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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命皇后/紅顏依稀在線閱讀 - 第32頁

第32頁

    周仲瑩一向御下寬仁,性情溫婉,從未開口斥責(zé)過下人,遑論近身侍奉的婢女。那瑯?gòu)终劥苏Z,驚得目瞪口呆,只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半日方扁嘴吶吶道,“姑娘教訓(xùn)的是,我再不敢了?!?/br>
    主仆倆一時無話,過得一刻,才見周元笙扶著彩鴛的手翩然而至,及至近前,二人看清她今日妝扮,神情又俱是一震。只見周元笙一襲茜色云綢五彩納紗琵琶襟衫,下著金線鳳尾裙,頭上鵝膽心髻上斜斜戴著一支寶蟾宮桂兔金步搖。她輕盈前行,那垂下的流珠便微微搖蕩,瑩潤光華流轉(zhuǎn)之下,更襯得她面龐皓如美玉,艷麗不可方物。

    瑯?gòu)挚吹冒l(fā)怔,待醒過神來,又不禁滿心不屑,礙于周仲瑩適才教訓(xùn)的言語,雖不敢口出譏諷,也不免暗自腹誹道,想來這大姑娘是要破釜沉舟了,知道自己身世不清不楚,有一個行止有虧的生母,那太子正妃之位怕是與她無涉,索性喬張作勢扮成個神仙妃子模樣,提前預(yù)備下以色侍人的姿態(tài),好博一個太子?jì)逵灰参纯芍?/br>
    姐妹二人各存心事,寒暄兩句,便即登車。周元笙早瞧見周遭侍女各色異樣目光,只作不察罷了,她原本生就一股倔強(qiáng),越是身處逆境,越要在人前展示驕矜富麗之相。彩鴛見她坐于車內(nèi)無人處,才肯將那倨傲姿態(tài)略略放低,微微一嘆道,“姑娘今日真是嬌艷無雙,只是忽然如此,旁人都有些不慣呢。話說回來,女為悅己者容,二爺原是稱頌過姑娘有艷冠群芳之姿容?!?/br>
    周元笙淡笑道,“不為見他,我也不必如此打扮,只是想讓他見到我,便知道我過得尚算適意,他也能安心些罷了?!?/br>
    彩鴛心中一喜,悄聲笑問道,“姑娘當(dāng)真想好了,要對二爺表露心跡?”周元笙一時未答,偏轉(zhuǎn)頭避過彩鴛灼灼目光,望了窗欞出了會神,才微微笑道,“是啊,我有話要對他說,也有心愿要請他相助實(shí)現(xiàn)。既是有求于人,自然該叫人滿心歡喜才是?!?/br>
    其后半天時光,周元笙因心存思慮,更覺難捱,好容易等到午飯過后,又怕眾人不肯安靜午睡。好在天氣炎熱,李錫玥等人亦覺得煩悶無趣,著人在寢殿中布置了幾處冰鑒,絲絲涼意浸出一脈安然舒潤,不一時便將眾人引向沉酣香夢,宋宜竟還輕輕打起了小鼾。

    趁人不備之際,周元笙輕手輕腳出得宮院。夏日午后,宮人多半已去歇息,留下值守的也是睡眼惺忪,神情倦怠,見無人注意,她便向景陽宮所在方向緩步行去。

    行過一陣,忽然前方迎上一名年長內(nèi)臣,面目十分慈祥,神態(tài)亦頗為恭謹(jǐn),略一欠身,道,“周姑娘久等了,我受薛少爺之托在此恭候,這就帶姑娘前去景陽宮?!?/br>
    周元笙頷首道,“多謝中貴人。”見其并不多話,只一味引路,不由好奇道,“中貴人并不曾見過我,怎知我就是周氏之女,又怎知我就是薛家二郎要見之人?”

    那內(nèi)臣回首一笑道,“姑娘臉上都寫著呢。我曾有幸服侍過公主一陣時日,也曾見過姑娘的母親昭陽郡主。姑娘難道不知,自己與郡主生了同一張面孔,實(shí)在不必相問,一望即可知曉?!?/br>
    周元笙微微一怔,此時聽到這番言語,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遂淡淡頷首,不再多言。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遭漸生荒敗寥落氣象,那內(nèi)臣似知道她心中疑惑,含笑解釋道,“景陽宮久無人至,乃是從前廢妃蕭氏的居所,蕭氏歿后,此宮苑被視為不祥,便更是人跡罕至,如今已算作名副其實(shí)的冷宮了。薛少爺選在此地,也是為避人耳目,姑娘莫怕,此處雖荒僻,卻極是穩(wěn)妥。”

    周元笙自是不怕,只是于心內(nèi)贊了一聲薛崢好籌謀,待踏入景陽宮,越發(fā)望見斷壁頹垣、雜草叢生,幾只烏鵲盤亙棲息在飛檐之上,也不知是否亦中了暑氣,只呆呆凝望著她行來的方向,發(fā)出幾聲似是嘲弄又似是冷笑的凄涼叫聲。

    那內(nèi)臣替她撥開蔓草,向偏殿一指,道,“姑娘進(jìn)去罷,薛少爺已在里頭。我自在外面把守,若有異常再行通報(bào)姑娘?!?/br>
    周元笙道了謝,略一沉吟,舉步進(jìn)了內(nèi)殿,一面行路,一顆心已跳得飛快,似是要躍出胸膛,十個指尖卻冰涼得仿佛剛握過新雪一般,還帶著些冷冽的輕顫。

    “阿笙?!睖貪櫲绱猴L(fēng),和煦若秋陽,那聲音自前方不遠(yuǎn)處輕輕響起,周元笙緩緩抬首,望見薛崢明澈清亮的雙眸里漾起了同樣明澈清亮的笑意。

    這樣一個皎若朗月一般的人,也許有著期許,也許含著忐忑,不知在這里等了多久,不知經(jīng)歷了幾番希望與失望辛苦交疊,卻仍是毫無怨懟、毫無哀愁,于見到她的一刻驀然展顏。周元笙心中一顫,一股苦澀便從舌根流淌至五內(nèi)經(jīng)絡(luò),流遍全身。她終是要辜負(fù)眼前這個人的,所謂不忍相欺、不忍計(jì)算、不忍利用,都敵不過她為謀劃心中所想而生就的頑固意念,她原本是那么自私,她原本只更愛她自己。

    周元笙輕輕笑了起來,垂目喚了一聲,“二哥哥?!睆?fù)又湛然笑道,“你膽子依然這么大,竟連宮里都敢安排私會,傳將出去咱們可當(dāng)真不要做人了。”

    薛崢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才能見得到你?”他緩緩前行幾步,停在周元笙面前,終是和她保持著一臂之遙的距離,低聲道,“我便盼著能讓人撞破,才遂了我的心愿?!?/br>
    周元笙神情一震,又急忙以笑掩飾,嬌嗔道,“傳出去,于我自然是滅頂之災(zāi),于你卻沒什么不好,倒可以算作風(fēng)流韻事一樁。你探花探到了宮墻里,才正應(yīng)了國朝最年輕標(biāo)致的探花郎之譽(y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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