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24節(jié)
賀歲安逮住機(jī)會從書柜里出來,腿腳都麻了。門是敞開的,風(fēng)刮進(jìn)來,吹落書案的書卷,她彎腰撿起來,掃了一眼,移不開了。 是有關(guān)燕無衡的。 不像是史記,也不像話本,但是里面撰寫了燕無衡的往事。 賀歲安喊祁不硯過來看,他接過她遞去的書卷,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祁不硯的閱讀速度非??欤哺蒙?,沒有分神。 理智告訴賀歲安,是時候離開了,不然荷華就要回來了。 不知怎么的,她還是不想動。 沒過多久,賀歲安余光掃到一道人影在不遠(yuǎn)處,抬起眼簾,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人,是荷華。 她懷里抱著書籍,發(fā)鬢染著如糖霜的細(xì)雨雨珠。 荷華不會說話。 可賀歲安卻感覺她在問他們是誰,為何會來此,還翻閱她的書。 不過荷華倒是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也很聰明,放好書籍,拿過筆墨寫字,問他們是不是想知道燕王燕無衡的事,卻沒問理由。 要不是對燕無衡感興趣,不會這么凝神看荷華放在書案上的那本書,只會當(dāng)無用的雜記。 賀歲安將書還給她。 “沒錯。” 荷華卻笑了,眼卻含淚光,像是喜極而泣,她抹了抹眼角,又提筆寫下一行字:“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與你們說。” 想起一件事,荷華又補(bǔ)寫:“但今天不行,我還有事要辦,你們明天再來找我吧。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以么?” 賀歲安心底冒起一絲怪異。 不是對荷華此人產(chǎn)生的怪異感,而是對這件事。荷華為什么得知他們想知道燕無衡的事會如此激動,甚至不管他們的目的,也想說。 正常人看見他們偷闖進(jìn)來,還表現(xiàn)出對自家的東西有興趣的樣子,第一時間會是選擇暗暗報官,像荷華這種反應(yīng)的太少了。 然而,她還是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后才記起祁不硯暫未表態(tài),賀歲安看向他。 祁不硯淡笑:“可以?!?/br> 荷華竟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賀歲安受不起這般大禮,扶起她,道歉道:“抱歉,我們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擅闖了書齋。” 紙上再次出現(xiàn)荷華寫的字:“沒事,我不介意的。相反,我很高興你們想知道他的事,無論目的如何,有人能記住他便好……” 賀歲安不忘提醒荷華防備還在書齋干活的兩人。 荷華卻不覺驚訝。 “此事,我早已知曉,姑娘不必為我擔(dān)心。”荷華寫完最后一句話,親自送他們出門。 賀歲安握著荷華送給他們的竹傘,出書齋,還頻頻回頭看站在書齋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的荷華,雨幕深重,她的臉愈發(fā)模糊。 * 送走賀歲安和祁不硯,荷華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幅保存得極好的畫卷,畫上,青年身形挺拔,身穿華服,氣質(zhì)軒昂。 奇怪的是青年五官沒有被描繪出來,叫人忍不住猜測作畫人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荷華小心翼翼地卷好畫。 她很是愛惜將畫卷抱于身前,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想過來問荷華要放新書到書齋哪里的女子與男子對視一眼,一致認(rèn)為荷華腦子有點問題,經(jīng)常一個人發(fā)呆,一個人笑、哭。 是個啞巴,還是個毫無心眼的傻子,白瞎一張好臉了。 他們都是這樣想她的。 * 日薄西山,桑榆暮景。 雨停了,賀歲安收傘進(jìn)客棧。 一刻鐘前,雨由小到大,就算賀歲安有傘也不可避免地淋濕身子,她喚小二準(zhǔn)備熱水送上二樓,拜托他也送一份給祁不硯。 沈見鶴在客棧廳堂吃東西,見到他們外出歸來,便笑著頷首示意,轉(zhuǎn)過頭又陷入了沉思。 小二的手腳麻利,燒好水,立刻送上房間給賀歲安。 賀歲安道過謝,關(guān)門沐浴。 避開腰腹傷口沐浴完,整個人懶洋洋的,想滾床睡覺,她像蝸牛慢吞吞爬到床榻,計劃打個盹再去找祁不硯理一下今天發(fā)生過的事。 躺下床,賀歲安盯著床頂不閉眼,還是先找祁不硯說事,回來睡個飽吧,她改變主意了。 祁不硯的房間就在隔壁,賀歲安出門左拐就是。 她抬手敲門。 里面的人喊進(jìn)來。 賀歲安推門進(jìn)去,祁不硯也剛沐浴完,發(fā)梢是濕的,往下滴水,一張玉面被熱氣熏得泛起桃花色,眼也被水霧弄得水潤。 她順手關(guān)門。 祁不硯走到窗前,想借晚風(fēng)吹干長發(fā),賀歲安跟過去,正欲開口,見一只黃尖襟粉蝶沿著窗邊緩緩飛進(jìn)來,落在他發(fā)上。 賀歲安怕蟲蛇,但卻喜歡由蟲子蛻變成的蝴蝶,下意識踮起腳,觸碰黃尖襟粉蝶。 祁不硯像上次那樣側(cè)臉,這回,她嘴巴擦過他的唇角。 軟中帶香。 風(fēng)吹動祁不硯手腕鈴鐺,他抬了抬眼,眸底無情無欲,腦海里浮現(xiàn)今天聽到的話,含笑道:“你是想和我試試體會親吻的感覺?” 黃尖襟粉蝶飛走了。 誤會可大了,賀歲安張嘴想解釋:“我是……” “也不是不可以?!逼畈怀幝曇艉茌p,融于鈴鐺音里,少年徹底偏過臉,學(xué)書齋女子那樣閉眼,羽睫垂下,讓賀歲安親他。 第24章 見祁不硯閉了眼,賀歲安想解釋的話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思及祁不硯救過她不止一次,他現(xiàn)在看著想體會這種感覺,她又不是那么的排斥。 賀歲安最終又踮了踮腳,在他薄唇如蜻蜓點水親過。 在兩唇相貼之時,祁不硯纖長眼睫顫了下,剔透干凈的手指扶著窗臺,七個小鈴鐺鏈子在腕間晃動,發(fā)梢滴下的水啪嗒響。 愉悅的電流沿著他脊椎骨爬起。 心潮微微起伏,雖說并不是很大,但對他來說也算是難得。 一直以來,祁不硯的思緒只被養(yǎng)蠱與殺生牽動,養(yǎng)出毒性強(qiáng)、能害人于無形的蠱有成就感,殺生則有毀滅似的歡愉感,并為之振奮。 毫無疑問,這種事在尋常百姓眼里是畸形的,可對祁不硯來說,這樣的生活才是正常的。 天水寨的孤山上,有祁不硯養(yǎng)的許多怪異毒蠱。 也有,各種動物的尸體。 它們是孤山上除了毒蠱和祁不硯的唯一生物,祁不硯看見動物會覺得新鮮,他將它們養(yǎng)起來,跟它們說話,然后……殺了它們。 因為動物總是往山下跑。 他當(dāng)時產(chǎn)生了個疑問——山下到底有什么好的。 祁不硯把它們殺了后,用天水寨特殊儲存尸體的辦法將動物裝起來,放在透明的琉璃罐。 它們樣貌不改,似還是活著那般,被浸泡在藥水中,很長時間內(nèi)都不會腐敗,血rou如初。祁不硯很喜歡,就是動物不會動罷了。 有點可惜。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 漸漸地,孤山上,木屋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琉璃罐。 琉璃罐是山下天水寨人按時送上來的,祁不硯是天水寨這百年來稀罕的十幾歲少年煉蠱人,他們需要他的蠱,有求于他。 他要多少琉璃罐就有多少。 此刻,賀歲安給予了祁不硯不一樣的感覺,那是他收藏動物的尸體、養(yǎng)蠱、殺生所沒感受過的,指尖麻得厲害,泛起一抹蒼白。 賀歲安說過,親吻代表雙方是很親密的關(guān)系,用來表達(dá)對一個人的喜愛、珍惜之情。 喜愛、珍惜。 祁不硯也從他人口中聽過幾次這兩個詞,他并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義,但能肯定他對賀歲安并無一星半點的喜愛、珍惜之情。 可親吻好像是一件舒服的事。 分明是粘稠里泛著潮濕地相互碰觸,卻不會令人感覺到惡心。 蠱香順著唇齒進(jìn)入祁不硯的口腔,他滾動著喉結(jié)吞咽,蠱香飄入體內(nèi),錯覺賀歲安因此侵進(jìn)了他的身體,潛意識想殺掉入侵者。 祁不硯五指慢慢地并攏起來,有些眩暈,潛意識里因為這件事脫離預(yù)料與控制,瘋狂叫囂著要殺掉入侵者的聲音不減反增。 不遠(yuǎn)處,紅蛇似能感應(yīng)到主人的情緒起伏,蓄勢待發(fā)。 殺。 紅蛇正要竄起。 祁不硯原本撐在窗臺的手抬起,握住賀歲安的后頸,彎下腰,薄唇微張,令這個本來是蜻蜓點水的吻變得更加粘稠、潮濕。 他順著手腕墜下來的鈴鐺銀鏈蹭過賀歲安側(cè)頸,涼意讓她有一瞬間的清醒,祁不硯有明顯弧線的眼尾染淡紅,像被欺負(fù)得狠了。 賀歲安睜大眼。 她聽到了祁不硯喉間不受控制地發(fā)出一聲輕輕地嗯,似低吟。 像看著無害脆弱、卻滿身是能刺死人的刺的刺猬敞開柔軟的肚皮,暫時難以察覺地露出不知是真還是假的一觸即破碎一面。 剛下過雨的天,光線昏暗。 窗戶還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