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60節(jié)
他眸子微暗,淡淡問了句,“那典客,孤若沒記錯,原是折松仁的官職吧?” 聞言,劉平樂點了點頭,“正是。” 說罷,他頓住,卡了片刻,又繼續(xù)道:“原來的折典客,也被陛下升為了御史大夫?!?/br> 第63章 追妻(十一) 那蒙著眼呢 這些事情可謂是接踵而至, 別的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的事江宴行倒好處理,但蕭青音此事,的確是有些亂了他的心神。 蕭青音與他雖是表親, 可他上心程度卻遠大于表親。 之前去南齊的刺殺,以及春蒐時的刺殺,江宴行雖知道是沖著自己來的,他自然可以處理, 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蕭青音如今被毒啞, 他終是覺得, 那人的手果然是已經(jīng)觸碰到了他的身邊。 江宴行面色已經(jīng)冷了下來, 他只說了一句“孤知道了”, 便將視線轉(zhuǎn)向遇知,吩咐了一句, “你這幾日便留在繁靈宮徹查此事?!?/br> 遇知拱了手, 點頭應(yīng)下。 吩咐完之后, 江宴行便不再多呆,而是領(lǐng)著劉平樂回了東宮。 沈歸荑原本是想呆在這繁靈宮配蕭青音, 可想了想,如今遇知和許若伶都在,自己留在這恐怕也是礙事, 她瞧著江宴行臉色不太好,便直接跟了上去。 遇知效率極高,不過下午,便已經(jīng)查出了問題所在, 導致蕭青音失聲的并非是藥物,而是那花葉萬年青的果實。 只是蕭青音來繁靈宮住不過只有小半個月不到,這繁靈宮也沒有絲毫的異常, 除了日常外出的采買蔬食,并未有其他的人出入情況。 因此,遇知便著重將注意放在了日常采買上頭,如今還在細查,只是還不曾有絲毫的線索和頭緒。 江宴行聽完遇知稟報,便問了一句,“那繁靈宮每日膳食可有細查?” 遇知點了點頭,“屬下徹查了整個月的膳食,并且有絲毫異樣?!?/br> 聞言,江宴行并未接話,沉思片刻,這才開口,“可有記錄?” 遇知一早來時便將那所有記錄的兩本冊子都帶來了,江宴行開口便從懷里拿出,然后交給江宴行,“這是近一月來繁靈宮所有人的膳食進出,以及每人的口述?!?/br> 江宴行接過,只是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這兩本冊子寫了滿滿當當,江宴行仔仔細細足足看了一下午。 如遇知所說,里頭所記的均是一些瑣事和菜品,上到許若伶下到灑掃丫鬟的吃食記錄以及一些宮婢和太監(jiān)每日的出行,絲毫看不出有任何貓膩。 江宴行這般看了一下午,沈歸荑便陪了他一下午。 如上次從太子行宮回來一般,沈歸荑搬了個軟椅在江宴行對面坐下,兩人用過膳,便又回了書房。 沈歸荑昨日累的厲害,過了午后便有些困了,她原本是手肘抵在桌案上,單手托著下巴默默的看著江宴行,可后到來乏了,那額頭便間斷的往下點。 點的狠了,沈歸荑渾濁的眸子便猛地驚醒,有些茫然的抬眸看了一眼江宴行。 她方才的動靜江宴行自然是看在眼里,迎上少女的眸子后,他便問了一句,“困了?” 沈歸荑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小聲的了句,“有點?!?/br> 書房的屏風后頭擱置的有羅漢床,那床邊放的還有搖椅,江宴行便讓沈歸荑去小憩。 聞言,沈歸荑也不動,只搖了搖頭,說自己趴在桌案上休息一下便可。 見她這般說了,江宴行也不再開口,由著沈歸荑。 只是江宴行手指翻頁之際,似乎是那桌案太硬,沈歸荑趴著不太舒服,同那書頁一般來回輾轉(zhuǎn)翻來覆去。 見勢,江宴行便放下書,窩了個折頁,指尖壓在上頭,而后對著沈歸荑開口,“過來。” 這屋里沒別人,沈歸荑自然知道江宴行喊的是她,聞言便抬眸看了他一眼,見江宴行眸色平淡,在她看過來時只是略微眨了眼,便也起了身,往江宴行身邊走過去。 江宴行抬手拉過沈歸荑,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而后攬住了她的腰,輕聲說了句,“睡吧?!?/br> 腰間是江宴行環(huán)著的手,背后依靠著的是江宴行的手臂。 沈歸荑眸子里微微閃過一絲驚訝,倒也不再推脫,低低的嗯了一聲,也將手繞過江宴行的腰間環(huán)住,腦袋靠在他的身前,閉上了眸子。 不過一會兒,江宴行翻頁的摩擦聲中便混入了一道細微又均勻的呼吸聲,他手中的動作下意識便減輕,而后垂眸望去。 少女一半的側(cè)臉埋在他的身前,一半側(cè)面顯露出來,眸子緊閉著,他甚至可以看到那睫羽翹出的極為纖長的弧度。 沈歸肌膚極為細白,除了眼尾后面一點十分淺淡的褐色小痣,其余便沒有了絲毫的瑕疵。 江宴行不得不承認,沈歸荑生的極為好看,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出挑。 他依稀還記得那時在馬車上,少女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隨著那馬車的帷帳被羽箭撕扯破裂開,外頭的月亮灑在她身上。 少女抬眸看他,清霜落在她的臉上,眸子里泛著晶瑩,好似碎星都灌入了她的眸中,額前的碎發(fā)有些凌亂,交錯時透出了那兩道柳眉。 看向他時帶著怯,又帶著可憐,干凈的如穹頂?shù)脑乱话恪?/br> 他那時其實有一瞬間的想法,他想,這般好的相貌,若是直接就這么死了,倒也可惜。 江宴行微微愣神,絲縷抽離回來時,只見沈歸荑薄唇動了動,只是翕張了兩下,發(fā)出一聲輕淺的哼嚀,便又輕輕抿起。 他抬手,勾起了少女臉側(cè)的碎發(fā)別在了而后,便又拿起了書卷,極為小心的翻看。 大約不到半個時辰,懷里的少女便動了動,有些不舒服的哼出了聲,江宴行垂眸望去,便見沈歸荑皺起眉頭,睜開眼,抽回手按在了江宴行的腿上,剛要坐起身,便嘶了一口氣,不敢再動。 江宴行不知道她怎么了,環(huán)著沈歸荑腰的手作勢要抽回,只是方動了一下,便被沈歸荑小聲的攔住,“你別動!” 聞言,江宴行有些疑惑,“怎么了?” 沈歸荑扁著嘴角,擰著眉抬眸去看江宴行,語氣有些委屈,“......我手麻了。 ” 江宴行這才沒動,等著沈歸荑緩過來,自己便坐直了身子,只是她坐直后,扶了江宴行的手臂一把,卻感知到了男人的手稍微僵了一下。 她便去看江宴行,江宴行迎上她的視線,略微勾了勾唇,扯出了一個極淡笑意,“我手也麻了。” 話落,沈歸荑一愣,便也抿唇笑了。 這幾日沈歸荑都在東宮陪著江宴行,而江宴行便連著幾日處理公務(wù),他不但調(diào)取了繁靈宮所有奴才的賣身契,還吩咐遇知密切的徹查了近一個月來同蕭青音接觸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日常的奏折批閱,以及一些被劉平樂抱回來的大批的書信。 沈歸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自然也不會多問,甚至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江宴行忙得這些日子,御史中丞終于奔波好幾日,踏著夜色入了京。 他這般回來,好似都有人盯著一般,江宴行當晚便收到永碩帝那身邊的老太監(jiān)傳過來的話,說是明日要他一同隨著上朝。 如今永碩帝身子痊愈,江宴行便也懶得再去上朝,反正那些奏折總是要私下呈給他的,干脆便直接在東宮處理事務(wù),偶爾永碩帝親召,他才會隨同上朝。 御史中丞是連夜將蕭青音接回蕭府的,第二日上朝自然是習以為常的來晚了,永碩帝知道他要伺候著他那寶貝女兒起床,便特地允了。 江宴行今日還特地穿了一身玄色的朝服,上頭繡有四爪金蟒,站在那朝臣的左前方。 那原來的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已經(jīng)換了個人,折松仁帶著官帽,與蘇丞相和郭太尉并排站在一起,身子挺得板正,絲毫不見年事已高之態(tài)。 江宴行眸子半掩,絲毫看不出有其他的表情。 這折松仁與那宮中的婧貴妃是親兄妹關(guān)系,又是江懷拓的親舅舅,因著meimei進了宮當了貴妃,他這個當哥哥的仕途也愈發(fā)的坦闊,水漲船高這就不說了,還極為目中無人。 江宴行向來不喜他這個一瓶不響半瓶咣當?shù)妮p浮模樣,依傍著女子作威作福的男人能有什么大出息,當初一個監(jiān)御史恨不得被他做成開國元勛的架勢。 知道私下賄賂他的不少,江宴行因著江懷拓的原因,給了他些顏面,徹查了庫中的臟賄,將他貶為了典客。 如今再見他當上了御史大夫,以往那“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又重新回來了。 嘴角扯出一個淺淡的弧度,江宴行有些不屑,他尚不清楚暗中的人是誰,只是這暗處的人,挑這折松仁當幫手,那可真是挑錯了。 江宴行思緒還在轉(zhuǎn),永碩帝便已經(jīng)來了,江宴行只是拱了拱手,并未學著那一幫朝臣的樣子下跪。 這父子倆向來都是水火不容,永碩帝也習慣了江宴行這態(tài)度,干脆當做忽略。 永碩帝今兒喊江宴行來上朝,不過就是趁著御史中丞今兒回來的空檔,將折松仁的任職給提一下,而后親自將那半個月后的端午宮宴,交給折松仁處理。 江宴行估摸著也能猜得出來,如今那御史大夫被貶,三年一度的選秀事宜被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折松仁,恐怕那一開始同他所說的選妃,怕是要照常進行了。 而也不出江宴行所料,永碩帝坐下說了不過片刻,便開始同江宴行說選妃之事,他這一提,那蘇丞相便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跟著附和。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的接了半晌,終于是停下來了,江宴行這才淡淡開口,“勞煩父皇cao心,兒臣并無納妃之心,如今江南鹽官猖獗,還未曾有絲毫的頭緒。南下災(zāi)情一片,尚未有好轉(zhuǎn),如此關(guān)頭,兒臣實在是無心風月?!?/br> 這話說得漂亮至極,以百姓和經(jīng)歷為幌子,皇帝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不過江宴行這話自然也是能讓他有臺階下,他順著江宴行的話附和,而后順理成章的取消了三個月后選秀的事情,又理所應(yīng)當?shù)膶⒍宋绲膶m宴交給了折松仁。 說完之后,他終于是將話茬放在了折松仁身上,那玉桌上放了一封他拿好的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拆開,一副贊揚的態(tài)度將信大致總結(jié)了一下。 那信是江懷拓寄來的,無非就是說隋州當?shù)氐柠}商組織地已經(jīng)被全部抓獲,如今正清掃賄賂之物,以及以腌臜手段獲取的錢財。 里頭還說了,能夠抓獲這個組織,全靠折松仁兩年前在江南隋州接見外臣時所助力,具體內(nèi)容永碩帝并未細說,只是強調(diào)了江懷拓來信懇請他著重嘉獎他這位舅舅。 兩年前折松仁在隋州接見外臣,江宴行的確是記得,尤其是還是折松仁親自請纓去的,因著典客一職的確是負責外邦等事宜,他自然也并未多想。 如今看來,這里頭的事,怕是有些貓膩。 這方永碩帝剛將信封放下,那御史中丞這才姍姍來遲。 時隔近一個月未見,御史中丞瘦了些許,他依次拜見過永碩帝和江宴行后,這才起身。 確實是rou眼可見的削瘦了,永碩皇帝便隨口的同他口頭上來往了幾句,說這一個月辛苦了云云。 永碩帝不過是敷衍之詞,可這御史大夫倒是心里一凜,以為他是要問他江南公事進度,便忙不迭的開始交代進程。 他噼里啪啦說了一炷香的時間,前半段幾乎和永碩帝看著信說的一模一樣,直到說到了最后,他抬眸迎上了永碩帝的視線,遲疑的說了個“只是”,便不再開口。 這般吊胃口的方式讓永碩帝不由得擰起了眉頭,他有些疑惑,連帶著身子也坐直了,他問道:“只是什么?” 即便是他問了,可那御史中丞依舊是一副遲疑不敢開口額模樣,更是讓永碩帝著急了起來,他道:“但說無妨?!?/br> 聽永碩帝這般開口,御史中丞這才舔了舔唇,慢慢開口,“只是這隋州有些貓膩,微臣隨著線索一路查到了兩年前,正好是御史大夫的下江南那會兒,似乎這鹽商與御史大夫有著些暗處的關(guān)系?!?/br> 一個是全靠折松仁才將那組織連根拔除,一個是這個組織似乎與折松仁有著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 江宴行突然眸子里便來了些興致,他倒是想看看,這江懷拓和皇帝葫蘆里到底是賣了什么藥。 這話說完,朝臣面面相覷,很顯然都對此感到奇怪和不解。 唯獨那折松仁聞言,當即便變了臉色,怒氣沖沖看向御史中丞,罵道:“你這蠢笨的蕭老頭,你休要血口噴人,老子行的端做得正,兩年前下江南是接見外邦使臣,那鹽商如何與我有關(guān)系?!” 這時也有人點頭附和,幫忙說話,“是啊,方才四皇子的信里還說,那隋州之所以能將那鹽官一窩端起,全是得益于御史大夫啊。” 這話聽得御史中丞當即皺起了眉頭,那模樣似乎有些費解。 頭先蘇若存一來江南便拉扯著江懷拓尋花問柳,出入那勾欄之地、風月場所。他一開始罵兩人臭不要臉,還說等回到了京后,定然要好好參兩人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