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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雀在線閱讀 - 藏雀 第88節(jié)

藏雀 第88節(jié)

    尤其是見到了沈歸荑,更是畢恭畢敬的,連眼也不敢抬。

    自打永碩帝又病了回去,便rou眼可見的事事見好。

    南下郡的洪水在這兩個(gè)多月的治理下終于好轉(zhuǎn),防洪堤也在嚴(yán)格的監(jiān)督看管下再次建起,洪水褪下后,顯露出來的是被浸泡后千瘡百孔的房屋。

    江宴行念著衛(wèi)懷無腿腳不便,就將他召了回來,撥了十萬兩黃金由御史大夫親自南下建造房屋。

    以及那防洪堤上......白驚詞和護(hù)國將軍的雕像。

    自打江宴行回了宮,他聽劉平樂匯報(bào)了不少次永碩帝的情況,可他都不曾去見他絲毫。

    直到皇后身邊的宮娥急急忙忙親自跑來東宮請(qǐng)他去引朝殿,說陛下許是要不行了,江宴行這才動(dòng)身,隨同一起去的,自然還有沈歸荑。

    永碩帝病情極重,面色極為蒼白,他在這兩個(gè)月之間好似蒼老了十歲左右。

    沈歸荑站在江宴行的一步之外的右后側(cè),她看到那慣是端莊儀態(tài)的皇后跪坐在榻邊,雙手捧著永碩帝蒼白的手,無聲的啜泣著。

    裙擺堆疊在地上曳了一地,她略微伏著身子,后背輕微的伏動(dòng),連帶著那鬢上的花鈿也搖搖晃晃。

    淚水順著臉頰落在了永碩帝的手上,她連忙用手指抿掉。

    永碩帝躺在榻上,半垂著眸子,眸光悠長,還有些渙散。

    他啞著聲音喊,“漱玉?!?/br>
    皇后應(yīng)了一聲,“在呢?!?/br>
    “漱玉?!?/br>
    “在呢?!?/br>
    “漱玉啊,”

    “我在呢?!?/br>
    永碩帝一遍又一遍的喊,秦漱玉一遍又一遍的應(yīng)。

    秦漱玉每一次的回應(yīng),都會(huì)讓永碩帝眸色更悠長一些,他好似在看著什么,可那目光卻分散著,絲毫不能集中注意。

    他嘴角微翹,輕聲問道:“你還會(huì)騎馬么?”

    “會(huì)的。”秦漱玉的聲音都帶了些哭腔。

    “我剛剛就在想,你被困在這宮中幾十年,”說著,他蹙起眉咳了兩聲,歇了半會(huì)兒,又繼續(xù)開口,“這十幾年來,規(guī)矩條例無不束縛著你,我許久不曾見過你對(duì)我笑了?!?/br>
    “還有你的馬術(shù),我當(dāng)時(shí)就是喜歡你騎在馬上恣意的模樣,很耀眼,像神女下凡。”

    永碩帝看向秦漱玉,看著她眼眶里充盈著淚花,顆顆從頰邊滾落,滑過臉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伸過去替她擦掉眼淚,可他提不上力氣,也觸碰不到秦漱玉。

    那手揚(yáng)在空中,片刻后又落了下來,貼在了腹腰間。

    秦漱玉見勢(shì),連忙抓住永碩帝的那只手,她握時(shí)微微用力,生怕他要抽走似得。

    永碩帝便笑了,“你別哭,想當(dāng)初你從馬背上摔下來,手臂都劃破了皮,我也沒見你哭,還翻身上馬,舉著鞭子要打我。”

    “我嚇的趕緊跑,硬是被你追著打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br>
    “你說,你當(dāng)時(shí)若是委屈一下,哭一聲,我立刻就下馬哄你了,可你偏不。”

    永碩帝眸子微彎,面色帶著一絲向往,他視線沒有落腳點(diǎn),浮在了控制飄忽不定。

    “你脾氣又臭又倔,下手又狠,除了我,誰還敢娶你啊。”

    “可偏偏你又讓我吃盡了苦頭,我當(dāng)時(shí)就再想,娶你和當(dāng)皇帝哪個(gè)更難呢?我想了好久,還是覺得娶你更難一些?!?/br>
    “咳咳——”永碩帝一笑,便忍不住的咳嗽出聲。

    他吞咽了口唾沫,可就是這般簡單的動(dòng)作,卻讓他做的異常艱難,眉頭微蹙,面上浮現(xiàn)一些痛苦之色。

    可他還是咧了咧嘴,扯出一抹艱難的笑,“我可記得當(dāng)初娶你那時(shí),親自出考題讓我背了二十一篇文獻(xiàn),我哪里背得出,后面的全是讓頌之代勞的,你可難為他了?!?/br>
    說到這,他眸色一閃,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漂浮的視線在周遭掃視了一圈,才發(fā)覺并未看到口中念叨的人。

    他面色有些慌亂,“頌之呢?頌之怎么沒來?”

    永碩帝口中的頌之便是衛(wèi)懷無,江宴行的老師,當(dāng)今的太子太傅,之前的相國,亦是永碩帝從小到大的玩伴。

    視線落在江宴行身上,永碩帝面色有些疑惑,好似在辨認(rèn),他辨認(rèn)了許久,也沒叫出名字。

    只能著急的問道:“你怎么不說話,為何頌之沒來看我?”

    江宴行拱了拱手,語氣淡漠:“老師還在南下郡未歸,今日許是趕不回來了?!?/br>
    江宴行話落,永碩帝眉頭便蹙的更深了,他默默的重復(fù)了一遍江宴行口中的老師,又琢磨了半晌,直到看了江宴行一眼,他才一副恍然的模樣,苦笑道:“是太子啊....”

    他喃喃念叨了兩遍,面色終是閃過一絲落寞,永碩帝搖了搖頭,似乎極為難以接受衛(wèi)懷無不來看他的消息。

    “頌之沒來看我,他居然沒來我看我......”他神似夢(mèng)囈一般,絮絮叨叨的開口,“他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不,是他變了,是他變了......”

    永碩帝開始頻繁搖頭,“他之前不是這樣的,是他變了,他之前雄心壯志同我承諾,他還說,他說要傾盡畢生,追隨我?!?/br>
    說罷,他突然大笑出生,語氣加重,“傾盡畢生!他說傾盡畢生,哈哈哈哈哈,咳咳......”

    “可他并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咳......”永碩帝好似說累了,他閉上了眼睛,胸口起起伏伏的順著氣,緩了良久,他才動(dòng)了動(dòng)。

    嘴唇有些干裂,他舔了一口,將那乍起的白皮給濡濕,好似xiele氣一般,他悵然道:“我不怪他,我真的不怪他?!?/br>
    “是我將他害成這樣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huì)雙腳的筋都被挑斷,也不會(huì)變成這樣,更不會(huì)對(duì)我失望透頂,是我變了,他沒變,是變了?!?/br>
    “可就算我變了,他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男人的聲音帶著蒼老,又帶著一絲微弱的哭腔,他的聲音不在是厚重滄桑,而是帶著些許的孩子氣。

    他眼前的視線已經(jīng)花了,眼眶充盈著淚水,輕微一偏腦袋,那蓄起的淚便從眼角滑落,流入了鬢間。

    “頌之,頌之。”永碩帝開始重復(fù)念叨。

    可卻沒人應(yīng)他,回應(yīng)他的是沉默。

    “頌之......”

    他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只知道一直的念,一遍又一遍的念,念到最后,他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

    他看著頭頂?shù)募啂?,仿佛看到了?dāng)初衛(wèi)懷無離去的背影,又看到了衛(wèi)懷無背完最后一篇文獻(xiàn)時(shí)的喜悅。

    他還看到衛(wèi)懷無跪在他面前,鏗鏘有力的說——臣才濟(jì)平庸,德薄能鮮,承蒙殿下不棄,信之愛之,頌之愿傾盡畢生所用以效殿下,山河不滅,頌之不死。

    可這些畫面又在一瞬間,便被虛空扯裂,轉(zhuǎn)而消失不見。

    永碩帝緩緩閉上了眼,喃喃道:“頌之……我有愧于你?!?/br>
    淚水從眼角滑落在玉枕上,伴隨著落在身上的,還有永碩帝的再也舉不動(dòng)的手。

    -

    后來衛(wèi)懷無要回到山上,他轉(zhuǎn)身看著身后高聳的城墻,面色閃過一絲欣慰,而后視線又落在江宴行的身上,“我要走了?!?/br>
    江宴行問道:“老師不去看看他么?”

    聞言,衛(wèi)懷無似乎覺得有些疑惑,便問江宴行,“那他死之前,可有對(duì)我說些什么?”

    視線落在衛(wèi)懷無銀色的發(fā)絲上,他佝僂著身子,手里拄著一根拐杖,明明尚不過天命之年,但卻已有了這般蒼老之態(tài)。

    江宴行遲疑了一秒,搖頭道:“不曾說過?!?/br>
    衛(wèi)懷無聞言搖了搖頭,長嘆著笑道:“他不說,便是最好了。”

    -

    永碩帝二十三年秋,白露。

    永碩皇帝駕崩,享年四十七,追封為輝銘帝。

    同日晚,皇后薨,享年三十九,追封為孝嘉皇后。

    同日入殮,同日出殯,共葬皇陵,舉國哀悼。

    南齊三公主悲痛欲絕,愿與之陪葬,齊葬皇陵。

    第90章 結(jié)局(下)   沈歸荑,抓緊我。

    因著永碩帝和皇后雙雙崩逝, 江宴行并未即刻登基,為表盡孝,只等三年服喪期過后再登基。

    皇帝駕崩, 整個(gè)宮中陪葬的只有南齊的三公主。

    江宴行只對(duì)外說三公主沈如姬對(duì)永碩帝情根深種,無法自拔,甘愿為之陪葬,且已用最皇貴妃之儀厚葬于皇陵。

    這東越的百姓無不感嘆唏噓, 嘆這三公主有情有義, 欽佩油然而生。

    因著三公主死了, 這東越南齊兩國的秦晉之好由此而斷, 為維護(hù)兩國友好關(guān)系, 江宴行又親自求娶南齊的七公主沈歸荑為太子妃,與三年后完婚。

    若說江宴行對(duì)外宣稱三公主陪葬, 這知情人還不解, 可這求娶七公主沈歸荑的話一出, 那多多少少便能猜得出來了。

    尤其是劉平樂,他見過書房那副畫, 自然也知道畫中的美人是三公主,下面那行小字自然也看得懂。

    直到今兒聽到這個(gè)消息后,他才真的懂那幾個(gè)字的意思。

    這詩中的歸荑, 可不就是他們太子殿下要求娶的七公主沈歸荑么?

    思及此,他猛一拍手,突然悟了,難不成這南齊的三公主不是三公主, 而是南齊的七公主?

    同劉平樂一樣想明白的,還有許若伶,她扯著沈歸荑好一陣埋怨, 說她好沒良心,藏著這么大的事也不說,分明是把她當(dāng)外人。

    沈歸荑就一邊笑一邊哄,聽著她埋怨了一上午才停歇下來。

    許若伶埋怨完之后又開始嗔沈歸荑,她表情極為豐富,且不加掩飾,又是無奈又是欣慰又是羨慕,“好meimei,這太子也是為你cao碎了心?!?/br>
    “給你安排這么個(gè)風(fēng)光的身份,生怕惹人詬病,可真是羨慕死我了。”

    “我見你頭一面就知道你是個(gè)要享福的,你的好日子,都還在后頭呢?!?/br>
    “江宴行這人啊,小時(shí)候沒少吃苦,心硬的很,卻又軟的很。他若是將你放在心上了,那便是真的將你放在心上?!?/br>
    “日后你若是撒撒嬌,賣賣乖,一準(zhǔn)兒將他治的服服帖帖,什么都依著你。”

    “我也帶過他一段時(shí)間,他吃的苦多了,就知道怎么疼人?!?/br>
    “你放心,jiejie給你擔(dān)保,準(zhǔn)不會(huì)錯(cu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