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泥沼
老陳發(fā)來消息,告訴她,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一口氣解決事情。 路冬回了個簡短的好。 忽然出現(xiàn)p的下拉通知。 周知悔和她約在數(shù)學競賽科辦公室門口,十二點半。 語文老師是個好脾氣的,假條手續(xù)都省了,從不點名。 提早五分鐘,路冬從藝術大樓705室出來,慢悠悠地來到辦公室外頭的門廊。 教師用的飲水機有提供紙杯,冰水滑入干澀的喉嚨時,沒控制好角度,咳了出來。 路冬抹開唇角的水珠,側過臉,見到剛好踏入屋檐陰影的周知悔。 他擋住了所有的光。 等待第二杯裝滿那會兒,路冬決定先開口:“……杏子塔味道很好,至于蘋果塔,我還沒吃。” 按下停止注水,嗶地一聲。 找不到別的話題,她決定繼續(xù)為難他,“你更喜歡哪個?” 表哥眼也不眨地給出答案:“蘋果?!?/br> 羊毛卷似乎夸大了問題的難度。 路冬咬著紙杯邊緣,猶豫著,要不要問為什么,問了會不會太像美食專欄訪問。 從食堂吃飽飯的老陳化解了他們的沉默,嘟噥了句,這么早來?。咳缓箢I著兩人走向教務主任的辦公室。 教務主任,陳一樊口中的那尊大佛,還沒回來,康春華也不見人影。 過了大概十分鐘,門被推開,多了四只逆著光的腳。 路冬低下頭,聽見康春華的尖聲怪調:“陳老師,我說的是要找路同學家長,不是男朋友?!?/br> 老陳哎呦一聲,接著的卻是那個,淬了涼意的聲音:“路冬的姑姑是我的繼母。” “她今天出差在西城,所以我替她出席?!?/br> 半天無聲,路冬抬起眼,這才發(fā)覺,物理老師的表情很精彩。 啞巴吃黃連。 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樂,她偏過頭朝表哥彎起了唇,后者沒看她,灰色眼珠直勾勾地,仍舊在等康春華。 “我要求的是,和監(jiān)護人面談?!?/br> 中年女人深吸一口氣,臉部肌rou僵硬,卻捏著嗓子,故作寬和地說:“你們下午應該都還有課,就先回去吧。” 周知悔恍若未聞,沒怎么起伏,卻不帶猶豫地要求:“請您為那天的言辭,向路冬道歉。” 康春華終于演不下去,拔高音量:“哦?道歉?” “路同學,你要不要和我還原一下當天的事發(fā)經(jīng)過?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替老師指正指正?” 路冬垂下眼,生硬地說:“我有錄音。” “你拿什么錄的音?”康春華扭過頭,左手指著老陳,“陳老師,你就這么帶班嗎?學生課間擅自使用違禁品,也不管管?你難道縱容這種欺上瞞下的行為?” “李主任,你也聽見了……” 老陳從來就和康春華不對付,打斷她:“康老師,一碼歸一碼,您那天到底對孩子說了什么?” “我能說什么?除了指正這個女同學,不要無辜缺課,不要撒謊欺瞞,不要偽造文書,要好好學習,要認真上進,還能對你十三班的寶貝疙瘩說什么?” 路冬的鞋尖不停摳著地面,恨不得能鑿出個洞。 又開始耳鳴,像被丟進滿是蚊子的培養(yǎng)瓶。 他們爭執(zhí)之際,笑呵呵的大佛不得不下場勸架。 路冬湊到周知悔身前,問他,聽過錄音了嗎。 表哥嗯了聲。 她又說,等會兒老陳氣不過,一定會要求播放音頻。 “我想出去了。”路冬垂著眼說,“幫幫我,好嗎?” 他說,好,我?guī)湍恪?/br> 奪門而出之后,罵聲似乎停了一瞬,又爆出更大的火星。 走幾步,她隨意地找個臺階坐下,木然地想著,周知悔最初應該要拒絕這場麻煩。否則,否則她會忍不住,情不自禁地,投射更多扭曲的愛到他身上。 就像混成泥沼的調色盤。 應該要清洗,又覺得可以試一試,說不定正好能涂成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