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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案上佳肴美酒擺滿,離站在御前弄舌的誠王約有丈許,謝珽霍然起身,毫無征兆的飛身而起,身形越過桌案酒菜,袍袖舒展時,鷹鷲般撲向誠王。 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莫說皇帝臣工,就連周遭侍衛(wèi)都猝不及防,等反應(yīng)過來拔劍時,謝珽已然撲到誠王跟前。 修長的五指探去,輕易扼住咽喉。 謝珽落地站穩(wěn),借著俯沖之力,推得誠王踉蹌往后退了好幾步。 后面的侍衛(wèi)們阻攔不及,驚而卻步,誠王驟然受驚,被扼得呼吸一窒,幾乎面如土色。就連上首的永徽帝都臉色驟變,高聲道:“謝卿,快住手!” 謝珽并未回首,只冷冷盯住誠王。 “朝堂之事,眾人皆可商議,楚氏是我的王妃,為何不能說話?”他陰沉沉的目光壓過去,絲毫不掩冷厲威儀,捏在脖頸的手指稍稍用力,令誠王幾乎無法呼吸。尸山血海里廝殺出來的人,想在彈指間取人性命,實在輕而易舉。 誠王金尊玉貴,何曾受過這般驚嚇? 呼吸被扼,臉上迅速漲紅,他對上謝珽冷沉的目光,清晰覺出其中的鋒銳殺意。 喉嚨里咯咯輕響,他試圖掰開謝珽的手指。 謝珽紋絲不動,直到永徽帝和幾位朝臣連聲阻止,誠王眼底浮起驚恐,才松開了力道。 滿廳的人都被驚得鴉雀無聲,或震驚或恐懼的目光齊齊落在謝珽身上,誠王驟然間呼吸通暢,被用力吸入的一口氣嗆住,弓腰咳嗽起來,比起方才慷慨而談的姿態(tài),實在狼狽之極。 謝珽回身,覷向了永徽帝。 “平亂之事如何安排,皇上隨意決斷。若周將軍愿意為君分憂,微臣樂見其成,若須河?xùn)|將士效勞,微臣也愿盡力。都是為朝堂百姓,誠王大可不必如此污蔑,辱沒河?xùn)|兵將的滿腔熱血?!?/br> 他拱了拱手,將態(tài)度擺得分明。 永徽帝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謝珽別擺出太過強硬的態(tài)度,這事就好辦些了,至于方才那驚魂一擊,恐怕也是誠王言辭太過鋒利,又隨口蔑視王妃,惹怒了謝珽。征戰(zhàn)沙場的人原就血性而傲氣,如今情勢特殊,謝珽此舉雖狂悖無禮,卻也情有可原。 何況,哪怕不原諒,朝廷又能奈何? 無非徒生嫌隙,自添麻煩而已。 永徽帝徐徐坐回椅中,驚而變色的臉上勉強扯出點笑意,“謝卿深明大義,朕心甚慰?!?/br> 他既落座,旁人亦坐回椅上。 只剩誠王站在謝珽身邊,嗆咳后滿臉通紅,屈辱與驚恐尚未退卻,見永徽帝竟沒追究,又暗自浮起怒意。 謝珽瞥他一眼,不忘火上澆油。 “至于誠王那點小人之心,盡可收起。平亂調(diào)的是禁軍,河?xùn)|將士不過在旁出謀劃策,不貪虛名。日后若平息此事,也是皇上英明決斷,禁軍驍勇善戰(zhàn),河?xùn)|之人,盡可隱姓埋名?!?/br> 說罷,朝阿嫣遞了個眼色,又拱手道:“多謝皇上賜宴,微臣深為感激。此事既定,微臣不日即將回魏州,還有些瑣事要辦,先行告退?!?/br> 永徽帝忙出言挽留。 謝珽瞧著誠王那驚怒交加的臉色,情知今日之行已然圓滿,懶得再看庸君佞臣的臉,攜阿嫣告辭而去。 …… 一場御宴由此不歡而散。 阿嫣縱然知道謝珽行事囂張,也未料他竟會當(dāng)這帝王和禁軍的面,公然扼住誠王的脖頸,鬧出那樣驚險的一幕。 畢竟,兩人如今在京城。 巍巍皇權(quán)尚未傾塌,比起魏州的固若金湯,這地方跟龍?zhí)痘ue無異,若稍有不慎,惹得皇家翻臉,謝珽未必就能全身而退。那樣肆無忌憚的悍然襲擊,委實驚心動魄。 直到這會兒,她心里還砰砰亂跳呢。 阿嫣偷偷摸了摸胸脯。 謝珽斜睨著她,猜出她的小心思,徑直勾了勾唇角,“你今日倒是大膽?!?/br> “什么?”阿嫣還沉浸在余悸。 謝珽袍袖抬起,攬在她的肩上,有意放慢了腳步,“在府里,便是祖母挑刺,你也盡力收斂。今日御前侍宴,卻跟誠王爭辯,倒難得一見?!?/br> “我就是覺得生氣。” 阿嫣噘嘴低聲,任憑謝珽攬著,想起誠王的嘴臉時又輕輕哼了一聲。 京城里這些皇子龍孫,都是生來優(yōu)渥金尊玉貴養(yǎng)著的,絲毫不知人間疾苦,比起謝珽來,實在差之千里。阿嫣雖沒見過沙場上的血腥殺伐何等慘烈,卻在元夕夜和客棧的兩次襲殺中,窺見過性命相搏的兇險,知道命懸一線是何滋味。 沙場埋骨的將士,每一位都該欽敬。 若無他們冒死殺敵戍守邊塞,哪來京城里的富庶尊榮? 謝珽的手上確實沾滿人命。 但普天之下,誰又是生來嗜血嗜殺,鐵石心腸的?誰愿意天天走在刀刃,誰不想現(xiàn)世安穩(wěn)?如今名震四海的謝珽,也曾是頑劣孩童、張揚少年,若非皇家算計、老王爺戰(zhàn)死沙場,他又何必踏上這條艱難險阻的路,磨礪出如今的心性。 誠王站著說話不腰疼,還那般污蔑謝珽,著實忘恩負(fù)義,自私可恨之極! 阿嫣恨不得打他兩巴掌出氣。 謝珽卻習(xí)以為常,見她臉上又籠起薄怒,不由一笑,“好了。明日要去給祖父掃墓,別理這些蠹蟲。” “看望過祖父之后,我想去拜見徐家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