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軒與百花谷各自有人來管，他只管等著收錢就是，也無需擔心。

    就是墨香閣那邊，《山河永護》的稿子要提前交接好，也免得出門中間遇到事情，斷了更。

    到了重陽節(jié)前夕，計劃好的日子，《山河永護》終于正式發(fā)售了。

    發(fā)售當日，京衛(wèi)指揮使司鎮(zhèn)撫司梁大人府中，林詩月一早就換了身華服，與李大人家的劉哥兒約好了，去墨香閣附近，看林曉寒新書發(fā)售的熱鬧。

    他們共乘一輛馬車，很快便到了墨香閣附近的街道。

    要知道今日可是林曉寒名聲掃地以后的第一個新書發(fā)售日，聽說坊間有些看不順眼他的書生如史春秋等，早早就寫了文章出來批判，又說要集結(jié)起來去墨香閣門口反對。

    他們這才特地相約，一起過來看林曉寒的笑話。

    然而馬車還未駛到墨香閣門口，車夫便將車停了下來，又有下人過來掀了車簾，對林詩月他們說道：“夫人，前面車駕太多，路被堵住了，已經(jīng)走不了了！”

    林詩月遠遠的，就聽見前方街上傳來爭執(zhí)的生意，她立刻一臉興奮的問道：“可是有人在鬧事？”

    “好笑是有的?！蹦窍氯丝戳艘谎郏瑢α衷娫碌溃骸扒胺角浦颂?，實在不安全。夫人您還是別下來了，小心一點?！?/br>
    林詩月本就是來看林曉寒笑話的，聽到有人鬧事，心中已是樂開了花，又哪里甘愿不下來看看熱鬧。

    她不顧下人勸阻，拉了那劉哥兒下車，對那下人說道，我們往前走幾步看看，這里人沒有那么多，不妨事的。

    林詩月與劉哥兒往前走了不過幾十步，便遠遠瞧見墨香閣門口，似乎圍滿了人，比之前發(fā)售新書時的人更多了！

    只是還有數(shù)十名年輕的壯漢被那群人圍在中間，正激烈的廝打著，有些人負了傷，有些人頭上出了血，頭發(fā)都被抓散了。

    “這是怎么了……”林詩月一愣，瞧著這推推搡搡的架勢心中也有些怕了。

    旁邊恰巧有一名賣花女，此時便十分八卦的對林詩月道：“夫人怕是有所不知，今天早上細雨斜風(fēng)先生新書發(fā)售，結(jié)果竟有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漢子過來鬧事。”

    “這幫漢子為首的有個叫史春秋的書生，還有十數(shù)漢子，各個年輕體壯，瞧著就不是好惹的。說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文章禍亂綱常，就不應(yīng)再在大晉出版?！?/br>
    “結(jié)果這門口排隊買書的就不樂意了，他們都是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書迷。半夜就過來排了長隊，足足有四五百人。聽說有人鬧事，就將那些人團團圍住了，說要好好教訓(xùn)他們一頓！”

    原來，那史春秋與之前鬧事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得了他人的令才一直攻訐林曉寒，之前秋雨軒與百花谷鬧事一事也是他們做的。

    今日林曉寒新書發(fā)售，他們便也奉命過來鬧事。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林曉寒名聲雖沒太大好轉(zhuǎn)，但新書卻是萬眾期待。

    且他到底是有些書迷的，聽說有人要來墨香閣鬧事，便提前來了墨香閣附近護衛(wèi)。

    晉晏王爺本來還提前派了些人手在墨香閣門口，后面看著排隊買書的書迷實在太多，便把那些人手都給撤了。

    結(jié)果那些鬧事的也是蠢笨，竟還敢按照計劃過來搞事。人剛剛在門口喊了兩嗓子，就被書迷們團團圍住。

    十幾個人對上四五百人，就算是身強體壯，有功夫在身也討不著便宜。

    混亂中，那幫人沒少被書迷們的拳打腳踢，尤其是帶頭那個史春秋，被人知道了身份，就成了書迷們泄憤的活靶子。都不知被什么人刮了幾個大耳刮子，臉頰高高腫起，鼻血留了一臉，發(fā)髻都散了。

    如今他被打的慘了，被書迷們包圍起來，一陣拳打腳踢。他大口大口的吐血，是一動也不能動不了。只等著衙門里的官差過來解救……

    “這……”林詩月面色發(fā)白，萬萬也沒想到事情的發(fā)展竟會與自己想的全然不同。

    一旁的劉哥兒聽了，也十分不忿的說道：“這林曉寒的名聲不是已經(jīng)臭了么？怎么還有這么多人買他的書？難道都瞎了么？”

    旁邊那賣花女便十分不高興的說道：“人是人，書是書！他個人如何與書何干？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故事寫的好看，大家自是都要看的！難道你們就沒看過？”

    這種做底層小生意的女子，不過是個粗人。與大多數(shù)百姓們一樣，聽了些有錢人的八卦，罵上幾句便也罷了。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損，誰管那些有錢人做些什么？

    他們愛看細雨斜風(fēng)先生寫的故事，正是劉哥兒口中眼“瞎”了的人。被人罵到了自己頭上，他們自是不會對林詩月與劉哥兒客氣。

    林詩月與劉哥兒在她那邊吃了癟，但因著附近林曉寒書迷眾多，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得強忍了心中的不悅，灰頭土臉的往回走。

    路上到了人少的地方，林詩月才氣沖沖的對劉哥兒吐槽道：“人是人，書是書，難道這書不是人寫的？這些人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

    話還沒說幾句，忽然人群遠處又傳來一聲呼喊，便聽見有人叫著：“官差來了！官差過來抓人了！”接著就有一大隊配著刀的官差匆匆朝著墨香閣門口跑來。

    官差是過來維持秩序的，但眼見著那幫鬧事之人受傷嚴重，之前打了人的那些書迷害怕被抓，便四散逃跑開來。

    人群一動，整個墨香閣附近就更亂了。眾人都推攘著擠做一團，林詩月也有些害怕的與劉哥兒擠在一起。

    忽然有人猛地沖向林詩月，將她撞倒在地，又一腳踩到了她的肚子上。

    “?。∥业亩亲?！”林詩月慘叫一聲，躺倒在地，當下股間就流出一灘血水。直叫旁邊的劉哥兒整個人都嚇傻了！

    方才他們這里人也不算太多，但那沖撞林詩月的人卻恰好踩到了她的肚子上，現(xiàn)在也早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見，連臉都沒有看清。

    林詩月疼的爬都爬不起來，直接暈倒在地上。劉哥兒也直接嚇的跑掉了，直跑到馬車旁邊，讓梁家的下人過去接人。

    等梁家把林詩月送到醫(yī)館里時，那大夫不過上前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道：“不成了，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

    第145章

    林曉寒聽到林詩月孩子沒了的消息時已經(jīng)是幾日后了。聽說她不僅流產(chǎn)了, 還傷了根基，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林詩月在家哭得死去活來，梁老爺一開始還哄了她幾日, 后面有些煩了, 便也去的少了，還反過來責備林詩月懷著孕還到處亂跑。

    他已是做爺爺?shù)娜肆?，家中有三子二? 都已成家出嫁，壓根也不把這個未成形的胎放在心上。

    林詩月后面大概也死了心, 不敢再鬧, 只是使勁渾身解數(shù), 更加的討好著梁老爺。家中的媳婦子再給她臉色, 也只能陪著笑臉隱忍。畢竟梁老爺也不知能活多久，若是得罪了這管家的媳婦, 梁老爺百年之后, 她的日子怕是要過的更加艱難了。

    事情又回到出事那日, 此時此刻，林曉寒正坐在墨香閣二樓, 喝著茶十分淡然的看著樓下混亂的情景。

    陸秋成今日也陪著他來了, 看見官差們正在門口維持秩序, 之前打人的書迷們早就跑了, 官差們詢問起來，其他人都是一問三不知, 互相幫忙遮掩著。

    官差們一無所獲, 只能將那幫鬧事之人押回了衙門。

    只是那史春秋傷的太重, 被人抬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胳膊腿腳都折了, 顯是大半年都下不了床了。

    “活該！這幫造謠生事之人，就該好好教訓(xùn)一番?！标懬锍蛇€有些不解氣的罵道。

    “他們不過是幫打手，吃些教訓(xùn)，抓了關(guān)上一段日子，也不過如此。”林曉寒并不在意這些小羅羅的下場。

    幕后之人，看著是針對于他，其實也不過是想利用他殺雞儆猴。

    這番較量是晉文帝與世族頑固派之間的斗爭，他與陸秋成不過是晉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

    晉文帝年富力強，手腕又強勢，收拾掉這些沒落世族也是早晚的事兒。

    不過這些都與他們無干，如今他與陸秋成馬上就能遠離京城，脫離了這政斗的暴風(fēng)中心，倒也是件好事。

    官差維持好秩序以后，墨香閣終于得以繼續(xù)發(fā)售新書了。

    這次還是如往常一樣，整整五百本話本子，不過大半日就銷售一空。

    這本《山河永護》的第一冊 ，賣的倒是比《藏龍尋仙》更快了些！

    待第一版書全部賣完了，崔管事才有空上樓，與林曉寒交接稿子的事情。

    見林曉寒把《山河永護》后面的稿子一次性全給了自己，崔管事才十分吃驚的說道：“林哥兒你，這么多本稿子，竟是已經(jīng)全寫完了？”

    以前為了防止吞稿，林曉寒是不會一次□□那么多稿子的，都是在要發(fā)售前的一個月才將后面一冊稿子交給墨香閣。

    但歷經(jīng)了這么多事以后，林曉寒也見到了墨香閣的誠意，此時便也坦誠相待，將全部稿件留了下來。并對崔管事說道：“《山河永護》的插圖，吳先生且與之前一樣，按照劇情來畫就是了。”

    “我出了遠門，路上難免有所耽誤，稿子放在墨香閣里，也更保險?！?/br>
    崔管事聽了，便點點頭道：“此事我會如實上報王爺?！?/br>
    接著又拿出一份單據(jù)說道：“這是王爺讓我提前準備好的，說務(wù)必要在你與陸大人離京之前結(jié)清。是《山河永護》第一冊 的稿酬，按照新的分成，與之前預(yù)計的印刷量，已經(jīng)提前算好了?！?/br>
    林曉寒一看，原來這稿酬里除了今日才發(fā)售的五百冊以外，竟還有未發(fā)售的精裝版和后面幾版的收益。

    書都還沒賣出，就提前預(yù)支了自己兩成的利潤，也就是墨香閣才能做得出了。

    陸秋成對晉晏王爺是有些意見的，此時見墨香閣對林曉寒這般好，心中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只是他閑賦期間，晉晏王爺卻未曾落井下石，且?guī)椭跁x文帝面前說了不少好話。

    再加上晉晏王爺此人雖小節(jié)有失，但在百姓生計等大事大非上，卻往往是和陸秋成站在一條線的。

    于是陸秋成便也沒之前那么討厭晉晏王爺了，左右林曉寒眼中只有自己一人，那晉晏王爺如今大約是自知無戲，現(xiàn)在也不再做些逾越之舉了，也再未與林曉寒見過面了。

    蔡國公府上，蔡瑾剛剛看完了《山河永護》。

    這本話本子其實不是他喜歡的題材，若非是細雨斜風(fēng)先生寫的，他是絕不會看的！

    主角李護國是雙腿殘疾的廢人，與《藏龍尋仙》里的沈青不同，他既沒有神秘的身世，也沒有英俊的容貌，不能習(xí)武，又不能科考，就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落魄人物而已。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毫無亮點的主角，卻有著一腔熱血。

    李護國死后穿越了，卻沒有穿越到什么厲害的人物身上，而是穿越到一個身世更為凄慘的小太監(jiān)身上。

    《山河永護》里詳細的描寫了小太監(jiān)的身世與太監(jiān)身體的殘缺。然而擁有小太監(jiān)身體的李護國，一顆報國之心卻并不因此而消散了。

    最終小太監(jiān)身死，李護國則順利的完成了任務(wù)，重新穿越到了新的角色身上。

    蔡瑾似懂非懂的看完了第一冊 書。他一個哥兒，對報國之情什么的，只有一種十分懵懂的感覺。

    但他看懂了文章里小太監(jiān)的身世。若不是國家不安，戰(zhàn)亂四起，那小太監(jiān)也不會自賣入宮，現(xiàn)在應(yīng)當與父母在家做著小生意。即便沒什么富貴，也會平平安安度過一世，總好過如今受盡虐待，死在宮中，連個祭拜的后人也沒有！

    《山河永護》這文章寫到了太監(jiān)，宮中的太后與嬪妃了看過后，難免也對宮中的太監(jiān)產(chǎn)生了一些同情。

    比如太后就把身邊伺候的掌事太監(jiān)叫來問話，問了他一些陳年家事以后，便做主給宮中的太監(jiān)宮女們添了一日假。

    這些太監(jiān)宮女們，往常在宮中當值都是沒有假期的。

    如今他們每月都有一日假期，可以排班輪流休息。一時間人人都高興非常，議論紛紛。

    沒過多久，所有宮人都知道了這假期其實是沾了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新話本子的光。

    許多人對林曉寒不禁心存感激，有門路的，自是也悄悄去弄了那新的話本子來讀。

    比如何公公，也是個識字的。跟在晉文帝身邊時，就斷斷續(xù)續(xù)的讀過一些細雨斜風(fēng)先生的文章。

    如今他聽說《山河永護》寫到了太監(jiān)的故事，便也使人弄了一本私下看。

    看著看著，何公公竟淚流滿面，為了文章中那小太監(jiān)與老太監(jiān)兩人的身世痛哭流涕。

    原來這文章里小太監(jiān)的身世，還恰好與何公公的有些撞上了。

    他父母也曾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只是遇到了大災(zāi)大疫之后，全家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年歲又小，不得不自賣入宮做了太監(jiān)。

    何公公不太懂什么愛國之心，但卻知道對皇帝是要忠心的！這文章中的小太監(jiān)以身殉國，護衛(wèi)的是皇帝的安全！

    何公公一時間覺得這話本子寫得實在是太好了。伺候起晉文帝來，難免又細心了幾分。

    又因著這話本子是細雨斜風(fēng)先生寫的，他回想起林曉寒每次待他都頗為尊重。心中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以至于后面若是有人在晉文帝面前提到他與陸秋成時，他都會忍不住夸贊幾句。

    《山河永護》發(fā)布三日后，太子晉麟霜在府中合上了書本的最后一頁，猛地拍桌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