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61節(jié)
卻不想兩人這般做竟是為了打探這隋州鹽官的組織地,兩人順著蛛絲馬跡甚至還查到了一所宅子。 雖說里頭什么東西都沒有,但據(jù)說那宅子是兩年前折松仁下江南時所居住過的地方,如今早已荒廢許久。 消息到了這便直接斷了,亦或者說是,只是查到了折松仁的消息,后續(xù)的疑點完全無法跟進。 御史中丞也只是聽兩人這般說了,具體情況他也并不是特別清楚,自然也不知道江懷拓已經(jīng)寫信過來,告知了永碩帝。 他尚不知情況,后續(xù)這般結(jié)果,江懷拓也不曾告知他一聲,雖有些尷尬,可折松仁這般當著如此多的人訓(xùn)斥他,到底叫他面色不太好看。 莫說之前,這折松仁一直以來都不如他的官兒大,作風(fēng)還極有問題,當即便也斥了回去,那嗓門與之相比絲毫不遜色。 “你作何如此大聲?若有誤會說開也罷,你這般聒噪如牛的吼聲是給誰聽!” 這蕭家人是京城出了門的潑辣嘴毒,上到早逝的蕭夫人,下到蕭青音,個個都是難惹的潑辣之人,連帶著御史中丞也耳濡目染,嘴刁到無人能及。 折松仁被堵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不知要作何反駁,只能揪著他這誤會繼續(xù)做文章,“你那理直氣壯的豪言叫人聽聽,豈有絲毫誤會之意?!” “我說你那寶貝女兒這般讓你親手伺候、坦誠相見,關(guān)系不實、yin.亂常理,你又作何感想?!” “你他娘的放屁!”御史中丞一聽這話,便如點了火的炸藥一般,看向折松仁的表情極為兇狠,“你這下作之人瞧什么都腌臜,說出這般污言穢語,必然要爛嘴穿腸,不得好死!” 這滿殿的官員,皆知這蕭青音乃御史中丞的忌諱,那什么關(guān)系不實,閑言碎語,端的是絲毫不敢御史中丞聽見,自然也沒人敢說。 這等腌臜的心思,說出來總會有損陰德,其實大多也是因為忌諱著有江宴行的這層關(guān)系,要是讓江宴行聽編排蕭青音,恐怕不會有好果子吃。 莫說是這滿朝的官員聽了折松仁的話蹙起了眉頭,便是江宴行的表情都有些難看,他眸色一冷,視線便轉(zhuǎn)向了折松仁。 他還在同御史中丞罵罵咧咧,誰也不讓誰,借此逼著御史中丞同他認錯,還覺得自己那話說的分毫在理。 江宴行面色一沉,暗暗地喊了一聲御史大夫,說話間警告的意味已經(jīng)是非常明顯了。 被江宴行這般喊了一聲,折松仁這才不情不愿的閉上了嘴,對著御史中丞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這才作罷。 兩人這般你來我往的口舌,除了江宴行開口阻攔,那高堂上坐著的永碩帝,從始至終都不曾說話。 其余人也是覺得這般吵架的兩人所關(guān)話題都有些敏感,便絲毫不敢上前,生怕惹禍上身。 因著兩人吵了架,這朝倒上的有些劍拔弩張,永碩帝只見這上奏者無人,便直接揮了揮手,吩咐著退朝。 御史中丞心里有氣,他被折松仁氣的渾身發(fā)抖,連帶著遷怒了江懷拓。 本來蕭青音年少時與江懷拓關(guān)系走的近,他便格外不喜這江懷拓,后來蕭青音生了病,江懷拓便外出尋藥,偶爾會寄來藥方,雖絲毫不管用,但也逐漸消減了對他的偏見。 直到江懷拓回來,春蒐時惹得他家阿音從四輪車上摔下,后又被皇帝安排兩人一起下江南,到現(xiàn)在他偷偷來信卻不同他商量。 至此,他對江懷拓的厭惡態(tài)度已經(jīng)全然回到了之前,更又加大的趨勢。 他氣了一路,可卻在回到蕭府后,立刻擺正了表情,憤怒之色瞬間煙消云散。 而后他進了府中,卻看到院子里坐著的蕭青音,和站在旁邊的江懷拓—— 江懷拓在御史中丞被江宴行召回的時候,也一同回來了,只是不曾告訴任何人,就連永碩帝也不知道。 一見到江懷拓,御史中丞原本壓下的怒氣又開始蹭蹭猛漲,人還沒到跟前,那聲音便飄了過去,“江小兒!你還敢來我蕭府?!” 江懷拓彼時手里正放著一根湘珠玉簪,還有一枚紫蝶花鈿,他捏著那花鈿正要往蕭青音鬢上戴,只是那銀飾還未曾別入發(fā)間,便被一聲爆呵打斷。 蕭青音自小便喜歡紫色,還有蝴蝶。江懷拓每到她生辰便會送她不同的紫蝶花鈿,只是這一別幾年,那堆著的生辰禮便只留這一枚紫蝶花鈿了。 聽出了聲音后,江懷拓連忙收回手,對著御史中丞一拱手,老老實實開口道:“蕭伯伯?!?/br> 這一聲蕭伯伯倒叫御史中丞聽的冷笑,他直接繞到蕭青音身后,雙手扶著那四輪車的扶手,這才拿眼斜了江懷拓一眼。 視線落在他的手上,而后譏笑一聲,“老臣可當不起四皇子的一聲蕭伯伯,如今四皇子可是陛下跟前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句話便能叫陛下這般唯命是從,我看那儲君不多時便也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說罷,他頓了頓,冷哼一聲,“我們家阿音卑賤如泥,萬萬不敢臟了四皇子的仕途?!?/br> 這話說得江懷拓云里霧里,莫說這儲君他絲毫沒有想法,便是他說的一句話便要陛下唯命是從,也是沒有過的。 自打江懷拓春蒐回來之后,同永碩帝見得面屈指可數(shù),連說話也不過只是寥寥幾句,哪里就讓永碩帝唯命是從? 他只有些費解,微微蹙起眉頭,“蕭伯伯何意?懷拓有些不懂?!?/br> 瞧江懷拓越是這般,那御史中丞便越覺得生氣,本來是不想打理他的,可看著他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便想干脆直接點出,看看他還有什么臉面這般繼續(xù)往下裝。 “你同蘇若存查出那折松仁的劣跡,卻念及舊情不同我說,偏偏還要偷偷以書信寄給陛下,包庇折松仁,這般惹我上朝丟臉,這難道還不是你做的?!” 聞言,江懷拓一臉的茫然,他眉頭微微擰起,語氣都有些吃驚,“那折松仁我并未查出蛛絲馬跡,故此留蘇若存續(xù)查?!?/br> 說罷,他頓了頓,“況且我同蕭伯伯下了江南后,除了你知道的一封,其余的我并未同陛下寄過絲毫?xí)??!?/br> 這話說完后,不光是江懷拓一愣,連帶著御史中丞都跟著愣住。 緩了片刻,他再看向江懷拓的表情便有些質(zhì)疑,卻還是頓了頓,說了一句,“今日上朝太子也在,你倒不妨進宮一趟。” 似乎兩人都嗅出了里頭的貓膩,江懷拓也不敢再耽擱,將手里的頭飾握緊,匆匆出了蕭府。 - 沈歸荑這幾日都在東宮住著,今日一早醒來后便瞧不見江宴行了,她起身盥漱后,估摸了一下時間,便吩咐人去備早膳。 那早膳剛備好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江宴行便回了東宮。 江宴行心里藏著事,早膳也只是簡單的用了幾口,便去了書房。 這幾日一直便是這樣,早上天一亮江宴行便去書房處理公務(wù),到了晚上才摟著她入睡,幾乎是忙得不可開交。 沈歸荑也極為聽話的陪著他,偶爾研磨,偶爾同他捏肩。 江宴行也從不同她避諱,那奏折批閱累了,也是會讓她念與她聽。 眼看著那堆積的奏折一天比一天少,可江宴行呆在書房的時間卻一天比一日天多,沈歸荑隨著他去了書房后,便抬手輕輕的幫江宴行捏肩。 沈歸荑并不會捏肩,雖說并不會有太大的效果,江宴行也不攔著他,任由那雙柔荑在肩頭輕淺不一的捏動。 只是兩人在書房還未呆了一會兒,便聽見外頭說江懷拓求見。 這是江懷拓回宮之后,頭一回主動來見江宴行。 另外則是,江宴行有些吃驚,這江懷拓不是在江南么,怎的會這般突然回宮來見他? 江宴行蹙額了蹙眉,雖是疑惑,卻還是吩咐人進來。 江懷拓還是那老樣子,一進書房便喊了一聲六弟,待看到江宴行身后的女子之后,那表情才微微滯住,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后而極快的消失。 他也不等江宴行開口,便極為自然額找了個凳子坐下。 江宴行只想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便也不曾說話,由著他這般自如,先入為主的開口,“我方才在蕭府,正好遇到了御史中丞回府?!?/br> 江宴行抬眸看他,眸色淡然。 “御史中丞說我在回來之前同陛下寄了一封信,”頓了頓,他迎上江宴行的眸子,“可我沒寄。” 聞言,江宴行微微蹙眉,卻依舊不動聲色的看向他。 “六弟,我知道你不信,但自我得知父皇病好,春蒐回來后,我見他的次數(shù),的確是屈指可數(shù)?!?/br> 他表情坦蕩,語氣不卑不吭,幾乎看不出絲毫說謊的意思。 江宴行依舊不答話,而是這般定定的看了江懷拓片刻,這才勾了勾唇,問道:“那四哥可否回答我?guī)讉€問題?” “你問?!苯瓚淹卮鸬?。 “父皇說是服下你送來的藥方這才痊愈,不知四哥何時將藥方寄過來的?” “上年冬,大概是霜降前后,我雇人快馬送來,估摸到京城不過三四日?!?/br> 江宴行凝眉,便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四哥回宮可曾告知父皇?” “不曾?!?/br> “下江南后寄過幾封信?” “一封?!?/br> 問完,江宴行面色已經(jīng)是極為難看,以他所知道的關(guān)于永碩帝展現(xiàn)給他的江懷拓,以及如今親自告知他一切的江懷拓,兩人的行為完全大相徑庭。 那到底是永碩帝撒了謊,還是江懷拓撒了謊? 江懷拓并不知江宴行這邊所知道的一切情況,只是見他眉頭微蹙,一副表情不太好的模樣。 他自然也知道自打他回來后,江宴行對他態(tài)度一落千丈,他只是以為江宴行是因著蕭青音的原因才不愛理他,他倒也沒當回事。 可如今看來,事情似乎遠不及他想象的這般簡單。 同江宴行一般默了半晌后,江懷拓卻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便開口道:“六弟,我記得春蒐那時,你說你回宮遇刺,你可還記得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 聞言,江宴行疑惑的看了過來,便見江懷拓攤開手,是一快撕扯下來的布條,上頭用金線繡了個牛角。 他解釋道:“我同御史中丞回來時,也遇刺了,這是我在那些刺客袍角發(fā)現(xiàn)的圖案?!?/br> 頓了頓,他笑道:“六弟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御史中丞?!?/br> 這圖案江宴行認得,正上次刺殺他的那波刺客上繡的圖案,他自然是信江懷拓的話,但他怕的是,這是江懷拓的自導(dǎo)自演。 送走江懷拓后,江宴行只覺得蹊蹺。 自打永碩帝醒來,那矛頭便一直指向江懷拓,可偏偏江懷拓的表現(xiàn)的像是正有其事一般,讓他不得不懷疑。 比如江懷拓趁著他去南齊時偷偷送藥入宮,而后在春蒐時卻又坦然應(yīng)下自己卻是送了藥,再然后便是被永碩帝親自派去解決江南鹽官之事。 好巧不巧,與那鹽商有關(guān)聯(lián)的又正好是他的親舅舅折松仁,他甚至親自寫了一封信,為折松仁做薦。 這所有的事,都像是江懷拓一手cao控的,亦或者說是,展現(xiàn)給他的便是江懷拓才是cao控者。 可這些事實又與江懷拓的話完全相悖。 江宴行知道江懷拓并非愚笨之人,相反他極為聰明。如果換成他是江懷拓,他是絕技不會將自己掛在懸崖邊上,讓自己成為眼中釘。 若是這一切的推動,都是皇帝打著江懷拓的幌子來分散他的注意力,開始暗中作祟,似乎這才更有說服力。 況且,江宴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清楚的想明白,那命人給他挑畫像散出消息讓他聽見,恐怕就是故意的。 這樣他才會將選秀之事提上日程,交給御史大夫cao辦,后而永碩帝可以順理成章的以目中無他之由,將御史大夫貶下,將折松仁提上來。 畢竟那御史大夫,是江宴行的人。 這般一想,似乎一切都說得通的,那永碩帝到底是從什么開始謀劃這一切? 方才江懷拓說,最近的一方藥,是從上一年霜降送進宮里的,可這藥卻送的悄無聲息無人知道,一直到他去南齊這一個月里,才放出了消息說江懷拓送藥過來。 恐怕,永碩帝打上一年霜降開始,便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著手開始策劃了一切。 那之后的刺殺,以及種種,江宴行的思路終于開始清晰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