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之前洗漱的時候他已經(jīng)將自己簡單收拾過,沒有剛進門的落拓,身上還帶有淡淡類似于草木的清香??绅埵沁@樣,他的狀態(tài)仍舊不好,臉色蒼白,輪廓更加分明。仔細看時,他的眼下有一層很重的淤青,也不知道是多長時間沒有睡過。 虞念清悄悄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男人的眉骨,見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之后,便順著摸了下去。 睡著的梁知舟沒了平日的清冷,氣質溫和更像是從小書卷不離手的書生。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男人長長的睫毛,濃密地像是一把小扇子。 睫毛的陰影落在了高挺的鼻梁上,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男人似乎有了些反應。 鳳眼微睜,見到是她之后,下意識朝著旁邊讓了讓,翻身將她抱進自己的懷中。 她幾乎就是被強迫性地睡在他肩胛骨的地方,手便搭在他的胸膛上。 不知道是不是男女之間體溫差得很大,她覺得自己掌下的肌膚都在發(fā)熱,還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跳的起伏。 夜色來臨,萬物都安靜下來,他的心跳聲就變得明顯起來。 一下下,強勁有力。 她便在他的心跳聲中,慢慢沉睡過去,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在夢中,她也是被男人抱在懷里。不過區(qū)別是她在睡著,而男人早早就醒了。 醒來的梁知舟就像是得到了一件特別新奇的玩具,將她身體一寸寸探索過去。 有微光從床幔的縫隙里透進來,他便舉著她的手。 在晨光中,她的手骨節(jié)勻稱,肌膚瑩白細膩如同奶豆腐最中間的地方。 而手心和指尖卻是粉色的。 男人抬起頭,親了親她手心的位置,順著血管親到了指尖,所經(jīng)過之處都是一股說不出來的酥意。 她本能地想要握手,手中卻全是溫熱。 空氣都變得潮濕起來,然后變得粘稠,粘稠地讓兩個人彼此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 明明是在夢里,她卻同樣被熱得出了一身汗,心跳都開始加快。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到梁知舟起伏的身影,忍不住去叫他的名字,“梁知舟……” 出了聲就是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的哼聲。 男人俯身,耳旁便噴灑進來粗重的呼吸。 聲音低沉,“嗯?” 尾音上揚,沙沙的,如同粗礪摩擦過。 帳內(nèi)的空氣便更加潮濕起來。 她本能將雙臂環(huán)了上去,身子軟到幾乎要和這帳中的水汽一般。 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正午了,外面已經(jīng)是亮堂堂的一片。 意識回攏之后,她忍不住將被子拉高了些,朝著被子里看了看。衣著十分整齊,沒有一點亂的地方。 難不成昨天的全是自己的一場夢境。 可若是夢境未免也太羞恥了些,她忍不住紅了臉。 這時候男人突然從外面走進來。 梁知舟今日穿了一身墨藍色的衣袍,衣擺浸染出大片的松柏的紋路。她認出來是上次同娘親一起去布莊時,錯拿了一塊布,隨后便給他做成了衣服。 明明是老舊古板的顏色,在他身上便全然換了一個感覺。 晨光之下,男人面容如玉,傲骨風霜,溫潤得如同江南世家中的鼎盛人物,與昨日嗜血的氣質完全不像。 “你怎么不多睡一會兒?”她忍不住問。 “等會就要出去,有幾日不能回來。這幾日你注意些,若是沒有事不要輕易出門?!蹦腥松焓?,揉了揉她的腦袋。 昨夜將所有的頭飾都卸了,三兩下頭發(fā)就亂糟糟的。偏生臉是干凈的,瑩白的一點,看著都軟軟嫩嫩的。 指尖動了動,他傾身對著她的臉頰親了一口,“等我回來就好?!?/br> 虞念清反應過來,他是要去做什么事,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她其實有很多的話要說,比方說能不能不去參與皇子間的爭斗,又比方說能不能在后面指揮不沖鋒陷陣。 但是她又無比地明白。 有些人天生就被賦予了某種責任,走到這一步,往后退便是萬丈深淵。 她便沒再說了,慢慢捻著被子邊緣的花紋,仰頭笑了出來,“好,我等你回來?!?/br> 外面已經(jīng)有侍衛(wèi)在催促了。 梁知舟仍舊沒有動彈,定定地瞧著她。 最后還是她有些受不了了,推著他出門,“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guī)О踝痈?,我等著呢?!?/br> 將梁知舟送出去之后,她起來洗漱。 盈月過來說,梁知舟讓人將柳條兒帶走了,帶去哪也沒有多說。 但大抵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這個消息在她耳中過了一遍,她就不再去多想,也著手開始準備東西。京城若是遭遇叛亂,食物是最緊缺的。鎮(zhèn)國公府上上下下不少人,光是他們院子都有三十多個人。 她安排盈月和阿滿負責采買,還要添置一些常見的藥物。 因為安排的是一個府上的用量,楊氏和楚清清的最后也知道了。 楊氏捏著嗓子說,“你這有多闊綽,瞧瞧都買了多少東西,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br> “用不上就算了,畢竟現(xiàn)在管著府中的中饋,手上富裕之后,有錢就喜歡撒出去?!庇菽钋逭f了這么一句。 “你!”楊氏只說了這一句,而后突然笑了。 她這一兩年蒼老了不少,笑起來時眼角和唇邊的紋路很深??雌饋砟悬c兒詭異。 阿滿下意識上前,將夫人擋在后面。 若是平日,楊氏說不定就要麻了出來,誰知道她只是輕輕瞥了一眼,頭上的金簪亂顫,“我不同你計較!” 說完之后,轉過身就直接走了。 這是楊氏的作風嗎?顯然不是。 虞念清眼皮子直跳,心里開始發(fā)慌,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fā)生。 果然,夜里突然響起了嘈雜聲,盈月過來敲窗戶,聲音染著急切,“夫人,太子帶著一眾兵將入了城,外面已經(jīng)打起來了。” 這么快? 她心中驚訝,穿好衣裳后往外面走。他們住的院子離正門有挺長一段距離,能看見宮里那個方向一片火光,能聽見外面士兵廝殺的嘈雜聲。 這陣勢真是不小,她壓下慌亂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院子里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 年紀大些的經(jīng)歷過多年前的政變,還淡定些,坐在椅子上假眠。而濟光年后出生的年輕一輩,哪里遇上過這些事,一顆心都提得老高,生怕叛軍下一刻就沖進院子里。 梁六站在虞念清身后,扶了她一把,“世子爺已經(jīng)安排好人了,府中很安全。” 她心下安定,讓盈月去煮些甜湯,給眾人都分上一點。 就在她數(shù)著時間想著什么時候能結束時,侍衛(wèi)放了一個滿臉是血的下人進來。 下人是虞平生身邊的隨從,喚作文竹。 “姑娘!”文竹凄厲地叫了一聲,“邦邦”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府上被叛軍包圍起來了,他們說要活捉了老爺,替逆太子作偽證。” 她感覺到腦子“嗡”地一下,雙腿都開始發(fā)軟。 文竹臉上不少血,繼續(xù)哭著說:“小的還是從西邊圍墻的狗洞里鉆了出來,求姑娘想想辦法,救救老爺和夫人。” 虞念清撐起身子問,“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的逃走時,開始圍上虞家,門口的士兵已經(jīng)在叫喊沖進去?!蔽闹褚幌伦影c軟在地上,如同孩子般哭了出來,“小的老子娘都在府上,媳婦剛生了孩子還不能下床呢。” 那哭聲極具感染力,連帶著周圍人都開始慌了起來,生怕下一個被包圍的就是鎮(zhèn)國公府。 人心開始亂起來,這是件可怕的事。 “慌什么,這里有這么多人守著。叛軍終究是叛軍,成不了什么氣候,鎮(zhèn)國公當年將蠻子擊退三千里,還怕這些叛軍不成?!庇菽钋搴戎?。 主人家發(fā)話,倒是讓人群安靜些。 馬嬤嬤也開口了,“咱們府上還是頂頂安全的地方,早些年人都進了府門口,直接被我們府上的侍衛(wèi)打出去了。我們府上的侍衛(wèi)都是真刀真槍上過戰(zhàn)場的,還能怕這些宵小不成?!?/br> 就有人搭著話,問了一聲,“真打到府門口了?” 馬嬤嬤平日嚴肅,這時候倒是和藹很多,眼睛一橫,“那可不是?!本o接著就說起那天情況來。 虞念清走到一旁去,面色緊繃,握住梁六的手都在顫,“能調出多少人過去?” 梁六想說留在鎮(zhèn)國公府的都是精銳,是專程為了保護她才留下的,能抽調的人手很少。但是出事的是夫人的父母,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 虞念清也猜到了,當即說:“府里比較安全,留下一半人守著就可以,其余人過去。” “奴婢帶走三分之一的人,親自過去?!绷毫а勒f。 虞念清知道這是她能的的做出的最好決定,也沒有多加要求,朝著梁六鄭重行禮,“那就拜托你了?!?/br> 梁六扶著她,沒受禮,只說自己是應當?shù)?。后面也沒有再多說什么,直接帶著侍衛(wèi)走了。 外面喧嘩的聲音更大,像是打到了宮門口。 兵器交接廝殺的聲音和行人的哭喊聲混在了一起,挑動著所有人的神經(jīng)。 虞念清覺得頭如同炸裂般疼痛,心像是被一根細繩吊起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看了看外面燒紅的天,眼角的余光瞥見顯得格外安靜的正院,心下劃過一絲狐疑。 楊氏那邊怎么沒有一點動靜? 還沒來得及深想的時候,阿滿大喊一聲,“小廚房走水了!” 先是冒出一股濃煙,天熱干燥,火舌便舔著木質窗柩蹦了出來。 眾人哪里還有閑聊的心思,急急忙忙去救火。 火勢越發(fā)控制不住,院子里不能久留。她便帶著其余人,準備去梁知舟的院子避避。 火光將門口都照亮。 院子門剛被打開時,面前突然有一陣白灰襲來,然后閃現(xiàn)過寒光凜凜的刀劍。 她身邊的侍衛(wèi)很快反應過來,沖上去與人顫抖在一起,她被保護著退到旁邊的從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