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戍沒想到他會干這事，瞧瞧現(xiàn)在，不就治住他了？

    “給他看看。”

    太上皇高興了，叫程子彥給衛(wèi)戍瞧傷，程子彥便在他眼前揭開了衛(wèi)戍的衣裳，背脊一片模糊傷痕，還有背心上刺眼的那道傷，太上皇看著看著，笑容斂起，漸漸沉郁。慶安看著，暗道不好。

    “你過來?！?/br>
    衛(wèi)戍頓了頓，膝行上前，太上皇探身看過去，慢慢點頭。

    “好，好啊……”

    太上皇冷笑，此刻總算知道衛(wèi)戍的怨氣緣何而來，又為何明知會觸怒他會挨這一頓罰，還偏要如此。連命都顧不住的人，確實什么都不在乎了。

    殿內(nèi)忽然陷入一片沉默，太上皇盯著衛(wèi)戍的背脊。那里在漭山留下的斑駁傷痕，有刀箭，有他跳崖時在石壁磨過的血rou模糊，有些地方落了痂，是粉嫩的新rou，有些地方仍舊是厚厚的黑色血痂，卻都因這幾杖打的開裂出血。

    侍衛(wèi)沒有留情，打的貨真價實，不過控制著速度，太上皇喝罵時又及時停手，終究少了幾杖。

    太上皇年近七十清瘦矍鑠，禪位后雖從不過問朝政，也看上去寬和慈善，但想當(dāng)初也是殺出重圍以不受寵的庶出皇子身份奪得帝位，便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陛下是個心軟沒主見的，故而其實到如今，把持大炎朝政的仍舊是太上皇。而太上皇最為倚重的，唯一替他辦事的，也只有黃雀衛(wèi)。

    太上皇忽然覺得自己的懲罰有些可笑，甚至殘忍。這一賞菜，衛(wèi)戍的身份不言而喻，往后做事不便之外，身家都不再安全。滿朝文武皇室子孫，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的盯著那個位子？怕是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拉攏衛(wèi)戍，這種時候衛(wèi)戍就是不偏不倚也要遭人猜忌，一個不甚萬劫不復(fù)。

    太上皇又看了看衛(wèi)戍的傷，覺得有點牙疼。

    “孤……”

    忽然又皺眉：

    “辦個差事不聲不響娶了親，回來還這么鬧，孤還以為你鐵了心要走了，少不得這么著叫你收收心！”

    衛(wèi)戍忍住沒瞥太上皇，這老頭就是覺著自己做過分了，也得想法子替自己開脫。

    “是，臣有錯?！?/br>
    衛(wèi)戍越恭順，太上皇越別扭。他要是跟從前一樣犟幾句嘴，他心里也沒這么不得勁，誰知衛(wèi)戍這遭似乎被嚇怕了，格外乖順，太上皇少不得自思彌補之法。

    “你同玉和青梅竹馬，孤聽聞你那娘子出身市井，孤便趁著新年喜氣，給你賜個婚吧，有玉和在，今日這事也權(quán)當(dāng)是因她孤高看你一眼，這才賞菜?！?/br>
    “殿下垂憐，此事不妥?！?/br>
    “怎么？玉和還配不上你？”

    太上皇豎起眉毛，衛(wèi)戍頭垂的更低。

    “是臣配不上郡主，倘或娘娘在生，郡主是娘娘的心頭rou，必舍不得委屈郡主。臣畢竟已然娶親，不預(yù)備和離再娶，不會娶平妻，不會納妾。”

    想來也是，衛(wèi)戍慣來憎惡婚姻，這一番卻娶親了，想必那女子確實有過人之處能令衛(wèi)戍折服，但又煩躁：

    “那你要怎么辦？若賜婚，外頭也只當(dāng)孤為玉和高看你一番，這才賞菜。”

    衛(wèi)戍笑了笑：

    “殿下賞菜自然有賞菜的道理，依著殿下的心思便罷了?！?/br>
    太上皇一口氣哽住上下不得，本要撒氣，結(jié)果這氣撒的愈發(fā)慪氣，想著衛(wèi)戍的傷，頓時厭惡起顧允明，嘔著氣又問：

    “差事辦的如何？”

    “一切順利，漭山確實與朝中有所勾結(jié)，所以幾次剿匪才都鎩羽而歸?！?/br>
    太上皇臉色變了變，皺眉冷嗤：

    “罷了，孤身子漸不如從前，陛下又是心軟沒決斷之人，這儲位確實不能再拖延了，今年必要有個結(jié)果?！?/br>
    他盯著衛(wèi)戍：

    “有個干干凈凈的結(jié)果?！?/br>
    “是?！?/br>
    龍子鳳孫爭飯吃，苦的卻是他這小臣，cao碎心跑斷腿，不僅遭算計還得挨板子。這都不算，在太上皇跟前還不能委屈。

    “下去吧，年初一的，想來不少人要去給你拜年?！?/br>
    太上皇擺手，忽然幸災(zāi)樂禍起來，這小子慣來不服管教，雖辦差是一把好手，但如今想著能叫他吃癟，太上皇內(nèi)疚之余還是隱隱興奮。衛(wèi)戍順著他，苦著臉告退，故意走的緩慢踉蹌，太上皇又皺眉，衛(wèi)戍還沒走出圣清殿，那廂太上皇的賞賜口諭也傳下了。

    這就是挨打的好處了。

    賞完了太上皇才覺得心氣順了點，抱著罐子逗起蛐蛐兒，慶安叫人都退下，殿內(nèi)只剩他主仆二人時，他跪下了。

    第二十七章

    太上皇沒做聲，逗了好半晌蛐蛐兒才抬頭，冥想出神。

    “慶安吶，顧允明是什么時候到孤身邊兒的？”

    “回殿下，瑞祥十九年，您還沒封太子的時候?！?/br>
    “嗯，那時候他才多大，幾歲的孩子，在孤王府做小廝，實誠的就跟個傻子似的，對孤挖心挖肺的忠心，算是孤眼瞧著長大，雖沒出大力，但一直跟著孤，一步步走到如今，有……”

    “三十多年啦，殿下?！?/br>
    “嗯，可不是么，這么些年了，所以就算孤知道他本事不大，卻還是難免偏心。寧愿再立一支黃雀衛(wèi)，也沒想過換了他。就算知道他明里暗里算計衛(wèi)戍，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偏幫他，打壓衛(wèi)戍。一樣的統(tǒng)領(lǐng)，顧允明是三品，衛(wèi)戍是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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