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16節(jié)
沈歸荑手指開始變得僵硬,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笑。 她下意識摸向脖頸,又下意識的再去看許若伶,她已經(jīng)收回了視線,一邊看著畫像一邊繼續(xù)說自己的 見她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并不戳破,沈歸荑緩了又緩,覺得那手指回了溫后,也才低下頭繼續(xù)選。 沈歸荑瞧了好大一會兒,才選了三個,一個是小侯爺秦宣,一個是護(hù)國少將軍白驚詞,最后一個是淮親王世子江倚之。 許若伶說這三個里頭,只有那白驚詞才會入宮上朝,不如先挑他試試。 沈歸荑愣住,遲疑了片刻,“試什么?” 這話問的許若伶也一愣,看向沈歸荑時表情都帶著難以置信,一副“你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來”的表情,“自然是試試他行不行?!?/br> 說完,她壓根不給沈歸荑反應(yīng)的機(jī)會,“明兒早我?guī)闳ゴ涤伴w,那是下朝必經(jīng)之地,我到時候喊住那邊白驚詞,就當(dāng)是湊巧遇見,你在旁邊聽著,你覺得如何?” 沈歸荑還在想會不會過于唐突,還沒想好,許若伶便直接替她做了決定,“就這么定了?!?/br> 兩人這般談妥之后,先是同皇后告了幾天的假,第二日一早便拉著沈歸荑去了吹影閣,這吹影閣原是搭的戲樓,后永碩帝一病不起,這戲樓便不曾搭過臺子了。 不過恰逢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虞妃領(lǐng)著陳鶯瑤去鳳棲宮請安,那陳鶯瑤一天換一個打扮,著實扎眼的很。 一問兩人正要去吹影閣,虞妃稍一作思量,覺得這陳鶯瑤怎么都等不到江宴行,不如去那下朝的路上碰一碰,碰到壁了也好借口打發(fā)走,便讓她跟許若伶。 許若伶一聽便知道虞妃打的什么主意,有些無奈的和她對視了一眼,收到了后者一副懇求的眼神后,到底還是沒說什么,也帶著陳鶯瑤去了。 巧的是那戲臺子對面搭的有供人歇息的亭臺,沈歸荑和許若伶便在上頭布了些茶點,就這么等著白驚詞路過。 不過這虞妃道真是算對了,多少日見不到的人,這回連帶著白驚詞在內(nèi),也都給碰見了。 江宴行和白驚詞均穿著朝服,江宴行張嘴說了什么,白驚詞也跟附著開口,兩人正一前一后的走著,便聽見不大不小的一聲喊。 “白小將軍?!笔莻€女子。 兩人循聲望去,便看見許若伶提著裙子下了亭朝他們這邊走,后面還跟了兩位女子。 江宴行連帶著眉頭也蹙了起來,若說這許若伶在這倒也不稀奇,他也聽說了的,伶妃這幾日正在給車騎將軍的獨女選夫婿,只是這后頭為何還跟著沈歸荑? 沈歸荑自然是也看到了江宴行,她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再過去,這遲疑的態(tài)度在江宴行蹙起了眉時瞬間散了,她提裙下階,不緊不慢的跟上許若伶。 后頭那陳鶯瑤雖沒見過江宴行,但從那一身玄色蟒紋大致也能猜得出來頭,跑的竟是比沈歸荑還急。 待停下后,許若伶還未開口,便聽她柔柔弱弱的一聲,聲音低不可聞,“鶯瑤見過太子殿下。” 說完之后四下無聲,江宴行沒理也沒應(yīng),便是連個眼神都沒給。 許若伶余光冷冷的掃了那陳鶯瑤一眼,連忙笑著接話,“這是虞妃表姑家的姑娘,今兒跟我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殿下今日不去皇后娘娘那里用膳么?” 見她打了圓場,江宴行這回才開口,語氣平淡,“還有要事,便不去了。” 許若伶同江宴行聊了幾句,才講話引到了白驚詞身上,她原本和將軍夫人是舊識好姐妹,便先是以白驚詞父母進(jìn)來可安好的說辭客套幾句,這才開門見山。 她這話說的婉轉(zhuǎn),倒像是專門來問將軍夫人的近況,與白驚詞只是提了幾句。 白驚詞是個靦腆的,一聽問到了可有中意女子,便有些尷尬,瞧著江宴行還在身邊,便開口,“殿下心系江山社稷還不曾動凡念,我作為臣子又如何敢不以此為主?!?/br> 這話說的好聽,可沈歸荑卻被逗笑了,那笑輕和婉轉(zhuǎn),如琴箏鶯鶯。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繞頸的裙子,鬢花素雅,佩飾也簡單,只留了一根粉花銀簪,綴了極長的一道流蘇在耳側(cè),她抬眸輕笑,綴飾也輕輕晃動。 見沈歸荑笑了,許若伶也跟著笑,便一副不大贊同的口氣道:“殿下明德于天下,自然以國為重,白小將軍一心為國自然是好的,但古人云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這齊家治國二者不可少一啊。” 說完她頓了頓,繼續(xù)道:“小將軍年紀(jì)也不小了,前些日子還聽柳jiejie吵著要抱孫子呢,這大事還是要早些提上日程?!?/br> 這話說得的確不假,白驚詞如今聽到最多的便是他娘整日同他絮叨抱孫子一事,說誰家的老三生了兒子、老四生了女兒,我不求你能在這京城里找媳婦,你哪怕就是撿回來個也行。 他知道許若伶也是好心,便開口應(yīng)下,又道了聲謝。 許若伶今兒原本是想讓沈歸荑同他談上個兩句的,只是這旁邊跟著江宴行,也不敢生事,又怕多說了兩人有事被耽擱,說完后便請辭。 這邊許若伶剛請辭完還沒動身,那陳鶯瑤便急了,她這好不容易見到太子,半句話還沒說呢,便要走,她哪里愿意。 瞧著江宴行作勢要走,直接出聲喊住了她,“太子殿下等等!” 那一聲喊的柔中帶弱,弱中帶軟,軟中帶嬌。 江宴行頓住,隨后轉(zhuǎn)身,神色冷淡,窺不出什么表情,視線輕掃,落在了沈歸荑身上,輕描淡寫又毫無溫度。 沈歸荑被看的有些莫名,微微一愣,后而反應(yīng)過來。 抿了抿唇,她迎上江宴行的視線,眸子澄澈,態(tài)度也平淡。 她語氣很輕,卻又微微泛著疏離和冷意,提醒了一句,“不是我?!?/br> 第19章 挑選(三) 三遇江宴行 這場面瞧著是挺尷尬的,尤其是沈歸荑說完之后便斂了眸子,一副不愿再理的模樣,反觀旁邊真正出聲的陳鶯瑤,面色倒有些難看了。 她不懂明明為什么是自己喊的太子殿下,偏偏叫那沒名分的娘娘博了眼球。 陳鶯瑤心里不舒坦,便銀牙一咬,朝前走了兩步,那位置瞧著比沈歸荑站的靠前了些。 而后施施然在福下一禮,端莊賢淑拿捏得仔仔細(xì)細(xì)。 “小女陳鶯瑤,見過太子殿下。” 沈歸荑瞧著她有文章要做,便也極為識趣的后退了兩步,給陳鶯瑤讓出了位置,位置后稍了些,她便略微一抬眼,去瞧江宴行的臉色。 江宴行哪里有臉色可瞧,約莫是方才那狀況將他弄的尷尬,此刻又見陳鶯瑤巴不得往前湊,旁邊還跟著白驚詞當(dāng)著看客。 著實不太好看。 他略微垂眼,將眸色里的那抹不耐煩掩下,也不去瞧陳鶯瑤,倒像是是壓根沒這個人一般,視線直接越過陳鶯瑤,隨后輕飄飄的落在了許若伶身上。 那神色淡的實在是瞧不出任何情緒,有些輕飄飄的。 這一眼落在身上,許若伶哪里還敢說那是輕飄飄,仿佛有千金重,她面色微變,一邊抬手去拉陳鶯瑤,一邊笑,一邊打著圓場。 她笑的輕松說的輕松,拉陳鶯瑤的那股力道可是不輕,像是把江宴行那一眼都回饋到了拽陳鶯瑤身上。 “害,不是都請過安了嗎,這姑娘,頭一回見殿下緊張的都忘了,”說著,便將陳鶯瑤拽了過來,將她往后拉到沈歸荑旁邊后,才趕緊再次請辭,“如此便不耽擱殿下和白將軍議事,臣妾這廂告退了?!?/br> 說完,也沒敢等江宴行反應(yīng),轉(zhuǎn)身時冷冷的掃了陳鶯瑤一眼,率先抬腳走了。 那陳鶯瑤原本還想再作掙扎,眼巴巴的往江宴行身上瞅,正好許若伶轉(zhuǎn)身,眼刀子只往她門面上剮。 這一眼凌厲非常,又暗含警告。 陳鶯瑤沒見過世面,只知道有個表姐在宮里當(dāng)寵妃,那表姐生性溫婉,對她也是輕聲細(xì)語,從不曾說一句重話。 她打小便被哄著長大,自然也沒人敢瞪她,乍一瞧見許若伶那兇狠的一眼,心里一慌,被嚇了一跳,萬不敢再造次,也垂著腦袋緊跟了上去。 三個人繞出了吹影閣,許若伶這才放慢了腳步。 她一想到陳鶯瑤那孟浪的行徑便氣得要死,握著的手緊了又緊,到底是壓不下這口氣,便是面色沉下,聲音也跟著一寒。 “陳家的姑娘,”她沉了聲音,“本宮諒看在你表姐的份兒上,今兒個給你些體面?!?/br> 說到這,她冷笑一聲,“遠(yuǎn)求而近遺,如目不見睫,自己是什么東西也要掂量清楚,休要再丟你表姐的臉。” 這話說的可謂是不留絲毫情面,陳鶯瑤這輩子聽過難聽的話加起來也不如今天許若伶這幾句難聽,當(dāng)即便白了臉,扁了嘴,可憐兮兮的似是要掉眼淚。 許若伶可看不慣她這模樣,只覺得作的要死,正好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虞妃宮里的人,便連忙吩咐將陳鶯瑤領(lǐng)回去。 那嫌棄的模樣又在陳鶯瑤千瘡百孔的心上捅了一刀,淚珠子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掉。 沈歸荑跟著全程都沒說話,待兩人回了繁靈宮,歇下了,許若伶問她如何,她才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在,我不好說話?!鄙驓w荑道。 “怕他做什么,又不是同他說話,理他作甚,脾氣又大站著又礙眼,不妨事,我寫封信,明兒個咱們再去?!?/br> 沈歸荑說不上話,便也點了點頭,當(dāng)應(yīng)下了。 許若伶洋洋灑灑的寫了三頁的信,命人拿來信封裝好,又給沈歸荑解釋道:“我年輕時和白夫人交好,如今好久不見,寫這一封信讓白驚詞送去,也是合理的?!?/br> 等到了第二日,許若伶帶著沈歸荑再去吹影閣,這回沒遇上虞妃,也沒陳鶯瑤跟著,只帶了沈歸荑自個兒。 兩人卡著點,在那吹影閣沒坐一盞茶的時間,便瞧見大老遠(yuǎn)白驚詞往這邊走。 只是.....旁側(cè)那玄色身影瞧著還像是江宴行。 沈歸荑表情難得有些凝住,心里頗有些無語,她不知這是湊巧,還是刻意為之。 自然不是覺得江宴行刻意為之,她是怕江宴行覺得她刻意為之,死性不改。 許若伶也是覺得既無語又好笑,四個人面對面站著,獨她自己和白驚詞你來我往的說話,旁邊站的沈歸荑和江宴行面色不一,不知道都想些什么。 因著江宴行在旁邊站著,沈歸荑也不想和他有絲毫的視線交流,便站在一旁垂眸盯著腳尖,兩次跟來,她除了昨個兒笑了一聲,當(dāng)真是一句話都沒說上。 許若伶把信交給了白驚詞,也沒了繼續(xù)聊下去的理由,便不得不推辭離開。 第一回 因為江宴行在,沒說上話,第二回還是因為江宴行,沈歸荑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許若伶瞧見她這模樣,倒是不擔(dān)心。 “好meimei放心吧,你當(dāng)我那信是白寫的么,我可是提了不少句白驚詞婚事呢,她若是有心,見我這般強(qiáng)調(diào),定能猜出我是要同她介紹人,屆時她再來我這宮里,豈不好辦多了?!?/br> 沈歸荑只管點頭應(yīng)下。 前兩回實在是可惜,沈歸荑固執(zhí)一些,還想再試第三次,許若伶自是知道沈歸荑所想,便也不攔著。 只是這回是沈歸荑自己去的,今兒外頭風(fēng)有些大,她便裹了一件黛青色的披風(fēng),帶著鴉青去的吹影閣。 - 今兒上朝時人不夠,江宴行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那人來,劉平樂窺得出他臉色有些不太耐煩,便揚(yáng)聲問道是誰遲到了。 朝臣面面相覷,俱是搖頭。 不過安靜兩秒,才見一人從隊列站出,那人是御史中丞,他手執(zhí)玉笏,語氣恭敬,“啟稟殿下,是護(hù)國少將軍,他今兒一早尋我說他老子娘要帶他相媳婦兒,可能沒空來上朝了,故托臣替他告幾天假?!?/br> 這話說完之后,江宴行眸子不動聲色的一掀,視線便落在了左列首位的丞相身上。 果不其然,蘇丞相見縫插針的功夫在朝堂多少年來都無人能敵,他第二個站出來,脊背挺得桿兒直,中氣十足的開口。 “護(hù)國少將軍如今就要告假成家,身為臣子都以此為重,殿下即作為儲君,東宮更不可一日無妃,還望殿下早日納妃!” 江宴行已經(jīng)聽煩了,他斂下眸子,掩下了滿目的倦怠,卻是絲毫不應(yīng)。 這是這蘇丞相話剛落,對面列隊首位的郭太尉也是站了出來,說的更是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