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月越想越傷心，幾乎憋出了淚花。

    門外忽然響起篤篤輕扣之聲。

    她趕緊坐好，命丫鬟過去開門，待瞧清外頭站著的人影，竟自鼻頭一酸，道：“敬叔！”

    王知敬拱手為禮，“小主子！”

    “敬叔怎么又這樣，你都是叱咤一方的將軍了，可別再這樣稱呼我。快坐吧，我泡杯茶?！鼻啬钤缕鹕恚槎Y。

    眾多縣主舊部里，她與王知敬最熟。

    此人出身草莽，早先只是個(gè)不起眼的小兵，后來憑著一股不怕死的狠勁兒被縣主挑中，隨她一路殺伐，提拔成了副將。他對靖寧縣主極為忠心，縣主剛和離時(shí)，曾有一陣將女兒帶到身邊聊以慰懷，若忙于軍務(wù)顧不上，都是王知敬去照料。

    后來縣主戰(zhàn)死，他被謝袞調(diào)到跟前，每年都會探望秦念月兩回，這么多年從無間斷。

    此刻重逢，他瞧著秦念月泛紅的眼睛，臉上冷色更濃，“聽說這半年小主子住在王府里，受了不少委屈？”

    秦念月微愣，“敬叔聽誰說的？”

    “你別管是誰說的，王府那么大，發(fā)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得見。聽說那個(gè)京城來的王妃狐媚惑主，還朝著小主子出陰招，說動王爺將小主子搬走，不讓留在老太妃跟前？就連平素去老太妃跟前問安陪伴，都要被那個(gè)京城來的排擠？”

    秦念月張了張嘴巴，未料他身在府外，知道得竟能那樣詳細(xì)。

    但這般關(guān)懷，卻令她委屈驟濃。

    秦念月沖茶的手顫了顫，眼淚霎時(shí)就滾落了出來，拉著哭腔道：“表哥對她確實(shí)十分偏心。明知道這賜婚是不懷好意，還處處維護(hù)她，連祖母的話都不怎么聽了，更何況我。舅母也像是昏了頭，對她偏聽偏信的，她仗著有人撐腰，在府里都快呼風(fēng)喚雨了?！?/br>
    這話雖說得偏頗，王知敬卻深信不疑。

    ——就他這些年所知所見，京城那些狗賊確乎囂張，不提從前的那些事，這次強(qiáng)行賜婚不說，還臨陣換人替嫁，半點(diǎn)都沒把河?xùn)|軍將放在眼里。那伙人能在京城驕奢yin逸，還不是靠邊關(guān)將士舍身忘死、抵御強(qiáng)敵？這般狂妄行徑，實(shí)在欺人太甚！

    王知敬沉著臉，漸生怒氣。

    等秦念月將暗藏的嫉恨、不滿、不甘，都化成委屈哭訴出來，他那張?jiān)枉詈诘哪槑缀醭闪隋伒?，咬牙道：“這樣為所欲為，實(shí)在可氣！我待會親自過去，總得敲打她一番?！?/br>
    “可她是王妃啊?！?/br>
    “那又如何？王爺若覺得我忤逆，大不了奪了這官職，我從頭殺一趟罷了。算什么大事！”

    王知敬原也不是貪圖官職富貴的人，這些年打著光棍無家無室，肯放在心上牽掛的也就光風(fēng)霽月的縣主和她留下的遺孤。

    此刻掂量輕重，自然要偏向柔弱遺孤。

    秦念月反倒有點(diǎn)害怕了。

    “不過些許委屈，我告訴敬叔，是覺得哭出來心里能痛快些，沒想怎樣的。敬叔還是別去了，不然鬧出事來，又得添麻煩?！?/br>
    “咱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麻煩！”

    秦念月忙道：“算了吧，敬叔能有今日屬實(shí)不易，何必再為這點(diǎn)事招來麻煩。我多忍忍，也就風(fēng)平浪靜了?！?/br>
    王知敬來之前就因有心人吹到耳邊的事暗存不滿，得了秦念月哭訴委屈的印證，愈發(fā)怒氣盈胸。聽她這樣勸，只覺得縣主遺孤被京城強(qiáng)賽來的人欺壓，還要委曲求全，實(shí)在可憐。

    怕秦念月?lián)鷳n，他含糊應(yīng)了聲。

    出了屋門，卻含怒瞥向隔壁的院子。

    王妃住的院門口有侍衛(wèi)把守，后面是陳越親自巡邏，他若想走正道，難免被攔住。倒是這院墻低矮，里頭又無人守著……

    他毫不遲疑地翻了過去。

    ……

    院落寬敞，門扇緊掩，阿嫣正自小憩。

    屋中陳設(shè)簡單，卻也很清靜。

    榻上擺了兩個(gè)靠枕，雖是不見半點(diǎn)繡紋的棉布做制，里頭裝著的芯子卻很好，染了淡淡檀香后，靠上去舒服又清靜。

    她闔著眼養(yǎng)神，疲憊漸消。

    玉露和盧嬤嬤站在桌邊，正清點(diǎn)為明日法會準(zhǔn)備的手抄經(jīng)書，聽見有人敲門，不由詫異地對視了一眼。

    這么快就有人造訪？

    盧嬤嬤擱下經(jīng)書，輕輕推醒了阿嫣。等她迅速理了鬢發(fā)衣裳，連珠鞋都套好了，玉露才過去應(yīng)門。

    門扇推開，外面站著個(gè)彪悍的男子。

    莫說來訪的女眷，就連引路的侍衛(wèi)都沒有，且瞧著兇神惡煞的，一眼就知來者不善。

    玉露微驚，下意識就想關(guān)了門扇喊人。

    王知敬出手如電，迅速將她打昏。

    他每年都去探望秦念月，對閨閣內(nèi)宅的規(guī)矩也知道一些，瞧見玉露那樣子，便知道里頭是能見人的。遂將玉露扶住，令她靠坐在地上，反手掩了屋門。

    里頭阿嫣沒聽見聲音，微覺詫異。

    才從里間走出來，一眼瞧見這情形，頓時(shí)色變。就見那男子手如鷹爪，猛地扣住玉露脖頸，“別出聲！”

    阿嫣霎時(shí)噤聲。

    盧嬤嬤到底怕她傷了玉露，沒敢莽撞喊人，只壓著聲音斥道：“哪里來的賊子，敢偷闖王妃寢居處！”

    “王知敬。”

    這名字入耳，阿嫣不由訝然。

    嫁進(jìn)謝家已有半年，又出席過演武盛會，除了慣常往來的人家，對軍中排得上號的那些將士，阿嫣多半也曾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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