …… 襄陽城中,倒沒有人心不安。 或者說,對于庶民小戶來說,突然間天降橫財也不為過。 “哎呀,咱家六口人,一天居然能有兩升米,”城中,一名頭發(fā)花白婦人捧著米袋,愛不釋手,“平日里,誰家敢這樣吃??!” 身邊,兩個小孩正對著米袋,咬著手指,流著口水。 旁邊的婦人已經早早清理好米缸:“這十天不需要上工,哪怕后邊幾日米糧少些,省著吃,也能熬過去了?!?/br> “嗯,朝廷居然還送了一勺鹽,”旁邊漢子看著那大塊的石鹽,“早知道這北朝如此仁德,咱們早就開門迎接圣主了,哪用等到現(xiàn)在?!?/br> 旁邊的籬笆上突然冒出一個腦袋,正是鄰居家的漢子:“老王,你家有多出的米么,可否賣我些,我拿老母雞給你換?!?/br> “你舍得?”院里漢子疑惑道,“那可是下蛋的雞???” “需要糧食,這沒法出門,家里也找不得草籽、小蟲、豆子,總能不能喂米吧?”隔壁的院里的漢子嘆息道,“聽說你家有病人,正好補一補啊?!?/br> 院中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換吧,咱家阿爹也不知能不能熬過去,吃點好的?!?/br> …… 襄陽城中,一處破舊屋宅,十幾名大大小小的少年正聚集在一起。 “這城中分發(fā)米糧,卻不給我們!”一個少年恨恨道,“說我們沒有戶籍!” 他們是流民,先前北方五郡大戰(zhàn)時,他們往襄陽逃亡,一路與家人失散,沒有錢財,在城中小偷小摸、偶爾乞討為生,可是如今城中封禁,生生斷了他們的活路。 “怎么辦,桓老大也病了?!币粋€七八歲的孩子看著旁邊的躺著的少年,少年臉上并不干凈,高燒讓他兩頰通紅,但清亮的眼眸微微睜著,也在聽他們說話。 他們大多都染疫了,沒辦法,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虛弱的身體根本抵抗不了疫病。 “我會想辦法把那位吏官引走,”躺著的少年勉強起身,他嗓子燒的沙啞,“你們抓緊時間,偷一袋糧,否則,咱們都活不過去。” 第98章 這是毒藥 整個襄陽如今戒備禁嚴。 雍州刺史的部曲軍卒隨時都在巡邏,凡有隨意游蕩者,皆會被鞭撻后送回住處,還會扣去接下來幾日的糧食。 但這些少年早就對襄陽城中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他們就是靠著兩條腿,逃亡在大街小巷,陰溝狗洞之間。 那位為首的少年打起精神,吩咐著小弟們該怎么行事。 有的去觀察巡邏的間隙,有的去引開人,有的去偷糧食,有的去找水源,還規(guī)劃出如何逃跑。 當然,最重要還是找到糧食,這倒不難找,就在街坊口,隔一日,在坊口的小吏會按人頭,將米袋丟入各家住戶的院墻,但不許一個人伸頭看——巡邏的軍卒手上都拿著長桿,但凡在墻頭看到腦袋,那就是當頭一棒,沒有半點折扣。 他們的目標也很樸實無華,就是出一兩人趁天快黑時,去偷一袋米,驚動守糧的小吏,當他們追來時,其它人趁機拿上米糧,分頭逃跑。 “記住,”那姓桓的少年咳嗽著,嚴肅警告他們,“中途要是逃不掉了,就立刻丟掉糧食,活命最為緊要,萬萬不能讓人抓住,到時回來,拿到的吃食均一均,還能活著?!?/br> 小孩們紛紛點頭。 桓老大還約定了新的匯合地點,因為他們行蹤平時并沒有隱藏,這處靠著城墻角,用草蓋的小破屋很容易被人尋到。 新的位置定在不遠處的馬圈里,那里能掩蓋氣味,還能偷吃幾把馬的豆料,唯一不好,就是很容易被馬踢到踩到。 確定分工手,桓老大閉上眼睛,積蓄了一點力氣,勉強站起身:“天快黑了,咱們動身吧?!?/br> 這時,一個小孩子道:“老大,你病了,還是別去了吧,咱們要是放一把火,也能引開他們啊?!?/br> 桓老大笑了笑:“咱們哪來的火種,再說了,偷些糧食,被抓住也就毒打一頓,若是放火,怕是要被斬殺當場,走吧,我這病,再過兩日,怕是爬都爬不起來了?!?/br> 他也是在救自己,若是自己成功,依靠威望,還能在重病時分到一口粥水,若是沒有吃食,他難道還能指望這些自己都吃不飽的小弟弟來照顧自己么? 這種美夢,不作也罷。 于是,少年們趁著黃昏,悄悄出門,走到屋外,在一隊士卒巡邏后,當先一人,先靠著墻壁,悄悄摸過去。 …… “抓住他!往哪跑!” 昏黃的街道上,少年頭腦已經暈得幾乎不能再思考,整個胸肺都似乎要炸掉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但回不去,他就真回不去了。 最后的求生欲讓他瘋狂奔跑著,但他也明白,這不可能甩開身后的追兵,他對自己體力估計得太高了。 怎么辦? 他的目光在周圍的高大院墻上掠過,那是一丈多高的院墻,就算在健康時,他也別想輕易翻過去,更不要提如今他染疫在身,體力大不如前了。 思前想后,他決定冒一冒險,轉過一處街角,他敲響了一個大院的角門。 這大戶人家,角門一般都有門房,而他運氣不錯,幾乎是兩息后,門房便將門打開一條縫隙:“誰???” 少年卻是用盡全身力氣,用力將門撞開,怒道:“別碰我,我身上我疫??!” 門房大駭,一時退了三步,正要拿長長的門閂把這小兒打出去,這少年便已經順著回廊,被假山遮蔽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