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倘若賀歲安此刻愿意給予他這片刻歡愉，祁不硯便選擇那具有風(fēng)險性的方式，每天給她咬，直到下燕王墓找到陰尸蠱母蠱。

    當(dāng)然，他并未告知她這件事。

    選擇本就應(yīng)該在未曾遭遇到脅迫的前提下進(jìn)行。

    祁不硯不會脅迫賀歲安進(jìn)行選擇，跟以前他和其他人做交易相同，他從不會威脅他人要與他做交易，都是他們自愿答應(yīng)下來的。

    但人也應(yīng)該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哪怕在一念之差。所以祁不硯一向會把選擇權(quán)交到對方手里。

    他在等她的選擇。

    安安靜靜的、溫和無害模樣。

    賀歲安困到眼皮都幾乎睜不開了，好像聽清了祁不硯在說什么，又好像沒聽清，本能點(diǎn)頭。

    祁不硯俯身去，像賀歲安那次吻住他這般吻住她。在呼吸被人搶奪后，賀歲安眼也不眨地愣了下。

    她仰著頭，他低著頭。

    呼吸擠壓在胸腔，賀歲安感覺喘不過氣，不由得微張開嘴。

    祁不硯唇貼上賀歲安后，卻沒下一步。他好像更喜歡她的主動，吐息潮熱，說話間帶有蠱惑的意味：“賀歲安，還不親我么?！?/br>
    唇齒間的熱氣燙得賀歲安心口一顫，像是在做夢似的。

    她鬼使神差地吻了吻祁不硯。

    賀歲安唇瓣碰過他，又分離，鼻尖挨著鼻尖。他垂下的發(fā)絲掃得她發(fā)癢，他薄唇略顯干澀，被她吻濕，氣息交纏之余混亂。

    祁不硯托著賀歲安的后腦勺，仍然閉著眼，仿佛全身心投入到這個吻中，唇角是濕紅色。

    水般銀絲在唇齒間若隱若現(xiàn)，祁不硯秀挺的鼻梁抵在她臉上。

    他的臉隨著時間推移染上艷色。

    有股純粹的色情之氣。

    賀歲安看著祁不硯這張臉，神思飛走片刻，剎那又被抓了回來，香氣靡靡，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飄蕩在不大不小的房間里。

    親吻持續(xù)下去，賀歲安還在想，這個吻究竟是怎么開始，好像是從她點(diǎn)頭開始的。

    深夜，床榻上臥躺著二人。

    少年閉著眼，青絲全散，玲瓏銀飾穿繞在發(fā)梢，靛青色衣裳略有褶皺，手腕的七個小鈴鐺鏈子沿袖擺探出，落到賀歲安側(cè)臉。

    她也睡著了，本來就是睡到一半被人叫醒的，后來親吻結(jié)束，困得閉眼找床就睡。

    賀歲安以為這是一個夢。

    *

    轉(zhuǎn)眼間，到他們與蘇央約好在兇宅見面的當(dāng)天。

    在見面之前，賀歲安有一次差點(diǎn)被官府的人發(fā)現(xiàn)眼睛的異樣。

    又因?yàn)榻稚贤话l(fā)緊急情況，那些又來檢查客棧的衙役倉促離去，無暇留下堅(jiān)持讓她摘下說用來遮傷眼的綢帶，賀歲安逃過一劫。

    晚上，賀歲安跟著祁不硯避開巡夜的官府衙役，去往兇宅。

    她蒙住眼，被他牽著走。

    而沈見鶴一頭霧水被他們叫出來，一頭霧水隨他們前往兇宅。他是知道去兇宅的原因大概是要下墓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賀歲安的眼睛什么時候受傷的？

    沈見鶴有意留意過，這兩天里，她都沒再外出了，是在客棧房間里面磕到眼睛的？

    再看祁不硯，脖頸圍著一塊白布，也說是受傷了。沈見鶴嚴(yán)重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房間里偷偷打了一架，才會弄得兩敗俱傷。

    半個時辰后，他們到兇宅。

    月黑風(fēng)高，古井旁站了三個人。

    兩男子身姿挺拔，皆穿著玄衣，一左一右地站在女子兩側(cè)。女子負(fù)手而立，長發(fā)隨風(fēng)而飄，仰頭望著夜空，聞聲轉(zhuǎn)身看向他們。

    蘇央不知道沈見鶴也會來，面有輕微訝異之色。

    沈見鶴的吃驚程度不亞于她，有一瞬間以為蘇央是提前收到他們要下墓的消息，特地帶人過來這里逮他們的：“郡主？”

    蘇央疏離點(diǎn)頭：“你們知道我今晚找你們來所為何事了？”

    沈見鶴：“不知道?！?/br>
    賀歲安：“郡主是想讓我們和你們一起下墓？”

    太出乎意料了，沈見鶴脫口而出：“真的假的？她之前可是阻止我們下墓哎，賀小姑娘你千萬別被她騙了，誰知她安什么心。”

    剛說完，他意識到要得罪人了。

    怎么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呢。

    對方可是郡主，沈見鶴后怕地想，這美人不會仗著手中權(quán)利，悄無聲息把他給埋了吧。

    鐘空最聽不得他人污蔑自家郡主了，想拔劍出來：“我看你是想死，郡主才不是那樣的人！”

    蘇央皺眉：“鐘空?！?/br>
    一聽郡主開口，鐘空退下。

    沈見鶴朝他挑釁般地吐了吐舌頭，不見半分成年人的穩(wěn)重，弄得鐘空想當(dāng)場跟他干一架。鐘幻拉住鐘空：“聽郡主令行事?！?/br>
    賀歲安對沈見鶴說：“前輩，我相信郡主不會傷害我們的?！?/br>
    他不贊同。

    “你就是太笨……單純了，知人知面不知心?！?/br>
    沈見鶴怕賀歲安著道：“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上次她是放了我們，可我不信她這次沒目的。”

    祁不硯背靠著古井，不發(fā)一言。

    賀歲安還想幫蘇央說話。

    不等賀歲安出聲，蘇央從容不迫地開門見山道：“這位公子你說得沒錯，我這次是有目的的，我下墓是為了調(diào)查一件事?！?/br>
    沈見鶴用打量的眼神看蘇央，得出的結(jié)論……她怎么長得這么好看，搞得他想無條件信她了。

    鐘空怒瞪著他。

    覺得此人看郡主也是一種褻瀆。

    蘇央還在說：“具體是查什么事，我暫時不會告知你們?！?/br>
    “我可以保證的是，你們助我們深入墓xue，無論你們進(jìn)墓里找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傷害到風(fēng)鈴鎮(zhèn)的百姓，我們都不會阻止?！?/br>
    沈見鶴愣是沒被美色迷倒，保持理智考慮了下。

    他問祁不硯、賀歲安二人。

    “你們怎么看？”

    賀歲安先回答：“我是同意的，墓里很危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想事情也能周全些?！?/br>
    祁不硯：“嗯?！?/br>
    他們同意了，沈見鶴反對也沒用，倒不如做個順?biāo)饲?，他又露出八面玲瓏的笑容：“郡主都這樣說了，我哪能拒絕啊?！?/br>
    蘇央看了下賀歲安雙眼的綢帶，一見到她便留意到了，不過剛才正事沒商量好，沒問罷了。

    “你眼睛怎么了？”

    賀歲安知道她是在問自己，想拉下遮眼綢帶：“我這……”

    只見祁不硯握住了賀歲安的手腕，阻止她要解開綢帶的動作，笑吟吟道：“先下墓吧?！?/br>
    既然想找他們合作，那基本的信任還是要有的。

    蘇央且不追問下去，扶裙下古井。銅籠在他們第一次下燕王墓時就壞了，她來之前做足了準(zhǔn)備，加粗的長麻繩足以到井底。

    鐘空緊跟在蘇央后面下去保護(hù)她，鐘幻等賀歲安幾人下井了再進(jìn)去，怕他們會搞小動作。

    鐘幻素來謹(jǐn)慎。

    沈見鶴明白鐘幻的心思，似嘲非嘲地呵了一聲。

    賀歲安蒙著眼，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暗潮涌動，攀繩對目不能視的她來說是有一定難度。

    所以她是抱住祁不硯的腰腹，隨他下井的，少年腰腹窄瘦，賀歲安雙手輕松環(huán)住。

    地下的溫度比地面的要低。

    她打了個寒顫，牽住祁不硯。

    有蛇群的那間墓室有通往深處的入口，蘇央用硫磺粉開路，讓他們沒遭受蛇群的攻擊便過去了。

    越往里走，賀歲安越冷，還有難以言喻的饑餓感，她掐著自己的掌心，不想被影響心神。

    沿著墓室暗道一直走，陰森之氣似乎濃郁起來。

    暗道無燈，他們點(diǎn)了蠟燭。

    微弱光亮映照前路。

    但是蠟燭被不知從哪里吹來的風(fēng)吹得忽明忽暗，前方有兩條分叉道口，走在前面的蘇央停了下來，她在猶豫走哪一條道。

    沈見鶴拿著旋轉(zhuǎn)不停、就是沒指定方向的羅盤：“壞了？”不然怎么連個方向都指不出來？

    賀歲安上前一步。

    祁不硯沒伸手拉住她。

    她蒙住眼該是看不見才對，卻能準(zhǔn)確地走到右邊的暗道口：“我們走這條道吧。”

    沈見鶴提醒她：“你怎么知道這條道才是對的？我跟你說，墓里的路一般會分為生路和死路，誤進(jìn)死路就只有死路一條?！?/br>
    祁不硯忽地伸手解掉賀歲安眼上綢帶，露出一雙血紅的眼。

    沈見鶴瞠目結(jié)舌。

    他結(jié)巴了：“這、這……”

    鐘空、鐘幻看清賀歲安雙眼時，立刻將蘇央護(hù)在身后，想拔劍卻被她反手按住了。

    蘇央處事不驚，面色還算冷靜：“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