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芽只看了一眼那個綾羅綢緞的美人兒就趕緊低了頭，簇簇發(fā)抖的跪在地上，姜瓷笑笑：

    “翠芽?！?/br>
    翠芽驚疑不定，仔細又打量姜瓷, 覺著有兩分眼熟，可怎么看也不認得，她期期艾艾, 姜瓷又笑：

    “那會兒你說我針線好，每頓多給我半個窩頭，有回你在我屋門口絆倒磕了腿，我還替你給刑房送了飯?！?/br>
    “啊！”

    翠芽驚叫出聲, 嚇得坐在地上, 把頭轉換各種角度看姜瓷, 癡蠢的樣子逗得春寒忍不住笑出聲。

    “你你你……”

    “先給她口熱茶吃吃。”

    春蘭忙遞了一盞熱茶, 翠芽許餓的久了，又冷, 眼睛一刻不離姜瓷, 端起盞子咕咚兩口干凈。

    “苦！”

    咧了嘴，又奇異道：

    “好香？”

    好茶回甘，姜瓷忍不住笑：

    “你這么來京了？”

    翠芽呷氣：

    “便是你在山上那時, 后來起了一場大火，寨子里亂做一團，我趁亂跑了，可我是自小就叫擄上山的，也不知家在哪，就四處討飯，遇上一伙災民，跟著他們就逃到這里了?！?/br>
    指著姜瓷道：

    “你，你，你這么？”

    她說不明白，這人當初蠢胖丑，如今就那眉眼還有幾分相似，貌美的叫人不敢相信，貴氣逼人，簡直脫胎換骨。

    姜瓷生了逗弄的心思，遂拿腔作調抿了一下鬢發(fā)：

    “女人啊，成親等同第二回 投胎，嫁的男人好，可不就脫胎換骨了？”

    春芽聽的愣愣的，姜瓷嗤的又笑了：

    “你是一個人？”

    翠芽眼神閃爍：

    “不，不是，還有阿堯?！?/br>
    姜瓷嘴角笑意一凝，翠芽忙擺手：

    “你別怕！她如今不做山賊了，她其實也命苦，親娘是叫擄上山的民女，寨主霸占生了孩子。你不知道，山賊擄女人生下男孩就還教他們做山賊，要是女孩……多是不管生死。阿堯她娘用剩飯把她養(yǎng)到幾歲，被山賊打死了，她也是為活命，做的比男人還好，她那山賊爹才多看她一眼，賞她口飯吃。那回大火燒光了庫房，她回去也要被打死，就跟我一起跑了?！?/br>
    姜瓷不期然想起阿堯的夫君。

    “她那夫君呢？”

    “誰知道呢，亂了一場，誰也不見誰了，許也跑了吧。他本也不是山上的，是阿堯在山下?lián)斓模苤鴤?，看他生的還算俊俏，就收留他，沒曾想竟功夫了得，很得寨里山賊喜歡，就叫他們成親，把他留下了?！?/br>
    姜瓷聽著，翠芽說完她卻沒了回應，翠芽惴惴不安好半晌，姜瓷忽然笑道：

    “也算不打不相識了，既然如今你們落難，我左右明日也要設個粥棚，你叫她來，我總能暫且?guī)蛶湍銈??！?/br>
    翠芽頓時高興：

    “你等著我，我們且餓了好幾天了，我這就去找她！”

    咚咚咚跑下樓，姜瓷看著她背影，笑容漸漸收起。

    吳嬤嬤幾個面面相覷，并不知道姜瓷還曾有深陷漭山那一遭事，姜瓷也沒細說，只同衛(wèi)戎道：

    “看著她們?！?/br>
    衛(wèi)戎點頭，沒多大會兒翠芽拉著阿堯跑來，姜瓷見著阿堯卻屬實意外。

    半邊臉火燒留下的傷疤，一只腿瘸著，雙眼無神渾渾噩噩。

    “她，她有些傻了。”

    翠芽有些為難，姜瓷點頭。

    “衛(wèi)戎，先安頓她們去對面的客棧?！?/br>
    衛(wèi)戎引她們下去的空當，姜瓷又交代春蘭：

    “備些衣裳飲食送過去?！?/br>
    翠芽歡喜雀躍，拉著阿堯不住道：

    “好了好了，咱們餓不死了……”

    阿堯仍舊癡癡傻傻，沒有回應。

    姜瓷照舊聽著小曲兒，仿佛沒有這一場風波，直到午后雨漸漸停了，她才出了南方小館兒，又往布莊胭脂鋪子逛過，還去致和齋等了新出爐的點心，黃昏時才回去。

    吳嬤嬤知道姜瓷有心事，回去等春寒春蘭侍奉洗漱更衣后，便帶著人都退了下去，岑卿衛(wèi)戎便在小花廳里，等姜瓷問話。

    “安頓好了？”

    “好了，瞧著，似乎沒什么疑點?！?/br>
    衛(wèi)戎木訥訥回了，岑卿立刻嗤笑，姜瓷摩挲著茶盞。

    “如今是沒什么疑點，但往前追溯，卻全是疑點?！?/br>
    她仔細回想當初漭山上的細節(jié)，微微皺眉：

    “有些事，往多處想沒壞事。照翠芽話里意思，她逃下漭山，甚至還帶著個本該是仇人的阿堯。但是都知道去年秋天北邊遭了蝗災，她就是再不知道，待過了盛京也該知道了，怎么還會繼續(xù)往北邊乞討直到遇上災民？有些說不通。”

    “確實不太合理。”

    岑卿思索，衛(wèi)戎又道：

    “瞧著她們同那些災民也并不熟悉的樣子，若說是才混進去的倒更像?！?/br>
    “才混進去的？”

    姜瓷沉吟：

    “若是算著時候，衛(wèi)戍到漭山，她們得到消息即刻下山進京，這時候剛剛好能合上?！?/br>
    岑卿衛(wèi)戎相視一眼：

    “有件事，也要同夫人說一說。這阿堯的夫君便是曾經顧允明麾下黃雀小統(tǒng)領謝瀾。顧允明令他截殺公子，事敗后推脫在謝瀾身上，說是謝瀾與公子有私怨，但公子心知肚明，故而在太上皇處便沒多計較。顧允明卻同謝瀾說公子不依不撓，叫他們逃亡，甚至半路截殺嫁禍公子。那一隊人只逃出了謝瀾，后陰差陽錯流落漭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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