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橘柔一直呆在季婉清身邊,從未出去過,也不知何事,便搖搖頭:“要奴婢出去看看嗎?” 季婉清收筆時手腕沒能穩(wěn)住,顫了筆尖,一撇拉的極長,她有些敗興,擲下手中的小狼豪,往外走去。 林氏還在屋內(nèi)怒罵不止,丫鬟沒人敢上前勸解,皆是斂聲屏氣生怕自己被殃及。季婉清不動聲色的站在她旁邊靜靜聽著,林氏向來有些忌諱自己這個小女兒,一時訕訕張著嘴再罵不出聲。 “母親這是怎么了?” 林氏臉像陰了天兒似的黑沉沉:“那老妖婆不過是仗著婆婆身份壓我一頭,也不肯給她地下的小兒一家積點陰德......” 季婉清柔柔的出了聲,“母親作何這般著急?祖母年紀(jì)這般大了,您忍讓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何況先前這許多年都過去,您怎么按捺不住這一時呢 林氏咬了咬腮幫子,:“可真是一個老不死的下頭帶著小不死的。這二房出來的人便是愛鳩占鵲巢的便宜。” 季婉清伸手扶林氏坐下,“好事多磋磨,您才說如今襲爵的是父親,那九思這事兒就更是急不得。” 林氏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有再說話,只瞪著雙眼睛。季婉清又道:“女兒勸母親許多次,祖母高齡想必只是一日比一日力不從心,這季家到時候還是得您做主,九思的婚事論來論去還不要您和父親一并拿主意?” 林氏臉上就浮出點笑意來:“你說的對,倒是我焦躁了,還需耐心等著才是?!彼鹕碓谖堇镒吡藘扇?,晃眼看見妝鏡里頭還有幾分容色的自己,指尖撫上臉龐,喃喃道:“...不信還熬不過西苑那個老妖婆...” 季婉清淡淡笑了笑,婷婷裊裊的一葉軟袖從烏木上落下去,行完禮就帶著丫鬟又回了書房。 * 云臺山在臨安城往西去的位置,九思原以為請大師下山還要頗費一番功夫,誰知下午管事才帶著幾個小廝上山。 天色微暗,她與祖母二人的晚膳還未用完,就有腿程快的小廝跑回來通傳,讓廚房備好齋飯。 劉mama差人去福熙堂的小廚房,吩咐那邊的人做上齋飯,祖母顯得有些高興,上了年紀(jì)的人性子倒越發(fā)像個小孩,急急切切的催促九思快點吃了好一同見見那位大師。 待婆孫二人到福熙堂前的花廳,適逢管家?guī)еU悅大師從內(nèi)儀門進來,九思透過廳窗瞧見這人一眼,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jì),步履穩(wěn)健,打眼看著倒是尋常高僧的摸樣。 她帶著丫鬟往隔間后面避去,隔碧紗窗聽到管家進來稟報,爾后恭恭敬敬的把大師請進門來,那禪悅?cè)腴T來道一聲“阿彌陀佛”。 季候氏招呼他左首上坐,禪悅婉拒:“出家人不講虛禮,貧僧此次下山,也只是為有緣人走一趟?!?/br> 季候氏沒勉強,讓丫鬟上了茶水,“有勞大師特意下山一趟,此請是為小兒與兒媳的殯葬,還要勞煩大師看過生辰八字來擇一個良日入葬,方了生者與逝者的一份心愿。” 一旁的丫鬟上遞上寫著生辰八字的紙箋,禪悅推拒:“貧僧已脫俗塵四十年載,出家人不論邪法。佛道本一家,貧僧有一摯友闕白道長善于陰陽風(fēng)水,就住在云臺山下,季老夫人著人報上我的法號,他這幾日正是閑著的時候?!?/br> 季候氏才放下心來,又細(xì)細(xì)問過那道長的事情后,臉上的皺紋舒展開,“禪悅大師走著一趟,著實辛苦,暖閣備上了素齋,還請大師莫要推遲,近日天色已晚,大師不妨再季宅歇息一晚上,明日清早再派人送回去?!?/br> 禪悅未再推遲,季候氏附到劉mama耳邊,叫她吩咐管事的明日記得往香慧寺備上一份厚厚的香火錢,劉mama點頭應(yīng)下,便領(lǐng)著禪悅往右邊暖閣去。 管事得了吩咐,第二日又早早的就遣人去了云臺山下尋那位道長過來,父母親那兩棺方子不過在季宅停了一日,下人們口中就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往外傳。 季候氏很是生氣,狠狠責(zé)罰了那幾個湊在墻角根兒嚼閑話的丫頭,便再也沒有人嘴碎的胡亂說些什么。 闕白令人在停棺的堂中點了七展引魂燈,又捆了一只召魂雞,這棺內(nèi)置放的是季二老爺夫人的衣冠,道長令人開方,將壽衣鋪成人型再捆住說是避煞所用,回家那日起往后推算作頭七,便是后日的日子最合適來選作入葬。 季家獨獨沒有男丁,季伯侯去時便是陸宗德睡在堂屋壓棺,闕白略略沉吟,道:“那要麻煩季老爺這兩日睡在堂屋了?!?/br> 季宗德打兩棺材進門兒,就沒睡安穩(wěn),心中一陣苦哀,壓著情緒讓林氏把他的床鋪搬到這邊來。 季候氏這兩日忙碌身子很是乏累,咳得又辛苦,喉間無痰又只是干咳,像是年歲愈發(fā)大了夾帶的并發(fā)癥,走兩步還喘的厲害。 晚間大夫來看過一回,九思又陪她服了藥用過晚膳,親眼看著祖母躺在床上不大咳了,才退出室內(nèi)。外面已是朦朦朧朧的夜色,天上一輪空明,站在穿廊,遠(yuǎn)遠(yuǎn)的能看見中堂前燃了一路幽幽晃晃的引魂燈。 第5章 因是奔喪歸來,又有上頭圣旨明里暗里的壓著,沒能大cao大辦,只開了東角門,讓族中的親人和季宗賢從前的故交與學(xué)生進來,很是低調(diào)。 只是季家仍舊來客頗多,其中不乏高官貴人,這喪禮辦的像是七年來終于沉冤得雪后的喜事一樣,季宗德和林氏臉上哪里還找得到點傷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