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導(dǎo)致武德年間，太子令、秦王令、齊王令與詔敕并行，很多時候都是以公文抵達(dá)的時間為準(zhǔn)。

    李建成聽得連連點(diǎn)頭稱是，對他來說，兩個弟弟都是瞎搗亂，令只可出自一門，自己這個太子也勉強(qiáng)有資格摻和。

    “此次圣人召秦王回京，殿下可試探一二?！蓖醌暤吐暤溃骸跋炔徽擙R王，可先遣秦王外出。”

    李建成眼神閃爍不定，三十多歲的年齡，皮膚白皙，臉型略長，雙眼狹長，眉頭似乎常常蹙起，顯得憂心忡忡。

    聽了這話，李建成微微頷首，他聽得懂這句話，如今自己住在東宮，而秦王、齊王均和李淵同住在太極宮后殿，相比起來，自己還真沒什么優(yōu)勢。

    如果有辦法將秦王驅(qū)逐出宮，另擇他地的話，李淵、李世民的父子情誼才會慢慢消散，說的疑陰暗點(diǎn)，才有施展手段的空間……畢竟前些日子，李建成不過三兩句話，李淵就立即下令召李世民即刻返京。

    “殿下，太子洗馬請見?！?/br>
    李建成立即揮手示意，一位身材高大，不過三四十年歲，但兩鬢泛白的官員大步入內(nèi)。

    “殿下，樂安郡公適才過府?！?/br>
    “思行嗎？”王珪詫異道：“既至東宮，為何不拜見太子？”

    李建成笑道：“三胡遠(yuǎn)在河北，李思行乃是三胡腹心，過府不拜，想必是有為難之處?！?/br>
    三胡是李元吉的小字。

    “殿下一語中的……”

    “玄成先坐下再說?！蓖醌暡辶司洹?/br>
    李建成立即起身拱手，“是孤失禮了，先生請飲茶?！?/br>
    王珪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在這些老臣心目中，這是個溫文儒雅，禮敬群臣的皇太子。

    這位官員臉上并沒有什么感激的神情，只拱手謝過，李建成和王珪也不以為意……魏征入東宮至今五年，什么脾性大家都心知肚明。

    魏征向來話不多，“齊王府主簿李乾佑欲求長安令?！?/br>
    李建成捂著腦袋有點(diǎn)頭痛，雖然沒有明示，但他已經(jīng)向太子左衛(wèi)率裴龍虔暗示了，長安令由裴世矩女婿李德武接任。

    裴龍虔也是從龍功臣，是裴寂的族侄。

    現(xiàn)在好了，自己才確定和三弟結(jié)盟，難道就要回絕此事？

    王珪思索片刻，開口問：“隴西李？趙郡李？”

    如果是趙郡李，那就有可能是李思行的個人選擇，如果是隴西李，就有可能是齊王府的選擇。

    “隴西李丹陽房。”

    王珪看了眼李建成，隴西李丹陽房如今最有名望的是正統(tǒng)率大軍安撫嶺南的李靖。

    李靖早年就得楊素、韓擒虎之贊，投唐被閑置多年后，隨李孝恭經(jīng)略江南、蜀地，戰(zhàn)功卓著，詔封上柱國、永康縣公。

    李建成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下，世家子弟分侍數(shù)主，這是常事，東宮內(nèi)也有隴西李氏族人，甚至還有丹陽房子弟。

    剛剛和三胡結(jié)盟，斷然回絕只怕不妥，但裴世矩名義上是太子詹事，私下請托，自己都默認(rèn)了……李建成猶豫不決。

    “殿下為何遲疑不定？”魏征突然開口，聲音洪亮，“裴氏一門雙相……”

    “但齊王尚未弱冠，性情不定?！蓖醌暣驍嗟溃骸叭羰菙嗳换亟^，只怕事有不協(xié)?！?/br>
    李建成苦笑點(diǎn)頭，三胡那性子，說翻臉就翻臉，自己將李世民弄回長安，讓三胡總領(lǐng)河北諸軍直接站到對抗秦王府的前線上，后頭卻連長安令這點(diǎn)小面子都不給……

    “下官去說吧?！蓖醌晣@了口氣，“可使李德武赴河北?！?/br>
    魏征哼了聲，卻也沒再盯著這事不放，而是提起河北，希望李建成勸誡齊王，當(dāng)懷柔河北，安定地方。

    “秦王行懷柔之策，劉黑闥起兵后三個月橫掃河北，均為竇建德舊部?！蓖醌晸u頭否定，“若齊王懷柔行仁義之道，只怕戰(zhàn)事再起?！?/br>
    “劉黑闥起兵，那是因?yàn)楦]建德被生擒入京后被……”

    “先生慎言?！崩罱ǔ赏蝗婚_口打斷。

    “玄成有直率之風(fēng)，侍奉殿下，此心無二?！蓖醌暣驁A場道：“只是這等話……確需謹(jǐn)慎?！?/br>
    其實(shí)劉黑闥起兵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李世民生擒竇建德，返京后力勸圣人李淵懷柔河北。

    結(jié)果呢，李淵答應(yīng)的好好的，轉(zhuǎn)頭就砍了竇建德……可憐見的，和他一起投降的王世充只是被流放蜀地。

    竇建德一死，舊部恐懼，半個月后就擁立劉黑闥為首起兵……河北鬧成那般，這個鍋至少五六成應(yīng)該算在李淵頭上。

    李建成輕聲道：“先生之意，孤盡知曉，但此事父皇已然決斷?！?/br>
    魏征起身行禮，嘆道：“下官自前朝大業(yè)十三年起，輾轉(zhuǎn)多方，眼見兵災(zāi)連綿，百姓流連失所，田地荒蕪?！?/br>
    “只望殿下心懷仁義，為天下計，為萬民計?！?/br>
    李建成起身扶住魏征，“孤學(xué)識淺薄，少有歷事，日后還請先生多加教誨?！?/br>
    魏征有些失望，他不想聽這些，如此客套話，他在李密身邊已經(jīng)聽得足夠多了。

    魏征心里很清楚，只因?yàn)榍赝跤麘讶岷颖?，所以太子才會反其道而行之，甚至圣人心里也有類似的念頭。

    說到底，還是因?yàn)榍赝踯姽μ?，壓得父兄抬不起頭來……魏征在心里揣摩，齊王能安定河北嗎？

    如果河北再亂，無論如何也要勸太子親征。

    消息很快散開，黃昏時，吃的滿嘴流油的李昭德和李楷、王仁表進(jìn)了城，就聽到了傳聞。

    三日后，秦王李世民返京，即刻入太極宮覲見。

    再過一日，尚書省行文吏部，長安令王緒升任翼洲主管，安撫地方，齊王府主簿李乾佑轉(zhuǎn)任長安令。

    此時，距離李德武扶棺離京，才過去八日。

    第三十二章 狐朋狗友

    朱家溝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只是朱瑋不時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李善。

    朱瑋可不是普通鄉(xiāng)民，青年時也是見過世面的，絕不相信就在十日之內(nèi)，恰巧長安令被人奪了去。

    更巧的是，奪走長安令的就是李乾佑，是李善特地讓自己打聽的李昭德的父親……朱瑋忍不住私下對朱氏說，日后有望使那廝馬前潑水。

    不過李善并不理會這些，他平靜的繼續(xù)，一方面挑選人手，授以豆制品各種技藝，他前世在豆腐坊長大，就算上了高中、大學(xué)后每年寒暑假也是要回家?guī)兔Φ?，略略一算，至少能做出十多種。

    另一方面，李善繼續(xù)苦讀經(jīng)書，得益于前日李楷、李昭德的拜訪，周趙的態(tài)度稍微好了點(diǎn)……這是指講課的認(rèn)真程度，但那張嘴更碎了。

    “嘖嘖，隴西李氏丹陽房，即使單獨(dú)拿出來，也大名鼎鼎。”閑暇時周趙用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的口吻說：“說不定明年還真能中?！?/br>
    唐朝的科舉是不糊名的，所以才有行卷的說法，如果有人脈資源，取中的幾率自然要大的多。

    李善懶得理會這廝，做了套眼保健cao，吃了幾片小蠻送來的糕點(diǎn)后只顧著閉目養(yǎng)神。

    “來此數(shù)月，也就那日吃了只鵝。”周趙又嘀咕道：“哪日再來一頓？”

    “先生好不曉事！”小蠻一手叉腰嬌嗔道：“一只羊加一只鵝，還有那么多調(diào)料，十貫錢都打不住，先生愿意出錢嗎？”

    的確如此，那日李楷、李昭德帶來的奴仆做了一道隋唐時期的名菜，“渾羊歿忽”。

    首先用火燒掉鵝毛，而后去除內(nèi)臟，里面填充腌制好的rou和糯米飯以及各種調(diào)料。

    再宰殺一只羊，除毛去內(nèi)臟，將鵝放在羊肚子里，而后縫合好，放在火上慢慢炙烤，等烤好之后，打開烤羊的腹腔，棄羊食鵝。

    太奢侈了，十貫錢肯定不夠，如今一只羊都要七八貫了，倒是豬rou便宜的很，一頭豬還不一定賣得到一貫錢。

    聽著小蠻和周趙斗嘴，李善起身踱了幾步，靠在沙發(fā)上，這是前段時日他特地畫了圖找了個手藝好的木匠打制的……呃，就是靠背有點(diǎn)硬，而且不符合人體曲線。

    不過，李善已經(jīng)找人縫制了一個腰枕。

    “這是何物？”

    “腰枕?！崩钌瓶戳搜壑苴w，“專門墊腰的?！?/br>
    話剛說出口，李善就覺得氣氛有點(diǎn)不對……小蠻啐了口，精致的小臉滿是通紅，扭頭就出了屋。

    視線在空中相遇，周趙臉上先是疑惑，然后是恍然，接著是贊賞，最后嘆道：“也是，縱橫平康坊，才子不論，當(dāng)為風(fēng)流?！?/br>
    李善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腰枕，心想小蠻這是想歪了，呃，也不能怪她，畢竟聽聞李乾佑就任長安令，昨晚有點(diǎn)小興奮，試了試櫻桃口。

    “同道中人啊?！?/br>
    李善不同意這句話，說的我好像和你是狐朋狗友似的，我不管前世今生，都是正人君子……最多是朋友請了幾回按摩洗腳而已。

    “李兄，孤守朱家溝，實(shí)在難熬的緊，不如明日去城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

    你個不要臉的，看看你那一臉的絡(luò)腮胡，至少二十五六歲了，說不定大我一輪，李善面無表情的問：“平康坊？”

    “放心，那日留下的三勒漿拿出來，今晚立成詩十篇，你只管用！”周趙吹噓道：“必能攬才子之名！”

    太白斗酒詩百篇，你就十篇……李善不屑的笑笑，信不信我一晚上弄上幾百篇！

    周趙看李善不吭聲，開始大肆吹噓，間雜一些帶顏色的……甚至還鬼鬼祟祟回去找了本春宮圖來。

    李善完全不感興趣，翻了幾頁就丟開了，好吧，雖然他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也不算豐富，但理論經(jīng)驗(yàn)?zāi)軐⒅苴w甩開十條街，畫冊能和av比嗎？

    而且國畫嘛，大家懂得，講究神似，不講究形似……但春宮圖就得講究形似啊，至少李善是這么認(rèn)為的。

    但接下來周趙說的某些玩意……李善還是挺感興趣的。

    “床頭銅鏡？”李善想了又想，搖頭道：“不知曉，沒見過?！?/br>
    周趙眉飛色舞，“剛才你不是說這招？”

    “再想想！”

    “若是正巧能見銅鏡！”

    李善臉上的淡然神色早就無影無蹤了，眼神呆滯、手腳微動，身子后仰、浮想聯(lián)翩……

    總算知道這廝的喜好了，周趙暗罵自己太蠢，去了趟平康坊弄回來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自然是少年慕艾……不，是色中餓鬼?。?/br>
    “未必見臉。”

    周趙很有說話技巧，懂得留白。

    不見臉，那見什么？

    李善從上往下想，兩條腿在兩側(cè)，那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應(yīng)該看得到吧？

    使勁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的李善用看前世狐朋狗友的眼神打量著周趙，果然，每個男人都是lsb啊。

    “大郎?！敝彀巳氯轮M(jìn)來打破了沉默，“這是今日賬目?！?/br>
    東山寺每日將豆制品送去東市，酒樓掌柜每日畫押，兩邊核對后在李善這邊入賬，每十日結(jié)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