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紅葉村前也聽過相關(guān)的流言，幾乎都是不良的，在青州當(dāng)官的壓根不想理會這條村子。

    當(dāng)官的自然要以青州大部分百姓為主，總不能因紅葉村那么點人來跟青州這么多百姓作對，惹起眾怒，怕是對他們?yōu)跫喢辈槐！?/br>
    他們便對青州百姓排擠紅葉村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溫嶠拱手：“對不起?！?/br>
    拿著農(nóng)具要趕他們出去的紅葉村村民一愣，爾后又嘲諷道：“少給我們假惺惺，快滾?！?/br>
    隨從忿忿不平。

    他們家大人十幾歲上京趕考，當(dāng)年成為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后來一直在京中當(dāng)官，極少回青州，對紅葉村的事知之甚少。

    怎么就能怪他們家大人頭上，還將他們家大人與青州那些碌碌無為的官相提并論，隨從想和村民爭辯，謝溫嶠對他們搖了搖頭。

    有一個性格暴躁的紅葉村村民一不留神甩了一把鏟子出去。

    “砰”地砸到謝溫嶠的頭。

    周圍頓時安靜。

    有血緩緩從謝溫嶠的臉流下來，隨從大驚失色：“大人！”

    紅葉村村民犯怵了，事實上，他們也不想傷人，只想讓這些人滾出紅葉村。傷了人，這些人就有借口對他們紅葉村下手了。

    砸過人的鏟子“咣”地掉落到賀歲安、祁不硯的腳邊。

    隨從想把傷人的村民抓住。

    謝溫嶠一而再再而三攔住了他們，掏出帕子擦掉額頭的血：“無礙，小傷罷了?！?/br>
    在這里看到賀歲安二人，出乎謝溫嶠意料，他今天過來是想問紅葉村村民一些關(guān)于玄妙觀的事，他們很不配合，異常排外。

    那為何會接納同樣是外來人的賀歲安與祁不硯？

    他們到底做了什么。

    若他們并未做什么，紅葉村村民恐怕也是不會接納他們的。

    謝溫嶠看他們的眼神不由自主多了些審視，不過為官多年的他善于隱藏情緒，沒表露半分。

    鐘伯見人受傷，讓紅葉村村民先不要激動，免得鬧大。

    他道：“謝大人？是吧，我也算是紅葉村的老人了，代表紅葉村說一句實話，我們不歡迎你們，還請你們立刻離開紅葉村?！?/br>
    謝溫嶠看了一眼賀歲安。

    賀歲安沒參與進去。

    這是紅葉村的事，她一個外人不好干預(yù)，也無權(quán)干預(yù)。

    剛到紅葉村時，村民對她的態(tài)度也好不到哪里去，畢竟他們以前被外人區(qū)別對待過，換位思考，賀歲安能理解村民的反應(yīng)。

    不過她還挺想知道謝溫嶠會來紅葉村的原因的。

    他是官。

    也是來調(diào)查一些事的？

    在玄妙觀那日，謝溫嶠問過她不少莫名其妙的問題，他雖沒說原因，但賀歲安也能想到，他在查一些事，與玄妙觀有關(guān)的。

    賀歲安歪了歪腦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旁看。

    祁不硯也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那雙剔透的眼眸掃過謝溫嶠，食指輕叩著拿在手里的衣衫，像在思考著一件事。

    謝溫嶠永遠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被人傷了，語氣依舊溫和的：“我知道你們有諸多委屈，你們對我們?nèi)绱艘睬橛锌稍！?/br>
    賀歲安能聽出他的真誠。

    可真誠不是能消除所有仇恨的，李大娘咬牙切齒：“別以為你們裝模作樣地說幾句好話，就能揭過對我們造成的傷害。”

    有人附和道：“對啊，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都一個樣，我們才不會信你呢，快點滾出紅葉村?！?/br>
    “抱歉?！?/br>
    他又表達了一遍歉意。

    “我不能代表他人，但身為朝廷命官，我真心實意地想跟你們說聲抱歉?！敝x溫嶠額間的傷已止血，但留下來的痕跡分外明顯。

    村民不為所動，他們可不會被簡單幾句話打動。

    他們之所以會暫時留賀歲安、祁不硯在紅葉村住下，也不是因為真正地接納了對方，而是因為這二人可以給鐘良阿爹續(xù)命。

    謝溫嶠還欲開口。

    無法冷靜的村民不斷叫人滾。

    謝溫嶠擔(dān)心村民氣急了會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這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無奈之下，只好說他現(xiàn)在就會走，計劃改日再來。

    然后，謝溫嶠帶著隨從走到賀歲安面前，先是朝她和祁不硯行了個禮，斟酌著說辭道：“小姑娘、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紅葉村村民緊緊盯著他們。

    賀歲安想了想，說好。

    祁不硯當(dāng)沒看到紅葉村村民投來的視線，給出跟賀歲安一樣的答案，他與紅葉村村民只存在一樁交易——替鐘良阿爹續(xù)命一月。

    這不代表他行動會受其限制，祁不硯想做什么還是會隨心所欲去做，他們的恩怨與他何干。

    即使他們要打個你死我活，他也只會冷眼旁觀。

    謝溫嶠離開紅葉村。

    他是官，可以拿到紅葉村的地圖，進出不困難。

    賀歲安跟謝溫嶠走到紅葉村村口前的一塊地，他決定要在此處同他們談話，紅葉村村民不允許謝溫嶠還留在村里，他便到村口。

    紅葉村村口挨著上登云山的路，謝溫嶠看著那條路微微失神，又想起還有人在，收回心緒：“你們?yōu)槭裁磿诩t葉村？”

    “我們昨晚從山上下來，在紅葉村留宿一晚?！?/br>
    賀歲安道。

    謝溫嶠只覺難以置信。

    紅葉村村民豈會毫無緣由地隨他們在村里過夜。

    他問：“你們不會是此處的村民，也不像青州人，尤其是這位小公子。你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我看村民對你們似乎沒敵意?！?/br>
    賀歲安看祁不硯。

    她不確定回答這個問題會不會擾亂他想做的事。

    祁不硯淡定自如道：“他們對我們沒有敵意，是因為我們和他們做了交易，你若是想知道，也可以和我們做一樁交易?！?/br>
    謝溫嶠不明：“交易？”

    他追問道：“你們和那些村民做了什么交易？”

    “我說過了，你若是想知道，也可以和我們做交易?！逼畈怀幦∠侣涞劫R歲安發(fā)頂?shù)娜~子，“做完交易，你想要的真相，應(yīng)該會浮出水面的。”

    沒什么東西是能唾手可得的，真相也是，祁不硯只和人做交易，不會白白提供線索給他人。

    賀歲安摸了一下發(fā)頂。

    他取葉子時弄得她有點癢。

    紅葉村到處都是樹，葉子何時落到賀歲安發(fā)頂，她也不知。

    謝溫嶠沉吟良久，看著面前還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一改溫和，話語夾帶絲往日極少出現(xiàn)的嚴(yán)肅：“你知道我想要的真相？”

    祁不硯笑而不語。

    到最后，謝溫嶠沒有答應(yīng)。

    他是朝廷命官，怎可與江湖上來歷不明的人做交易，對象還是一個比他小十多歲的少年郎，謝溫嶠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

    拒絕了祁不硯所說的交易后，謝溫嶠坐上來時的那一輛馬車，駛離了紅葉村，也駛離了登云山。

    馬車漸行漸遠。

    直到賀歲安再也看不見。

    她小臉跟苦瓜似的：“他不愿意做交易，會不會影響你？”

    祁不硯鬼使神差抬手捏了下賀歲安臉頰的軟rou：“不會，與他人做交易只是讓我多一個選擇罷了，不做交易也不會影響到我?！?/br>
    賀歲安捂住被他捏過的臉。

    她“哦”了一聲就往村子里跑，像是怕祁不硯還要捏自己。

    紅葉村村民沒有質(zhì)問回村的賀歲安跟謝溫嶠聊了什么，村民大概也想清楚了雙方是普通的交易關(guān)系，無權(quán)約束他們的行為舉止。

    只要他們不做出傷害紅葉村的事情，村民為了鐘良阿爹能續(xù)命一個月，盡量不會去管的。

    到了晚上。

    鐘良來給他們送飯。

    賀歲安接了飯菜又爬上樹屋，她清楚紅葉村村民不太想見外人，若非必要，留在紅葉村的這幾天，她會減少出樹屋的次數(shù)。

    免得紅葉村村民看到身為外人的她會感到不自在或心情不好。

    祁不硯也在樹屋里。

    他倒不是顧及紅葉村村民看到外人可能會不舒服，而是想留在樹屋里看自己的蠱書罷了。

    賀歲安看不懂蠱書，無意看了一頁，兩眼一黑。

    蠱書有相關(guān)蠱蟲的圖。

    撰寫蠱書的人繪畫水平很高，將蠱蟲畫得栩栩如生，賀歲安單看一張圖便能感覺到那只蠱蟲現(xiàn)在就在眼前，哪里還能看得下去。

    他們吃完鐘良送過來的飯菜，祁不硯一邊看著蠱書，一邊給賀歲安編長辮子，指尖靈活穿過她發(fā)間，把一頭青絲分成幾縷。

    天氣熱了，編辮子涼快。

    是賀歲安請他幫忙編頭發(fā)的，她總是編得亂糟糟的。

    她乖乖坐在祁不硯前面，百無聊賴地撕掉一張紙，用來折蝴蝶，折蝴蝶的紙是另一本蠱書。

    祁不硯說不要的了。

    賀歲安準(zhǔn)備等祁不硯編完辮子，送他一只紙蝴蝶，祁不硯編發(fā)編到一半，鐘良又過來了，站在樹屋底下，扯著嗓子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