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69節(jié)
可在看見梁恪言的這句話時,理智轟然崩塌,眼淚也一股腦地掉出來,她完全陷入失控狀態(tài),打字的手居然在炎夏都要陷入僵直狀態(tài)。 模糊一片的視線里,她慢慢地打字。 我又不喜歡海邊,你老是瞎猜。 第52章 答案 柳絮寧走后的書房內(nèi)剛恢復(fù)一片寂靜, 梁繼衷徐徐點(diǎn)燃一支雪茄,剛遞到嘴邊,門就被打開。 “她剛走?”許芳華問。 梁繼衷沒轉(zhuǎn)頭:“嗯?!?/br> 許芳華走到他面前, 萬分不解:“恪言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地步了,你又是何必呢?” 自己孫子是怎么樣的人, 她再清楚不過。何況他們梁家到了這個地步, 已經(jīng)不再需要其他東西的加持。 梁繼衷冷笑一聲:“他不這樣說我或許會放他們一馬,但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神智不清到為了柳絮寧忤逆我了!他年紀(jì)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現(xiàn)在不阻止, 以后還得了?” 見丈夫如此,許芳華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示弱便會放他一馬?好笑,她了解孫子, 也了解相敬如賓幾十載的丈夫。梁恪言示弱同意, 他會覺得自己梁家的繼承人毫無傲骨, 膽怯懦弱。若梁恪言反抗, 他又覺得自己的權(quán)威被挑戰(zhàn), 對孫子的懲罰只會得寸進(jìn)尺。 放人一馬?這詞無論在何種情形下都是不存在的。 妻子背著自己做了什么,梁繼衷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 許芳華會讓于天洲匯報梁恪言的情況,也會獨(dú)自叫來梁恪言敲打他離柳絮寧遠(yuǎn)點(diǎn)。他不過就是做了和她一樣的事情,他們?yōu)橹粋€目的而行進(jìn),她此刻的怒意又是為何? 梁繼衷將目光落于窗外,輕輕嘆氣:“你啊, 婦人之仁?!?/br> · 回到公司的時候, 大家剛剛結(jié)束午休時間。dy沒多說什么, 按部就班地和她說著實(shí)習(xí)期要做的主要內(nèi)容。只是柳絮寧覺得,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第一個下午總歸不會太忙碌的, 柳絮寧摸魚的時候還會覺得很愧疚,左顧右盼妄圖找點(diǎn)事做,以讓自己擺脫這種無所適從的尷尬境地。不過幸好,其他實(shí)習(xí)生似乎也沒事,有人陪著,空虛的心就踏實(shí)了。 柳絮寧中途去上了個廁所,出門時恰巧看見是dy在和上午來找她的女人說話。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那女人說多照顧照顧她。dy見多了這種事,見怪不怪,只是女人后面跟了句“照顧得明顯一點(diǎn)也無妨”。 dy詫異。 柳絮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辦公位。 梁銳言的消息是在這時發(fā)來的:【爺爺找你?】 該面對的總要對面,她回了個嗯。 梁銳言:【什么事?】 我回家了和你說吧。 敲下這些字,她又一一刪除,打字:【我以后不住云灣園啦,今晚搬出去,地方早就已經(jīng)找好了?!?/br> 打出“早就”兩個字的時候,她想,這算不算是一種驕傲的偏執(zhí),這兩個字一左一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頂起她的下巴和頭顱。她才不是被梁家趕出去的,她早就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梁繼衷當(dāng)然沒有特地找過柳絮寧,梁銳言知道這個消息開始就暗覺不妙。如周行斂說的,如果梁家不同意他和柳絮寧在一起,又怎么會同意哥哥和柳絮寧在一起呢?爺爺找她,只可能是因?yàn)橐粋€目的。 “不玩了梁二?”今天朋友攢了個局,見梁銳言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就要走,好奇地問。 “嗯。” “行吧?!迸笥颜f,“過幾天再來?!?/br> 梁銳言翻口袋找車鑰匙的空隙,抬頭看他一眼,語氣全是不耐煩:“隔三差五聚什么聚?!?/br> 朋友站起來,壓低聲音:“這局主角是誰你不清楚?那一圈,喏,就那一圈——”他下巴往最里邊的沙發(fā)一努,“都沖著你來的?!?/br> “你不知道我?” “這不是今時不同往日咯。你那個寧寧都跟你哥那什么,那其他姑娘大著膽子想上跑道有什么不對的,一不作jian犯科,二不陰謀詭計,追求真愛有什么——” “寧寧和我哥?”梁銳言打斷。 見慣了梁銳言一副吊兒郎當(dāng)公子哥的模樣,突然看見他皺起的眉和冷颼颼的眼神,朋友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心中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天下皆知的東西,梁銳言這可憐鬼該不會不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梁銳言問。 他哥說的? “那幾個女生說的啊,大家都在這塊大學(xué)城,一來二去的不就知道了嗎?!?/br> “一來?”梁銳言冷笑,“是從哪里來的?” 朋友當(dāng)下也是納悶,這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柳絮寧走馬路上被人要聯(lián)系方式也是常事,對方被拒絕的時候順帶問一嘴有沒有男朋友,她也沒藏著掖著,就說有啊?!迸笥颜f到后面有些難以啟齒,這該怎么說?別人問是不是梁銳言,柳絮寧說不是,對方又問那是誰,柳絮寧答得不帶任何猶豫:“梁恪言。” 對方目瞪口呆,配合柳絮寧坦蕩蕩的面龐,好像聽了個鬼故事。 這是事實(shí),但朋友可沒有勇氣把如上事實(shí)告訴梁銳言,尤其眼前這人渾身低氣壓彌漫,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梁銳言拿過外套,說了句知道了,然后往外走。 碰上見鬼的晚高峰,這一路也是夠堵的。梁銳言盯著遲遲不變的紅燈,怎么也想不明白,柳絮寧可以如此坦然地說出口,可以如此坦然地讓他哥哥見光,憑什么? 誤入山野,看蝴蝶飛來飛去,可他最喜歡的那一只停留在別人的肩頭??墒撬髅魇窍瓤拷?。 他嫉妒得想要發(fā)瘋。 車在門口停下,隔壁那棟別墅的恩愛夫妻正遛狗回來,看見他之后互相對視一下,嘴角是揚(yáng)起的弧度小卻微妙的笑意。還不夠,那男人又悄悄地多看了眼。 進(jìn)門的時候,柳絮寧正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林姨,語氣輕快:“沒事的呀林姨,人總是要獨(dú)立的,你不用擔(dān)心我啦。不過在家里的時候沒有向你請教怎么做菜的確是我失策了?!?/br> 說完,她笑了一下,“對了,可以幫我拿一下剪刀嗎?” 林姨說好,轉(zhuǎn)身去拿。但這只是柳絮寧的借口,她似乎生來就缺乏和人面對面吐露真心的能力,也不愿流露真實(shí)情緒。她甚至不知道,這是習(xí)慣,還是本能。 柳絮寧拿著玻璃膠,扯出一段長度,又用牙咬開。 她穿了件黑色貼身背心,下身是寬松的居家褲,長發(fā)隨意地盤成了一個丸子頭,一副輕快閑適的模樣。 可她馬上就要整裝待發(fā)地離開他。 “柳絮寧?!绷轰J言走到她面前,蹲下,視線與她平行。 柳絮寧對他的到來并不意外。上午淋了雨,下午打了幾個噴嚏,柳絮寧覺得腦子有點(diǎn)發(fā)脹,像發(fā)燒的前兆,她想盡快收拾完。 “嗯,你回來了?!?/br> “為什么這么突然?” “不突然呀,我很早的時候就在看租房信息了。你不是知道嗎?” 梁銳言身形頓在原地。 林姨拿來了剪刀,剛走到轉(zhuǎn)角,看到眼前的畫面,躊躇了一下,又轉(zhuǎn)身離開。 “我只是……”梁銳言語序有些混亂,“我無意間看到的,所以就點(diǎn)進(jìn)去看一下,因?yàn)椤驗(yàn)楹芷婀?,我就是……?/br> 他越說越煩躁——為自己解釋不清的居心。 算了,解釋不清就不解釋了。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想你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彼槿ニ掷锏牟Az,掰著她的肩膀,讓她和自己面對面,“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待了這么多年了,沒有你我會不習(xí)慣的,你沒有我……”他噎了一下,“也會不習(xí)慣的。你應(yīng)該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 她奇怪地看他:“這世上沒有人是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的。” 真平靜啊。她好像從來沒有生氣過,發(fā)泄過,歇斯底里過,為什么,是不值得嗎?可她為什么會帶著羞怯與笑意告訴別人她和梁恪言在一起了? “好啊,你知道就好。你和梁恪言也不可能永遠(yuǎn)在一起的!” “我知道?!彼袂闆]有波動,卻像一株被烈日暴曬過的葉子,人蔫蔫的,不自覺地垂眸逃避他的眼神。 發(fā)泄的怒火撞上平靜的屏障,只會被反彈個徹底。梁銳言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握著她肩膀的手不住用力,直到她皺了下眉,抬眼看他,眼里泛一點(diǎn)水光,如林中小鹿遇到闖入者般怯怯惹人憐。 梁銳言下意識松開,想問是不是掐疼她了,可話還沒說出口,柳絮寧已經(jīng)臉色如常:“我剛剛的眼神是不是很可憐?” 梁銳言不知何意。 “我進(jìn)你們家之前就天天在家里的鏡子前練習(xí),要怎么哭才最能讓人心疼,眼神應(yīng)該怎么樣,眉毛應(yīng)該怎么樣,眼淚到底是掉下來好還是含在眼里好?!?/br> “你……”梁銳言怔怔。 “還不止這些。”她娓娓道來,隨意得像是在講述陌生人的人生,偶爾來三兩句刻薄至極的評判。 柳絮寧看著梁銳言不敢置信的眼神,到最后時,他用力地看著她,緊緊蹙眉,仿佛在透過她的臉看一個陌生的人。 意料之中,所以她并不驚訝。 “可是為什么要這樣?” “什么為什么呀?!彼劬潖澋?,“這不就能進(jìn)到你家來了嗎?不然我還要熬好久好久呢。嗯……其實(shí)有些人努力一輩子也過不上這樣的生活,可我只需要做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壞事,再借著我mama的名頭,就能輕松地得到了?!?/br> 如同一種世界被重塑的痛苦襲來,他死死盯著她,怒意勃發(fā)在臉龐,毫不掩飾。 “我很差勁的。”她的聲音是浮在空氣中的柳絮,風(fēng)一吹就能散個徹底。 叫的車很快就到了,掛斷司機(jī)的電話,柳絮寧站起身準(zhǔn)備上樓換衣服。 手腕被他死死抓住,柳絮寧對上他的視線:“你不是這樣的人,重新說?!?/br> “梁銳言,不是聽到你想聽的東西才叫答案的,你不想聽的、不接受的,是答案,也是事實(shí)?!?/br> 車來得很快,工作人員幫她搬箱子。梁銳言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進(jìn)進(jìn)出出。最后一個箱子搬完,梁銳言擋在她面前。 “可以告訴我住在哪里嗎?”在柳絮寧開口前,他先一步說,“我不會去找你的,你放心??赡銖膩矶紱]有自己生活過,萬一有點(diǎn)什么事呢,沒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怎么辦?” 柳絮寧想了想,告訴了他地址。 “ok。”得到答案,他灑脫地挪步,為她讓出一條道??闪鯇帥]有動,衣角被她擰得皺巴巴,像一團(tuán)廢紙。 “剛剛那些話,你可以不要告訴梁恪言嗎?” 梁銳言不知道她眼里的乞求是如她方才講的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如果是前者,她還真是徹徹底底地將他當(dāng)做玩弄的玩具,可如果是后者,他情愿是前者。 因?yàn)橄矚g梁恪言,因?yàn)樗苤匾?,所以不希望在他心里留下這樣的印象嗎? “那怎么和他解釋你要搬家的事情?還有爺爺那邊,他肯定會知道的?!?/br> “我知道,我會說實(shí)話的?!?/br> 一個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機(jī)會擺在眼前,無后顧之憂地圓她的學(xué)業(yè)夢,為此選擇和梁家斷得干干凈凈,這沒什么說不出口的??伤洪_偽裝上佳的表皮,透過淋淋骨血,把她這顆天生骯臟的歹心擺到他面前,她做不到。 自私和惡毒,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所以,你可以不要告訴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