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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橋上,兩人面面相覷。 夜風有些冷,秀秀一動不動地站在前方,穩(wěn)穩(wěn)地堵住了窄橋,謝奚奴無法,只能嘆了口氣,扶著吊繩往下探去。 葦塘沒有光線,暗如深淵,只有微弱的月色澆在水面,泛著粼粼波光。 從上至下探去,只能隱約看到一抹紅色藏在橋下的陰影處。 怎么樣?下面有沒有什么東西?耳邊是秀秀緊張的詢問聲。 謝奚奴沒有吭聲,看了許久,他轉身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有。 奇怪了,我明明聽到了聲音啊。秀秀壯著膽子想往下看一眼。 手中卻忽然一松,木柄劃過手心,穩(wěn)穩(wěn)地落在謝奚奴的手上,他晃了晃即將熄滅的燈火,催促道:快走吧。 沒了燈籠,秀秀縮了縮脖子,更加不敢探身去看了。 唉,你別走太快。 嫂子是在害怕嗎? 哈,哈哈哈,開玩笑,我主要怕你出事。 對話聲被夜風吹散,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木橋盡頭。 夜風穿過葦塘。 橋墩的陰暗處,有人正渾身浴血地躺在蘆葦中,錯亂的蒲葦埋在他的身上,他瞪大著眼,痛苦地低吟著。 . 謝奚奴立在窗邊,靜靜地眺望著無盡的夜色。 他當然聽到了聲音,也當然看到了那個人,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但他想他應該知道那人是誰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江恩。 仙門世家江聞道的得力助手,也是前世,將他推落鬼道之人。 謝奚奴,死亡才是你的宿命!這是江恩臨終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出自于江恩的口,但謝奚奴知道,這是那個人在轉達江聞道的夙愿,恨他厭他咒他的人一直是江聞道。 太陽xue隱隱作痛,他撫額吹了許久的夜風,才讓混亂的思緒漸漸平息。 來,喝碗甜湯暖暖胃。 秀秀端著白瓷碗從廚房扶簾出來。 甜湯的霧氣混著酒糟的香氣撲面而來,碗沿還有些微燙,謝奚奴摩挲著瓷邊,抿了一口。 沒有聞起來那般香甜,但是,很溫暖。 秀秀已經坐在書桌前開始抄書,她的頭埋得很低,從謝奚奴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耳邊落下的碎發(fā),和因為認真,有些繃緊的側顏。 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秀秀抬起下巴沖他笑了笑:好喝嗎? 謝奚奴晃了晃神,甜湯的滋味還彌漫在唇齒間,他忽然攥拳輕咳了一聲。 好喝。 聽到肯定的答案,秀秀瞇眼又笑了笑,埋頭繼續(xù)抄書。 書桌上的油燈沒有燈罩,夜風將它吹得有些抖動,謝奚奴將碗放置在桌案,轉身闔上了窗。 . 春夜,并不安靜。 葦塘邊已蛙鳴漸起,腐草堆積在塘邊,壓出厚重的蠓蟲。 橋頭的燈籠已經被風吹滅,整片葦塘陷入濃夜,只有冷冷的月光落在水面。 亥時,整個萬塘尚在睡夢中,橋下的葦塘卻發(fā)出汲汲的水聲。 謝奚奴提著昏黃的燈籠,淌著水走到了橋下。 橋下的蘆葦生的很好,高高交錯著,將那片刺目的紅色掩藏在葦蒲之下。 修道之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赤焰之色是江家的校服,更何況校服衣袂處用金線繡了個碩大的江字。 不錯,一如既往的江家風格,奪目的血紅色也罷,夸張的金線也罷,都只為了在所有仙門世家中最耀眼,最脫穎而出。 謝奚奴嫌惡地踩著蒲葦,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江恩迷糊中聽到身邊的動靜,吃力地睜開眼,一片暈眩過后,他眸光一顫,面前竟有一個小小少年負著月光,冷冷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感覺一股血腥味從喉間溢出,同時溢出的是他破碎的聲音:少少爺。 少爺怎么會在這里他模模糊糊地想,少爺這時應該好好地呆在江家,識文斷字,修習劍術,怎么會在這里呢? 江恩費力地辨認著,正好見那少年蹲下了身子,他的臉上沒有什么情緒,冷漠地仿若這譚水。 不是少爺,江恩看清了少年的眉眼,與少爺有兩三分的相似,但并不是他,想來是這村里的孩子吧。 太好了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江恩激動地抬起手,渾身撕裂般地痛,他緊緊抓住少年的衣擺求救:救我 快找人來救我 少年一臉懵懂的模樣,問道:阿伯,你怎么了? 先去找人救我,小朋友,阿伯以后請你吃糖江恩忍著痛哄騙道。 可是我嫂子說不能讓來路不明的人進村。順著,少年抬起他一只手,似乎想將他往村外拖。 停停停! 我是好人 我是仙門的道長! 小朋友! 肩膀猛得一松,那少年停止了動作,將燈籠往他臉邊送去,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他眼睛一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