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蓮花 第98節(jié)
是從窗戶那頭傳過來的,她探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祁不硯的蠱回來了,它們大概是在外面吃飽了,到深夜,依然是精神抖擻的。 原本安靜的房間瞬間多了一些蠱蟲不停爬動的窸窣聲,躺床榻外側的賀歲安迅速地往里拱了拱,在夜里聽見這種聲音有點滲人。 祁不硯已闔目。 他身體散發(fā)著淡淡的酒香。 離得近了,那一縷酒香源源不斷地飄入賀歲安呼吸中。 蛇吐信子同其他蠱蟲爬動的聲響越來越近,恍若近在咫尺,賀歲安難得又探頭出去看它們。 毒蠱今晚精神抖擻得不太正常,賀歲安跟在祁不硯身邊有多久,也就認識了這些毒蠱有多久,雖然平時少接觸,但也有留意過。 賀歲安沒下床,只趴在床沿觀察舉止顯得十分反常的毒蠱。 聽說,毒蠱比人更敏感。 它們有時能事先感知到危險,然后做出一系列的反應,又或者是,毒蠱出外面尋食時,遇到了什么,一回來便變得躁動。 無論是哪種情況,賀歲安都不知道如何處理,況且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毒蠱只是吃飽了。 賀歲安不讓自己再這么繼續(xù)胡思亂想下去,縮回腦袋。 這家客棧是收費昂貴,比普通客棧貴五倍,可也有它貴的道理,譬如客棧房間大似富貴人家的宅房,也在某方面做得也非常好。 某方面指的是房間隔音很好,人在里面打架的聲音都傳不出去,更別提只有些蠱蟲亂爬的聲音。 房外的人是聽不見,房內(nèi)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 有一部分毒蠱啃房間里的木板,賀歲安猛地坐起身,如果說毒蠱在外面吃飽了才回來,為何還亂啃木板,偏偏祁不硯此時醉了。 賀歲安鼓起勇氣,連鞋子也沒穿,赤足小心翼翼地越過地上的毒蠱,走到窗邊往外看,是不是外面有什么東西叫它們害怕? 窗外的長安主街悄然無聲。 一切如常。 賀歲安披在肩頭的長發(fā)被風吹起來,幾縷碎發(fā)掃過眼,擋住她的視線,她抬起手拉下來。 就在此刻,長安主街中間出現(xiàn)了一名身穿藍色羅裙、戴了銀面具的女子,同普通面具不太一樣,這張銀面具遮住的是下半張臉。 上半張臉是露出來的。 因此能看到她佩戴銀飾抹額,鼻梁高窄,微上挑的眼尾帶有嫵媚,看著客棧窗戶。 她們的目光在半空交匯。 賀歲安往后退一步。 此人看過來的方向正是他們現(xiàn)在住著的這間房間窗戶。 銀面具女子身形纖瘦,因半張臉被遮住,容顏不辨,一雙眼睛很雪亮,眉間還點了花鈿,長身玉立,氣質很卓然,姿容應不差。 她腳邊爬著幾條色彩斑斕的毒蛇,腰側掛有一只橢圓形、六個孔的塤,塤下端綴一條穗子。 塤。 隨身攜塤的人很少見。 見賀歲安盯著自己腰側的灰色塤看,銀面具女子取下塤,從容不迫地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在銀面具女子吹塤子時,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腕間的蝴蝶銀鏈,一邊吹塤,一邊注視著賀歲安,像在打量著她,又像在思考。 被女子打量的同時,賀歲安也在認真打量女子。 她也是苗疆天水寨的人? 盡管女子并未穿靛青色的衣衫,但她給賀歲安的感覺就是。 吹塤聲裊裊不絕。 逐漸傳遍附近的房屋。 不少滅了燈的房屋再次點燃蠟燭,有宵禁不能外出,他們便打開窗戶往街上看,想知道是何人違反宵禁,無所懼地到大街吹塤。 女子也不怕鬧出很大動靜,仍自若吹塤,賀歲安發(fā)現(xiàn)自吹塤聲起后,祁不硯的蠱更躁動了。 煉蠱人。 長安有另一個煉蠱人。 只有實力強悍的煉蠱人方能反控他人的蠱,女子定是煉蠱人。這是除了祁不硯外,賀歲安在現(xiàn)實中見過的第二個煉蠱人。 令賀歲安感到吃驚的是,女子好像可以通過吹塤來反cao控祁不硯的毒蠱,意味著她實力跟祁不硯不相上下,也有可能在他之上。 女子今夜為何來此,是見到祁不硯的毒蠱,尾隨而來? 她認識祁不硯? 賀歲安回頭看似毫無所覺地躺在床榻的祁不硯。 而毒蠱隱隱有了失控之意。 平日里就總想喝她血液的黑蛇朝她爬來,鮮紅的蛇信子在陰暗中透著股陰森可怖的氣息。 賀歲安被迫退回窗,黑蛇還差一步就能爬到她腳下了,可它又硬生生地掉頭走了。 黑蛇似還有一絲自制力。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見黑蛇忽然張嘴飛竄過來。 賀歲安正要側身躲開,紅蛇截住了黑蛇,它直接撞掉黑蛇,紅蛇是至毒之蛇,壓制黑蛇不是問題,黑蛇還在掙扎地想咬人。 紅蛇長蛇尾一甩,將黑蛇扔到房間的犄角旮旯。 黑蛇被摔得暈乎乎的。 它知道紅蛇是在救自己,不讓自己咬賀歲安,可聽了塤聲,真的控制不住想咬人的欲望。 賀歲安心臟砰砰砰亂跳。 她將用來支窗的棍子握得很緊,嘗試喊了祁不硯幾聲,不出意料的,他沒醒,呼吸和緩,胸膛微微起伏著,雙手垂在身側。 黑蛇被紅蛇甩開,其他毒蠱卻沒,它們蠢蠢欲動著,伺機而動,被塤聲蒙蔽,將她當作了美味的食物,一群毒蠱密集地挪向她。 其實賀歲安的血rou本就對蠱蟲有很大的吸引力。 因為賀歲安的血rou味道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樣,對嗅覺靈敏的毒蠱來說很獨特,它們想吃。 賀歲安退無可退了。 她背靠窗,面朝毒蠱。 掌心的汗將手中棍子浸濕,賀歲安被毒蠱包圍了,想離開窗戶,跑回床上都做不到。 賀歲安看了一眼窗的高度,思索著跳下去會不會受傷。 這是二樓,不算高。 紅蛇刷地爬到了她跟前。 蛇尾對著賀歲安,蛇頭對著那群毒蠱,吐信子,毒蠱略有猶豫,慢慢地,它們止步不前了。 唯一能保持理智的是紅蛇。 汗沿著賀歲安的臉頰滴落,她調整呼吸,轉過頭往街上看。 吹塤聲不僅引來街道兩側房屋的百姓的好奇心,也引來了巡夜的夜巡兵,他們循著聲音,齊步而來,沉重盔甲聲此起彼伏。 靠在窗邊聽的百姓紛紛替夜間在大街吹塤的人捏一把汗,什么時候吹,在哪兒吹不好呢,非得挑晚上吹,還要在街上吹。 女子放下握塤的手。 她將塤掛回腰側,意味深長地再次與賀歲安對視一眼。 賀歲安仍是不明女子今夜此舉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像要反cao控祁不硯的毒蠱來殺她,反倒像驗證些什么事,可驗證什么呢。 夜巡兵已到。 他們呵斥道:“何人敢違反宵禁,在此放肆!” 女子足尖輕點青石板,躍起來,羅裙散開,腳底踩過街旁的攤桌,借力飛上樓頂,只給想過來抓人的夜巡兵留下一道倩影。 夜巡兵的都尉即刻命令夜巡兵去搜捕女子,違反宵禁不說,還堂而皇之地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叫他們夜巡兵顏面何存。 天子腳下豈容他人放肆。 可他們也不是想抓到人就能抓到人,賀歲安站在窗邊一動不動,最終得知他們無功而返,改為在日后加強巡邏,持續(xù)留意此事。 房內(nèi)的毒蠱安分下來了,各自默默縮到角落里。 賀歲安抱住膝蓋蹲在窗前。 她被嚇到了,在發(fā)愣。 黑蛇仿佛還記得剛才做過什么,想靠近賀歲安,又不敢靠近,怕她會誤會它還想張嘴咬她。 紅蛇甩著尾巴,爬到床榻上,伸出蛇信子舔舐祁不硯的指尖,它的毒液對他是沒有用的。 賀歲安勉強冷靜下來。 她忐忑不安地關上窗,又去用水洗了把臉,走回床邊。 一見賀歲安回來,紅蛇立刻爬下床榻,像給人讓位。她看著紅蛇爬遠,飛快地跳上床榻,拉起被褥蓋住腦袋,滾到祁不硯身邊。 經(jīng)歷過被毒蠱包圍一事,賀歲安沒能心大到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在被褥里也是睜著眼的。 她仔細聽動靜。 毒蠱沒什么動靜了,可賀歲安依然不敢大意,鐵了心要熬到天亮。熬到快天亮時,她撐不住了,眼皮一合,陷入睡夢中。 * 晨光熹微,朝露欲滴。 緊閉著窗戶的客棧房間昏暗,賀歲安長發(fā)亂糟糟地披著,衣裙有不少皺褶,懷里還抱著一根木棍,整個人蜷縮在被褥里。 祁不硯醒來時,賀歲安便是以這般模樣睡覺的,他拉下被褥一角,露出她被悶紅的小臉。 賀歲安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在看她,掀開眼皮。 是祁不硯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