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各算各的,”梁夏眨巴眼睛,“我也喊夫子是蔡姐呢?!?/br>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心里拿蔡甜當(dāng)母親般敬重。 竇氏,“……” 梁夏濃密纖細(xì)的眼睫輕輕煽動(dòng),小聲道:“再說我這也不算壞心眼,只不過前朝事情忙,沒來得及處理后宮諸事罷了?!?/br> 沈君牧在宮中吃好喝好,宮殿住著仆人伺候著,她還一口一個(gè)的‘小爹爹’喊著,她可沒欺負(fù)他。 梁夏捻著指尖,她只是想,他再多留一段時(shí)間,到時(shí)候萬一就,不走了呢。 竇氏瞪了眼梁夏,梁夏抿著薄唇垂眸不看他,低頭捻著自己的腰帶流蘇。她知道自己自私,但也接納了這樣的自己。 如果最后沈君牧還是選擇出宮,那她也算爭取過。 竇氏嘆息一聲。 “爹,別嘆氣嘛,”梁夏說,“跟您說一件讓您高興的事情?!?/br> “哦?”竇氏挑眉,示意身后,“他答應(yīng)跟你好了?” “……那倒是沒有?!绷合南肫饎偛派蚓涟咽诌f過來的模樣,默默抬手撓了撓發(fā)熱guntang的耳廓。 她其實(shí)想拉他手的,但沒好意思。主要是臉皮還是太薄了些,才不是怕沈瓊花提槍殺進(jìn)宮呢,絕對不是! “爹,您不能這樣,我想著給您披棉襖,你怎么能老想著戳我心。”梁夏半真半假的說。 竇氏笑,伸手捏梁夏的臉,“爹逗你玩呢,說吧,你想給我披什么棉襖?!?/br> “我蔡姐從老家回來了,”梁夏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竇氏,“朝中近日在提帝師一事,我想讓蔡夫子做太傅。” 這都不是小棉襖了,這是上等保暖的狐裘大氅,不漏風(fēng)的那種。 竇氏端在身前的手指微微收緊蜷縮,眼睛垂下,輕輕“哦”了一聲。 他心里有些許期待,又不敢讓自己去期待,只是說,“你都是皇上了,還要她教你???” “我就是太上皇,那也要學(xué)習(xí)啊?!绷合睦硭鶓?yīng)當(dāng)。 她現(xiàn)在每日批折子還堅(jiān)持看書呢,不然春闈怎么考榜首,怎么得會元。 梁夏雙手背在身后,勾著頭看竇氏的臉色,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再說啦,就算我不需要夫子,我那只識百字的玥太君后,總需要有個(gè)夫子吧?!?/br> “爹,活到老,學(xué)到老。蔡夫子很厲害的,讓她教你吧?!?/br> 竇氏抬頭看她,如十幾歲的羞澀少年一般,瞬間從臉慢慢紅到了脖子。 竇氏不知道說什么,只這么看著梁夏,慢慢紅了眼尾,想笑又想哭,最后是個(gè)哭笑不得的委屈表情,低頭悶悶地說: “可、可朝堂上……” 他怕朝臣說三道四,也怕蔡甜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 梁夏笑,將頭往他肩上靠了一下,在他耳邊輕聲說,“放心,有我在呢?!?/br> 只有竇氏開心,其余的事情她都能扛下。 而且蔡夫子既然從老家回來,就已經(jīng)表明了她的決定。只是她那般隱忍克制的性子,想讓她不顧一切開口說明心意,怕是不太可能。 蔡甜這個(gè)人啊,能為竇氏做所有代表情愛的事情,但唯獨(dú)不會說出一個(gè)愛字。 這些梁夏看得明白,竇氏看不明白。 竇氏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反手摸摸梁夏的腦袋,沒有口是心非的拒絕,而是默認(rèn)了這事。 竇氏想,前一刻他還在罵梁夏不厚道,后一刻他竟做出跟梁夏同樣的選擇,要么怎么說梁夏是他親生的呢,父女倆一樣自私。 哪怕費(fèi)盡心思,也想把人留在身邊,就算只是看著也好。 “爹,”梁夏忽然幽幽問,“你說我要是這樣靠在沈君牧肩上,他會不會打我?” 梁夏看竇氏,竇氏,“……你也真好意思說出這么厚臉皮的話?!?/br> 竇氏嫌棄地推開梁夏,笑盈盈朝沈君牧走過去,“好孩子,少吃些,晚上有魚,清蒸的,不辣?!?/br> 沈君牧咽下嘴里糕點(diǎn),聲音清晰,“謝謝哥哥照顧我口味。” 一口一個(gè)哥哥是昨天晚上報(bào)春格外強(qiáng)調(diào)的,他企圖用這個(gè)喚醒梁夏的那點(diǎn)“良知”,跟這個(gè)假父親保持距離。 沈君牧不情愿,但報(bào)春就站在邊上。 竇氏笑著摸摸沈君牧的臉,余光瞥見了正走過來的梁夏,故意揚(yáng)聲說,“咱‘兄弟倆’,客氣什么?!?/br> 梁夏,“……” 到底是不是親爹! 他還到底想不想見甜甜! 吃罷晚飯,梁夏開始擬圣旨。 李錢給她研磨,梁夏邊寫邊感慨,“誰能想到我當(dāng)皇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接我后娘進(jìn)宮的呢?!?/br> 李錢眼皮抽動(dòng),手一用勁,差點(diǎn)摁斷手里的磨條。這話也是他能聽的?! 他想說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梁夏抬臉看他,文氣的一張臉,很是稚氣,說的話卻又老成,“沒事,既然我敢說你就敢聽,誰讓我是皇上呢,能說出口的話,就不怕人聽見?!?/br> “您不防著點(diǎn)?”李錢不是很理解,當(dāng)皇上的哪一個(gè)戒備心不重啊,連他自己都沒辦法跟人推心置腹。 “李錢啊,”梁夏拉長音調(diào)喊,透著股親近,“我防你做什么。” 李錢愣住,好半天沒回過神。 他是離皇上最近的大總管,按理說梁夏最應(yīng)該防備的就是他才對。 “您這樣,搞得我這心里,還挺別扭的?!崩铄X眼角全是笑出來的皺紋,別別扭扭又格外享受。 這就是信任的感覺嗎?是不是說明同類相吸,他跟小皇上是一類人,所以惺惺相惜,梁夏才不防備他。 系統(tǒng)幽幽補(bǔ)刀: [可能是你看起來就不像有威脅的樣子。] 李錢: ‘……’ [比腦子,梁夏甩你八條街。] 李錢: ‘…………’ [比武功,……都不用比武功,你這把年紀(jì),跑都跑不過她。] 李錢: ‘嫉妒!你這純屬嫉妒!’ 李錢用力磨墨,這系統(tǒng)就是嫉妒他跟大夏的感情好!他就跟她好!氣死它! 系統(tǒng): [……] 梁夏寫完,準(zhǔn)備這兩日就著人送到望水巷,但前提是得先讓艾草跟蔡甜通個(gè)氣,讓她知道此事。 具體能不能成,這旨能不能送出去,全看蔡甜怎么選了。 梁夏知道蔡甜選擇的結(jié)果,但是好奇她怎么走這個(gè)過程。 這事,還是得問艾草。 艾草如今也算在梁夏的自己人小本本上正式有“編制”了,每個(gè)月領(lǐng)俸祿,再也餓不著凍不著,不過她還是習(xí)慣性住在那稻草堆里,這小小的柴火堆就是她的家。 知道她住這兒的人不少,她那群小嘍啰,還有季曉兮,以及蔡甜。 蔡甜沉默地站在稻草堆面前,好半天沒開口。 她等著艾草說話,艾草等著她問話,兩人一坐一站,一低頭一抬頭,相視無言。 就這么僵持了半天,天都黑了,兩個(gè)不喜歡說話的人,愣是沒一個(gè)先張嘴的。 “要是沒事,我先睡了。”艾草脖子仰的有些疼,撐不住地低頭揉了揉,心里嘀嘀咕咕: 蔡甜這張嘴,也就罵大夏跟松果倆姐妹的時(shí)候格外好用,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半天都不開口。 她可不能跟蔡甜耗時(shí)間,她明日還得去言府墻角聽消息呢,這家的雞飛狗跳格外有意思,她都自己跟進(jìn),不假人手。 蔡甜指尖微動(dòng),“嗯?!?/br> 但她還是站著沒走。 “我送你回去?”艾草知道蔡甜晚上看不見,多問了一句。 “不用。”蔡甜腳步微動(dòng)。 都轉(zhuǎn)過身了,她才輕聲問出口,“大夏在宮里如何?” “挺好的,宮里的瓜子都比外頭的滿?!?/br> “那就好?!辈烫鸫怪碇渫?。 艾草嘆息,算是耗不過蔡甜,說出她想聽的話,“我沒進(jìn)宮里,所以只見到了大夏,沒見到竇叔。但聽大夏的意思,她每天都陪竇叔吃飯,我估摸著竇叔在宮里挺好的。” 可能是蔡甜的背影太孤寂蕭瑟了,身上沒有半分光,艾草于心不忍,多說了幾句話。 蔡甜聽完像是松了口氣,這才抬腳往前走。 站了半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彎彎繞繞,想問的不過還是那個(gè)人的事情。 “夫子,”艾草說,“宮里在選太傅。” “教大夏?” “教竇叔?!?/br> 蔡甜沒再吭聲,只慢慢往前走。 天一黑她就看不清,這段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年的路,竟變得陌生起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終于到家門口,蔡甜伸手扶著門框,輕輕舒了口濁氣,緩慢抬腳邁過門檻,又像是邁過胸腔里的那道高高的心坎。 抹黑走了一路,總算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