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日功夫，這本話本子他已經(jīng)重復(fù)閱讀了整整三遍，每一遍看到李護國化作的小太監(jiān)身死殉國時，都會忍不住流出眼淚。

    《山河永護》寫的太好了！比細雨斜風(fēng)先生之前的那些話本子還要好得多！

    若說《藏龍尋仙》的劇情抓人，天馬行空讓人忍不住追讀，那《山河永護》的劇情，則又多了一分厚重與責(zé)任。

    比如書中寫弱國無外交，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抵御外族的入侵！

    還有國之興亡，匹夫有責(zé)這樣的金句。告訴人們一個國家的興衰，并非只與皇族有關(guān)，更是系在所有百姓身上。若是國不安寧，百姓也只得顛沛流離，是沒有辦法獨善其身的！

    晉麟霜覺得自己滿腔的熱血，竟不知如何宣泄。只想與李護國一般，為父皇分憂，為大晉子民謀天下平安！

    于是今日的課堂上，他拿著《山河永護》去找了太傅李大人，想就著這書中內(nèi)容，與李長青大人和其他同窗們討論一番。

    再說李長青，其實也早就是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書迷了，家中也把細雨斜風(fēng)先生出版的各版話本子都收藏了一份。

    只是李長青雖欣賞細雨斜風(fēng)先生，但他作為朝廷命官，在陸秋成出事之時，卻還是不敢站隊。

    畢竟他一屆文官清流，又沒什么實權(quán)。若是與那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對抗起來，沒有半點勝算。

    于是李長青明哲保身，雖并未對陸秋成與林曉寒落井下石，但也未曾幫他們說過一句話。

    如今細雨斜風(fēng)先生再次出書，他第一時間搶購以后，看完了全書卻也是哭的不能自已。

    不為別人，而是為他自己，是羞愧的哭了。

    看著書中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的李護國，李長青代入了自己。

    曾幾何時，他也如李護國一般，抱著一腔熱血，只想為朝廷百姓盡力。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的李大人雖已身居高位，心中的李護國卻已死，變成了如今這般庸庸碌碌、隨波逐流之人。

    為了冶鐵與煤礦一事，陸秋成一人盯著眾臣的壓力，于理據(jù)爭，已至被陷害革職。

    細雨斜風(fēng)先生不過一個哥兒，橫遭打擊之后，尚且能寫出《山河永護》這樣的文章！這夫夫二人心中的胸懷與見地，可是比自己高得多了！

    一想到陸秋成被放燕云，李大人心中越發(fā)難過。

    他胸中激蕩，咬了咬嘴唇，便下定決心為《山河永護》這本話本子寫一篇薦稿。

    要知道如今京中，雖說詆毀林曉寒的黑子與書迷打的火熱，但許多有頭臉的文人其實都在觀望風(fēng)向。

    畢竟大多數(shù)人都不愿招惹上那幕后的利益團體，就算是心中覺得那些詆毀對細雨斜風(fēng)先生不公，也不敢公開發(fā)表意見。

    然而今日李長青，便決定要做這第一人。光明正大的寫文推薦《山河永護》這本話本子！

    李護國可以做到的事，他李長青也不會退縮！李長青奮筆疾書，不過花了一個時辰，便給《山河永護》寫了一篇兩千字的薦稿，并將薦稿送去了辯館。

    要知這時候文人之間的聯(lián)系是非常緊密的。各路茶館或是書館常常聚集了許多書生引經(jīng)論道，甚至出現(xiàn)了專門給書生們辯論用的辯館。

    若是有名人寫了什么文章，也是會第一時間送到這些地方，給讀書人傳看，讓這些讀書人根據(jù)這些文章展開辯論。

    李長青乃當(dāng)朝太傅，在這些書生們之中的分量不輕。

    之前他推薦過《夢中游》，便使得《夢中游》在文人之中有著不輕的份量。

    這一次，他又推薦《山河永護》可便算是光明正大的往林曉寒那邊站了一步！

    大晉朝的書生們，本就有許多都是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書迷。

    之前史春秋等人詆毀林曉寒時，這些書迷們就與他們吵得十分激烈。

    如今他們見李長青大人也出來推薦了新出的《山河永護》，這些書迷們便如同得了一把厲害的武器。

    更是拿著李大人的文章開始捍衛(wèi)起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名譽，與那些詆毀之人唇槍舌戰(zhàn)起來。

    “你們口口聲聲說細雨斜風(fēng)先生沽名釣譽，行為不端。然而之前水災(zāi)之時，林哥兒明明主動獻出了萬兩白銀！”

    “如今人人都知他與陸大人出身苦寒，家中是沒什么家底的。這樣的出身，能一下拿出一萬兩白銀，豈不是傾盡家財？若是人人都如他這般沽名釣譽，那雙河附近想必也不會民亂了！”

    “就是！那史春秋不過是靠著仿寫《藏龍尋仙》，做些狗尾續(xù)貂的yin靡之作出名。他這般品行，水災(zāi)時也不知出了幾文，竟也好指責(zé)起細雨斜風(fēng)先生來了！”

    “細雨斜風(fēng)先生能寫出《夢中游》、《山河永護》這樣的文章，又怎會是jian惡之人？如今那百花谷一事也已洗刷冤屈，可見坊間傳聞并不可信！只可惜傳謠者眾多，辟謠時卻無人了！”

    ……

    總之《山河永護》這本話本子一出，林曉寒在京中的名聲，比之前一下子好了不少。

    作品是最好的反黑利器。饒是那些人再對林曉寒做出一些詆毀之言，但翻來覆去的，總是那些東西，又拿不出切實證據(jù)。百姓們聽過幾次以后，也就煩了。

    還不如討論《山河永護》里的李護國，聽他是怎么穿越到太監(jiān)身上，又怎么在宮中歷經(jīng)艱險，以身報國來得有趣呢！

    第146章

    《山河永護》發(fā)售幾日后, 林曉寒與陸秋成便正式出發(fā)離京了。

    民亂以后，雖然晉文帝派了軍隊去鎮(zhèn)壓了，但還有些被打散的流民逃到了山里, 做起了山匪的勾當(dāng), 因此路上并不太安全。

    因著上次遇到流民的緣故，林曉寒這次索性請了專業(yè)的鏢師護送。這些鏢師走南闖北慣了的，最是經(jīng)驗豐富。

    走之前, 他們便囑咐林曉寒把銀票縫在貼身的褻衣里面，隨身只換了些十兩的銀錠子與碎銀, 還買了幾身便宜的衣服穿在身上。

    路上行走, 商人與富戶的車隊最容易被匪徒盯上。

    鏢師們帶著林曉寒與陸秋成租車走, 特地選了不那么好的牛車, 只扮作做小生意的普通百姓，果然一路都十分安全。

    走了整整五日以后, 林曉寒他們終于順利到達了漁州縣城。

    漁州以內(nèi), 都是十分安全的了, 林曉寒打發(fā)了那些鏢師以后，便帶著陸秋成回了漁州的住處。

    林曉寒上次離開之前, 就在漁州買了一處小宅子。

    這等偏僻的小城, 房子也不太貴。平日里養(yǎng)珠場的汪管事與下人們就住在里面, 他過來查看生意時也更方便。

    汪管事早得知了主子會來, 主院里已讓人收拾的好好的。

    陸秋成進來以后，便被林曉寒帶到主屋二樓。

    林曉寒讓他站在回廊下眺望遠方, 陸秋成便發(fā)現(xiàn), 一片空曠的田地與灘涂后面, 是一片淡淡的藍色。

    “這是海么？”陸秋成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風(fēng)景。

    他是第一次來這么南邊的海濱城市，也是第一次見到大海！此時聽著遠處海邊傳來的微弱的海浪聲, 陸秋成才知道，原來大海這般遼闊，比書中描寫的，還要壯闊的多了！

    大晉朝交通不便，大多數(shù)人若非必要，一輩子都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陸秋成比起其他人，已經(jīng)是跑了許多地方，極有見識的了。但第一次看見大海，卻還是被這從未見過的景色所震撼了！

    “真好啊，難怪書中說見了大海，才知人類之于天地的渺小。我也是如今才能理解，滄海一粟這詞到底是怎樣的意境。”

    林曉寒沒接話，只站在陸秋成身邊，牽了他的手問：“一會兒我們?nèi)ズ＿吙纯?，晚上再吃海鮮？你沒吃過生蠔，是只有海邊才有的鮮美貝類，生吃也鮮，烤了吃也好。還有椰子，是個長了毛的果子，外面的殼子極硬，但里面汁水清甜可口。兌了牛乳凝固成凍，味道最好?！?/br>
    “好。”陸秋成點點頭，隨著林曉寒下樓，兩人慢慢散步去了海邊。

    快到灘涂的時候，沙子里的水分就把鞋給濕了。林曉寒索性把鞋襪脫了，光著腳踩在沙地里，對陸秋成道：“走，我們?nèi)デ懊嫣ぬだ?！?/br>
    林曉寒難得這般活躍，陸秋成看了高興，也學(xué)著他脫下鞋襪，與他一起朝海邊走去。

    此時已是十月，但漁州的海水卻一點也不冷。越往前走，浪花一陣陣打在腳上，沙子細軟沒過腳趾，十分清涼舒服。

    陸秋成走到林曉寒身邊，與他一起看海浪。林曉寒便與陸秋成十指相扣，看著前方對他說道：“等你告老還鄉(xiāng)，我們每年來一次漁州如何？”

    “好?！标懬锍牲c點頭，把林曉寒的手抓的更緊了些，許久才開口說道：“其實我之前在京中時，雖每日寬慰自己順其自然，但心中到底是有些怨懟的。”

    “午夜夢回之時，我也捫心自問。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陛下卻不再支持我一些。還有那些百姓，為何就如此愚昧，被人隨意煽動，就攻擊我這個真正為他們著想之人?！?/br>
    “然而今日來了漁州，見了這磅礴的大海，卻突然覺得天地之大，若是只拘泥于京中方寸之地，在乎某一些人的想法，倒是我淺薄了?！?/br>
    林曉寒看陸秋成一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莞爾一笑道：“你想通就好?！?/br>
    他早察覺陸秋成心結(jié)未解，但遇到如此心結(jié)，也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可以勸慰的。于是林曉寒才特地讓陸秋成陪著他來漁州散散心，也好叫他早日忘記那些煩心事。

    再說陸秋成即便心中受挫，卻也從未停下為百姓謀福祉的行為。

    今日他在這海邊，肯對自己吐露心聲，便也是心中真正的放下了。

    “曉寒，其實我最初想要做官來京，不過是為了想讓你過好日子。”陸秋成接著說道：“不過一路走來，我發(fā)現(xiàn)你一個人也能過的極好，根本就不需要我來為你做些什么?！?/br>
    “我看你寫的那些文章，見到了你的大善之舉以后，心中忽然便有種感覺。我覺得自己身為男子，也應(yīng)有所作為，才能配得上你的賢德。我讀圣賢書，不應(yīng)只是為了身份地位，而是應(yīng)當(dāng)與你一樣，為大晉百姓做些什么才好！”

    “如今我遇到這番事情，實屬是為了自己心中所愿，反而連累了你?！标懬锍蓢@了口氣道：“仔細想想，我似乎從未給你帶來些什么。而你就像是我的指路明燈，一路給我方向。你太強大了，既不需要我的錢，也不需要我為你做些什么，有時候我甚至不知，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你就是顆硬的不得了的石頭?！绷謺院勓钥粗懬锍桑置髅牡男Φ溃骸斑@世間混沌，就像一把磨平一切的刀。多少人歷經(jīng)磋磨以后，被削掉了棱角，身上的底色都被磨沒了?！?/br>
    “你瞧李楓，他與你一同入仕，也曾躊躇滿志，但如今又變作如何？還有你同期的那位榜眼，我記得你同我講過他頗善庶務(wù)，然而他入仕以后，卻處處明哲保身，不敢出頭一次，如今還只在翰林院做個編修?！?/br>
    “這次你遇到了這么大的坎坷，雖然心中難平，但也未曾自暴自棄。所作所為，也一如往昔，無一不是為了百姓社稷?！?/br>
    “秋成，你夸我賢德，夸我大善。你可知我心中想的什么？”林曉寒歪了歪頭道。

    陸秋成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林曉寒見狀才勾起嘴角說道：“我不完美。我心中雖有善念，但若是與你易地而處，相同處境，必定會明哲保身，絕不與人相斗?！?/br>
    陸秋成愣住，一雙眼睛看著林曉寒的臉，眼中還帶著一絲驚訝。

    “你瞧，其實我也是個膽怯之人，早就被打磨的圓滑了，做不到為了陌生人放棄自己的權(quán)力與金錢?！绷謺院畤@了口氣道：“但你卻不同，你有一顆至誠之心。有些事情，必須有這樣的人去做，也只有你會豁出一切去做。”

    “你說我是你的指路明燈，你又何嘗不是我的一面鏡子？我每每將要迷失之時，窺見身邊的你，便能重新明確什么才是對，什么才是大善，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走的路！你說，你對我重不重要？”

    林曉寒這一番剖白，乃是將自己內(nèi)心最后一點隱秘也完全袒露在了陸秋成面前。

    他不是個完美的人，也不愿陸秋成覺得他是個完人。

    “我不過是個自私怯懦之人，這樣的我，你喜不喜歡？”林曉寒有些嚴肅開口問道。

    陸秋成立刻慌亂的點點頭道：“喜歡，你怎樣我都喜歡?！?/br>
    林曉寒這才又笑了，踮腳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道：“我與你一樣，你現(xiàn)在的模樣，便是最好的了。”

    林曉寒與陸秋成原本就琴瑟和鳴，此番在海邊說開以后，心里似乎又更貼近了些。

    趁著海邊無人，兩人耳鬢廝磨一番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家中。

    晚上，汪管事按著林曉寒的吩咐把漁州特產(chǎn)一一搬上了桌。

    林曉寒愛吃生蠔，陸秋成也愛吃。不過海魚什么的，陸秋成就有些興趣缺缺。

    飯后，林曉寒讓陸秋成嘗嘗椰子凍。椰凍清甜可口，陸秋成自己吃了幾口，就開始喂起了林曉寒。

    這一喂，就喂到了床上。上面的嘴喂飽了，就換另一處來喂。

    直喂到林曉寒肚子都漲了起來，抽泣著說再也吃不下了，才算結(jié)束。

    林曉寒這一趟來漁州，倒真的像是來渡假的。一連幾日，兩人每日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兒就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