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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候氏坐在福熙堂左側(cè)間的暖閣里聽管事回稟。九思的母親柳玉苑原是慶昌鎮(zhèn)一小戶,外祖父母家只有她一獨女,派了人往柳家去報喪結(jié)果人去樓空,問街坊道這一戶去年過世,生了一個女兒不知道嫁去了何處,竟也不回來一趟,還是柳家族中來人將兩位老人葬去了鄉(xiāng)下。 祖母當下心里磨挫的難受,拽住九思的手生怕她傷心過頭,叫管事的務(wù)必尋到外祖的位置,讓九思逢年清明好去上一柱香燒些錢紙罷。 九思歷經(jīng)兩世卻早已看淡,有些事情并非傷心二字便可以解決。從昨夜里守靈到早上,肚里沒落下一口吃食,送完靈回來倒是有些餓。 季候氏看她揉肚子的動作忍不住笑起來,“采錦,還不帶你家姑娘去花廳的桌上吃些點心,這跟誰虧了她吃食一樣?!本潘悸犃嗣嫔蠏觳蛔∫哺ζ饋?。 穿過堂前的曲徑往花廳去,道兩旁種了兩行只及膝高的南天竹,灌木上頭輟滿了小顆小顆的紅果子,很是喜人。半瀧是在鄉(xiāng)下野慣了的,瞅著自家姑娘喜歡什么,就要上手連根拔起來想往碧霄院兒里帶。 采錦哪里見過這樣的架勢,驚呼了一聲“姑奶奶”,哭笑不得:“這南天竹是大老爺特意尋來讓花匠植在這兒的,你還不趕緊的松了手,把根子上的土埋實了,千萬別讓人瞧著,不然可有的話說了。” 九思看著蹲在地上一手黑泥巴的半瀧,一副鄉(xiāng)下丫頭的模樣,有些憨憨的,上一世她也是這般,整天在院子里扒墻鉆洞,三天兩頭便被管家婆子一通教訓,再大些倒是不會去到處跑來跑去了,但是這股皮性子卻沒收住。 若是真真癡傻便罷,這姑娘卻好幾次同她提起,說季二姑娘不是個好人。她當時為這事將半瀧罰去院子跪著,又看到季婉清替半瀧求情,她心下便對半瀧越發(fā)不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部對季婉清交代了,季婉清抿著一張小嘴,笑容溫婉動人,尋由便把半瀧討了過去。 后來在季家便再也未見過這個丫頭。 九思微微挪開視線,心下暗暗嘆了一口氣,估摸半瀧無意間瞧到了什么,才讓季婉清下了狠手...只是現(xiàn)在時候還未到,她縱使重活一世,也不并不看得十分清楚。 花廳這個偏角倒比暖閣那邊還要靜上許多,九思就著這個時節(jié)剛出來的杭菊茶,吃了好幾塊酥餅,滿滿的一碟子轉(zhuǎn)眼就空下大半來。 半瀧從前和九思在房縣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兩個人一個碟子都用手抓來吃,從來不大講究什么尊卑秩序,如今只能眼巴巴兒的瞧著小姐吃,自己在一邊掉口水,她心里有些委屈,人也萎靡不振的縮在一邊。 九思把碟子遞過去,半瀧一張臉立馬笑嘻嘻,卻只從里面拿去了兩塊,一塊塞給了采錦,另外一塊丟到自己嘴里,沒嚼兩口就吞下了。 采錦瞋目結(jié)舌,吶吶道:“我還沒未見過有人這樣吃東西?!?/br> 半瀧臉上露出點得意的神色,“這算什么,我們村子里那個老寡婦,一口能吞下兩個拳頭這個大的饅頭?!?/br> 她光說還不帶勁,手上還比劃著把兩個手捏成團作勢往嘴里塞,采錦的臉上的神情便越發(fā)的口瞪目呆。 花廳的簾子突然被打起來,進來的人還在說著話,行步有環(huán)佩之聲, “九思也在這邊,本以為這一處安靜,就和婉茹過來歇息片刻的,這剛好我們?nèi)忝镁陀鲆娏??!眮砣说穆曇糨p柔雅致,不疾不徐,聽起來極為悅耳。 季婉清今日也是一身孝服,身條卻還很窈窕,發(fā)髻烏黑,小臉雪白,唇邊抿出點笑意來。 季婉茹怯怯懦懦的站在季婉清身后朝她行禮,似乎對季婉清這個嫡姐很是信任。 徐姨娘生的花容月貌,季婉茹卻是很小家碧玉的樣子,如今才十二歲,模樣雖未長開,卻也很惹人憐愛。 這樣的女子生來便更招人疼罷,能讓裴珉院兒里獨獨留著她。 季婉清挨著季九思坐下,唇邊的笑意抿開,似有意又無意的提起一句:“九思這樣瞧著婉茹做什么呢?” 季婉茹便有些不安起來,悄悄挪了好幾下凳子,臉也漸漸有些發(fā)紅。九思伸手把面前的碟子推到桌子中間,淡淡道:“只是許多年未見,婉茹竟也長這般大了?!?/br> 季婉茹靦腆的帶著點笑,臉上還有殘留的紅暈:“姨娘常說我長不高,長姐在我這個年紀至少比我還要高出半個頭來呢?!?/br> “你這樣就很可人愛的,哪里需要長的跟長姐一樣高才算好呢?”季婉清嘴角拉出柔軟的弧度來,九思離她很近,瞧著她那雙盈盈彎目里哪里有半點笑意在。 季九思沒有心思和她呆在這一處,只說自己不舒服,便帶著半瀧和采錦往內(nèi)院去。 芙巧不知道是從何處過來,額頭上還帶著汗,氣喘吁吁朝她們道:“可算是找著三姐兒了,老婦人尋小姐過去用晚膳呢?!?/br> 芙巧是家生子,老子娘在外院做管家婆子,早晨外院人手不夠,她便向九思告了半日的假過去打幫手。 九思皺了皺眉:“這也太早了些......” 芙巧解釋道:“原是打算稍微提早一些的,只是今天大老爺那邊好幾個貴客在,這府里小廚房的廚子都要過去才夠,便讓內(nèi)院都早些用膳。” 九思了然點點頭,此次也是季宗德加官晉爵的一大良機,他怎么舍得錯失。 便隨芙巧從外書房一側(cè)徑直穿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