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尷尬地后退一步，脊背抵在門板上，將門徹底鎖死了。

    “抱歉，”薇奧拉收回手，將西瓜隨手遞給一旁的下屬，取出蕾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是不是嚇到你了？”

    茉伊拉搖了搖頭。

    薇奧拉注意到銀發(fā)學(xué)妹手中的申請表，點了點頭：“你是來申請什么的？”

    茉伊拉將來意有條理地說了一遍。

    薇奧拉用手腕撐起下頜，玫瑰色的眼眸投向遠(yuǎn)處，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嗯……你是說，美食？”

    茉伊拉點頭。

    “學(xué)生會里都是吃貨，否則也不會沒有形象地聚集在這里吃西瓜了?！鞭眾W拉漂亮的眼眸中罕見地染上笑意，“不如你們將店開在這里吧，不收你們租金，只需要每天管我們一頓飯就好了?！?/br>
    學(xué)生會成員們立刻發(fā)出了歡呼的聲音。

    茉伊拉歪了歪頭：“這個……我回去和索菲婭商量一下？”

    而且這地方顯得有些陰間，不知道有沒有人敢來光顧。

    “還商量什么?！鞭眾W拉熱情地挽住了茉伊拉的手，“我?guī)闳嵉乜疾煲幌??！?/br>
    古堡里空間很大，薇奧拉直接劃給茉伊拉一大塊區(qū)域。

    茉伊拉跟在黑發(fā)美人的身后，走進(jìn)了一間房間。

    天鵝絨窗簾低垂，房間里氛圍陰暗、陳舊而華麗，比起學(xué)院里的美食店更適合貴族的私人宴會。

    薇奧拉顯然也明白茉伊拉在想什么，她輕笑一聲，走到窗前，徑自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將室內(nèi)的陰暗憂悒蕩滌一空。窗外的花園里盛開著天竺葵和茉莉花，深深淺淺的綠意簇?fù)碇诠庥爸袚u曳的花瓣，營造出一種和諧自然的美。

    茉伊拉注意到，陽光落下的時候，薇奧拉連忙后退幾步，站在了陰影中。

    “怎么樣？”薇奧拉回眸笑道，“這個地方還算合適吧？”

    *

    茉伊拉返回宿舍時，索菲婭還沒有回來。

    這時她忽然想起，稍晚些還要去艾蘭納斯那里補課。

    ——身為神明的化身，他每天就在高塔里待著，也不吃飯，也不睡覺，一定很無聊吧。

    想到這里，茉伊拉決定提前過去，陪艾蘭納斯聊聊天。

    艾蘭納斯不在賢者塔里。

    元素仆從接待了茉伊拉，為她倒上清香的下午茶，卻說不出賢者大人去了哪里。

    茉伊拉也很好奇，不過她有更方便的聯(lián)系艾蘭納斯的方法。

    在心中念了一段祈禱詞以后，茉伊拉成功撥通了“光明神專線”。

    “冕下，您的化身去哪了呀？”

    腦海里，光明神的聲音很淡很冷：

    “星辰風(fēng)暴期，前去維持深淵邊界的平穩(wěn)。”

    茉伊拉乖巧地點了點頭。

    光明神卻仿佛想到了什么，清冷的聲音如雪山松風(fēng)：“你最近在跟著我的化身學(xué)習(xí)？”

    “……明知故問?！避砸晾柫寺柤?，“冕下，有什么指示么？”

    “有?！惫饷魃竦溃吧院笪业幕頃斫幽??！?/br>
    “為什么??？”

    茉伊拉的話才剛問出口，便看到面前打開了一道光門，銀發(fā)白袍的美人從門中走出。

    茉伊拉有種危險的猜測，不會是讓她過去學(xué)習(xí)實踐吧！

    第9章 糖分

    從傳送門中走出的艾蘭納斯抬起指尖，整理了一下被虛空亂流拂動的發(fā)梢。

    銀發(fā)美人今天沒有穿法袍，而是披著白底金邊的外套，及膝長靴勾勒出修長挺拔的雙腿線條。他似乎知道茉伊拉和光明神對話的內(nèi)容，邁開長腿側(cè)過一個身位，朝她伸出了手。

    茉伊拉將手放進(jìn)艾蘭納斯的掌心。

    他還戴著和那天同樣的綢緞手套。不用肌膚接觸，讓茉伊拉感到?jīng)]那么緊張。

    但很快，她放松的情緒就沒法繼續(xù)維持了——清冷的懷抱從身后貼上她的脊背，和緩平穩(wěn)的呼吸拂過耳尖，層層疊疊的羽翼覆了上來，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亮。

    翅膀的絨毛拂過茉伊拉的臉頰，她別過臉去，周圍卻天旋地轉(zhuǎn)起來，只能被迫將臉頰埋在綿軟潔白的羽毛間。

    好癢……

    可是好舒服。

    這樣的想法沒有持續(xù)多久。

    現(xiàn)在正值星辰風(fēng)暴期的頂峰，傳送比之前還要眩暈動蕩。即便有艾蘭納斯的翅膀保護(hù)著，茉伊拉還是感到眼花頭暈得厲害。

    等到頭頂?shù)某岚蛏⑷?，周圍被閃電和流星的光芒照亮?xí)r，茉伊拉才發(fā)現(xiàn)她緊抱著艾蘭納斯的脖頸，臉頰也深深埋在他的懷里。

    她連忙松開手：“快放開我?！?/br>
    艾蘭納斯唇角微勾：“你確定要我放開么?！?/br>
    茉伊拉看向四周。

    他們身在……世界的盡頭，漂浮在半空中。

    虛幻的光幕截斷了永凍的冰海，在光幕之外，隕落的流星從天穹滑落，墜入深不見底的淵獄，混亂的閃電劈打在光幕上，讓世界的邊緣微微震顫。

    這是令人恐懼的一幕，但燃燒的流星卻又如煙花般綺艷。

    茉伊拉被攫住了注意，不再糾結(jié)被艾蘭納斯抱著這件事。在世界的真相面前，久久無法言語。

    “我忽然明白了?！避砸晾p聲說。

    艾蘭納斯安靜注視著她。

    ——“你為什么要將這個世界視作‘花園’?！?/br>
    茉伊拉凝望著混亂而美麗的虛空，輕聲：“不得不承認(rèn)，在這樣的地方從無到有構(gòu)建出世界，你是一位出色的藝術(shù)家?！?/br>
    這樣的評價愉悅到了艾蘭納斯，他一貫冷淡的臉上露出淺笑，長睫微垂，如巨龍般危險耀眼的瞳眸鎖定著茉伊拉的眼睛。

    茉伊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說錯話了么？”

    艾蘭納斯搖了搖頭，唇畔笑意未減：“讓我們開始今天的教學(xué)吧?！?/br>
    “您打算教我什么？”

    “占星學(xué)與混沌法術(shù)?！卑m納斯示意茉伊拉看向天穹。蒼穹彼岸群星閃耀，流隕傾垂，靡麗而又絢爛。

    “星辰與命運有所聯(lián)系?！卑m納斯清冷的聲音在耳側(cè)響起，“伸出手?！?/br>
    茉伊拉松開抓著銀發(fā)美人衣襟的手，將手伸到面前。

    艾蘭納斯托起她的腰肢，將公主抱的姿勢換成坐在他的一只手臂上。

    他將一只手放到唇邊，用薄冷的唇瓣漫不經(jīng)心地咬下手套。旋即垂下清冷纖長的指尖，輕觸茉伊拉的掌心。

    茉伊拉：“這是……”

    帶來觸電般顫栗的指尖，仿佛在描繪著某種神秘的符文。

    “在占星術(shù)中，重要的星體有對應(yīng)的符號?！卑m納斯一邊勾畫，一邊說出對應(yīng)星辰的名謂。

    在描繪最后一個符號時，他停下來，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這是…太陽。是象征光明、象征我的符號?！?/br>
    “我記住了?！?/br>
    在星海的盡頭，茉伊拉也不再像平時那樣，對艾蘭納斯避之不及。她雙手捧起他的手，輕柔地、試探地在掌心勾勒出太陽的符文。

    “施展星辰法術(shù)、占卜、進(jìn)行儀式魔法時，”艾蘭納斯的聲音輕如囈語，“都可以將它勾畫出來。這樣，我便能對你進(jìn)行庇佑，提升法術(shù)的成功率?！?/br>
    “好?！?/br>
    鬼使神差地，她輕輕抱住銀發(fā)美人的手腕，將他修長如玉的手掌貼上了自己的臉頰，仿佛這樣，就能更深地將他的符號印入腦海。

    掌心的弧度貼合著銀發(fā)少女美麗的側(cè)臉，艾蘭納斯喟嘆一聲，用指尖將她銀白的碎發(fā)別至耳后。

    指尖仿佛掠過耳垂，又仿佛沒有，茉伊拉慌忙將艾蘭納斯的手扯了下來。

    但到底也只是心理安慰，她就坐在他懷里，被他冷淡如微雪的氣息環(huán)繞。

    茉伊拉抱著艾蘭納斯的一只手，不知道該放到哪里。本來他是……兩只手抱著她的，只是剛剛為了勾勒符文，才騰出來一只手。

    可公主抱仿佛是更曖/昧的姿勢。

    茉伊拉稍顯慌忙的表情落在艾蘭納斯的眼底，他神色不變，聲音沉沉：“想去世界之外看看么?！?/br>
    “可以嗎？”茉伊拉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那些閃電和星辰風(fēng)暴，看上去能撕碎一切。”

    “你身邊是我。”艾蘭納斯反手握住茉伊拉的手，沒有過多解釋。

    光明神在身邊的確很有安全感。

    茉伊拉看見艾蘭納斯張開羽翼，飛向世界邊緣的光幕。在穿過光幕的瞬間，純凈清澈的光芒環(huán)繞著他們，組成了一個透明的氣泡。

    華美的星光照亮神明冷峻典雅的側(cè)臉，深邃的瞳眸倒映出物質(zhì)的隕滅。一顆呼嘯的流星擦肩而過，湛藍(lán)的焰尾映襯著艾蘭納斯綢緞般的銀發(fā)，有種令人心折的美。

    艾蘭納斯懷抱著茉伊拉，落在一塊漂浮在半空中的星體殘片上。

    黑曜石一般冷硬的地面凹凸不平，帶有小塊隕石撞擊造成的坑洞，懸浮在動蕩不休的空間中。

    但在神明降臨之后，干枯的地面上生出繁花，在死寂荒涼的宇宙中構(gòu)建出下午茶的花庭。

    這從“無”到“有”的一幕，比那天艾蘭納斯用藤蔓編織座椅，還讓茉伊拉感到震撼。

    除了生長的植物之外，深黑的石塊形態(tài)驟變，化為純金的雕花座椅，煉金術(shù)中奇跡的點金石也不過如此吧。虛空中漂浮的茶壺將溫度適宜的紅茶注入琺瑯杯中，朦朧輕煙在星辰的光芒中裊裊浮動。

    “元素狀態(tài)的轉(zhuǎn)換?！痹谲砸晾淖⒁曄?，艾蘭納斯淡淡開口，“再加上一點生命之力作為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