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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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順德不太理會朝政,但性情豪爽,又愛與小輩來往,在秦王府子弟心目中頗為親近,眾人說笑間進了長樂坡,氣氛登時一變。 雖然已經(jīng)撲滅大火,但仍然處處可見殘磚斷瓦,橫死街上的尸首無人理會,哭嚎聲在角落處響起,沿街而去,兩邊多有被砍傷的平民。 都是少年人,誰不心中忿忿,程處默、尉遲恭用力揮舞馬鞭,大罵亂匪可惡,暗恨適才沒有追擊殘盜。 隨行的士卒保持警惕,但也分出人手收斂尸體,給平民裹傷。 李善下馬幫忙,看了看被劈了刀的漢子,搖搖頭轉(zhuǎn)身就走,給一個肩頭被戳了一槍的商人裹傷。 一片慘淡愁云中,李楷側(cè)頭看去,忙碌的李善依舊保持著近乎冷酷的平靜。 察覺到李楷投來的視線,李善苦笑兩聲,雖然如此慘狀,但實在難以勾動心緒,或許夜深人靜之時,會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但現(xiàn)在…… 前世在醫(yī)院里,見多了這一幕,等死的、絕望的、瘋狂的、可憐的……每天都在醫(yī)院上演。 不是醫(yī)生鐵石心腸,而是如果不裝作鐵石心腸,是做不了醫(yī)生的,李善好些大學(xué)同學(xué)都沒進醫(yī)院,主要原因就是承受不了那樣的心理壓力。 看看左右,發(fā)現(xiàn)好像就是那間酒肆附近,李善詫異的看了又看,才走進已經(jīng)被燒毀的殘屋。 地上躺著的是一個青年漢子,李善彎腰探了探,搖搖頭,已經(jīng)涼了。 那日見過的掌柜縮在角落處,投來無助的視線,這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頭兒,頭發(fā)依稀花白,一旁的年輕女子衣衫被扯破,臉上滿是淚痕。 不用去猜就能想象得到事情的經(jīng)過,李善來回走了幾步,隨口道:“已然毀于一旦,可愿隨某而去?” 可憐人多了,李善自己在知情人眼里都夠可憐的,但可憐人靠可憐是無法爬起來的,自身的分量并不取決于可憐程度,而是取決于能力。 而這位掌柜,在李善看來,還是有能力的。 半刻鐘后,李善走出殘屋,身后跟著名為劉冬的掌柜與其女兒。 李善招手叫來一個面熟的家將,小聲交代了幾句,“尸首就留在這,待會兒讓人來收斂?!?/br> “五叔已經(jīng)到了,后面交給長安縣衙處置?!弊哌^來的李楷低聲說:“是難民作亂?!?/br> “嗯,也猜得到?!崩钌篇q豫了下問:“官府不賑災(zāi)嗎?” “理應(yīng)賑災(zāi),但如今戰(zhàn)事吃緊……”李楷苦笑搖頭,“已然審問過,是從河?xùn)|逃來的難民?!?/br> 李善在腦海中翻譯了下,河?xùn)|和關(guān)中是相聯(lián)的,放在后世大約是山西境內(nèi)。 “回吧?!崩羁钌顕@了口氣,“這些日子讓朱家溝留點神,別被難民沖亂?!?/br> 頓了頓,李楷低聲道:“要不請叔母入城避避?” 不可能啊,老娘做不出那種事,除非整個朱家溝都入城避避,李善在心里估量東山寺的糧倉夠不夠……已經(jīng)大半個月過去了。 “德謀兄,能否借些器械……”李善試探問。 “弓箭難以相借,長矛、長刀可以勻些出來,再配十副鎧甲?!?/br> “夠了,夠了。” 第五十七章 黑臉 看著李楷一行人趨馬回京的背影,李善在心里琢磨,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他隱隱猜到,難民作亂,還是因為戰(zhàn)爭導(dǎo)致的。 李善的猜測主要來源于兩點,一方面是李楷說戰(zhàn)事吃緊,官府一時難以賑災(zāi),另一方面朱瑋派人在各地收購糧米,價格已經(jīng)攀升到將近十錢一斗了。 如今天下大抵平定,劉黑闥復(fù)起也只是在河北,折騰不到關(guān)中來,而且李楷也說了,難民來自河?xùn)|。 所以,只可能是突厥南下。 李善倒是不擔(dān)心突厥打到長安來,因為歷史上,突厥進逼長安只有一次,渭水之盟。 但即使如此,只是難民作亂,小小風(fēng)波,也有可能傾覆朱家溝這個小小村落。 滿懷心事的李善催馬慢慢回村,身后的一對父女牽著另一匹馬,馬上扛著被褥,其他的……要么被搶了,要么被燒了,被殺的那個青年是掌柜劉冬的女婿。 劉冬無子,只有一個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可惜這位贅婿還沒起飛就墜落了。 “老范,安排一下,就住在西邊?!崩钌平淮司洌仡^對劉冬說:“想必你也猜得到,不過也不會虧待你,放心住下就是?!?/br> 小老兒縮著身子抖了抖,李善的視線落在被褥里,他猜得到那里面裝了些器具,應(yīng)該是釀酒所用的。 “大郎,大郎!” 外面?zhèn)鱽硇『蜕械暮奥?,跌跌撞撞的跑來一把拽住李善的袖口,“七伯,七伯……?/br> “急什么!”李善隨手摸著光溜溜的腦袋,“適才路上見到七伯了?!?/br> 小和尚跳了起來,“七伯要打人吶!” “打人?” 一炷香后,李善納悶的站在曬場邊,看著朱瑋手持藤條厲聲呵斥身前跪著的八個青壯,其中最顯眼的就是朱八,這廝已經(jīng)還俗,但頭發(fā)還沒長全。 “七伯……”李善看朱瑋真要動手,趕上去勸道:“小輩胡鬧,訓(xùn)斥幾句也就罷了,罰跪還要罰鞭,過了,過了?!?/br> 朱瑋轉(zhuǎn)頭定定的看著李善,一聲不吭。 “呃,侄兒是外人,不該插嘴?” 朱瑋氣極反笑,一鞭子抽下去。 “??!” 朱八條件反射的慘叫一聲,惹得李善虛虛踹了腳過來,鞭子都被老子擋下來了,你叫個屁??! “七伯?!崩钌品鲎≈飕|,“到底出何事了?” “幾個月前就交代過了,若你出村,身邊至少四個隨從……” “嗨,今日那許多人,無此必要?!崩钌菩Φ溃骸捌饋戆?,這曬場硬的很,跪的膝蓋生疼。” 最聽李善話的朱八就要起身,朱瑋狠狠瞪了眼過去,“跪著!” 在后世,社會上講究個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在這個時代,跪禮是正常的禮節(jié)……朱瑋是一族之長,讓他們跪到明日,他們夜間都不敢偷懶起來。 朱瑋揮舞著藤鞭,點著其中的四人,“你們四人均蓄發(fā)還俗,無屋無田,是誰替你們出錢購田置地的?!” 以朱八為首的四人都垂下頭,他們都是幼時家里實在養(yǎng)不活,或者父母雙亡才被送去寺廟的,還俗后雖是族人,但的確無屋無田。 是朱氏替他們置地建屋,當(dāng)然了,名義上都歸功于李善。 “你們四人,家中田地?zé)o需納稅,更不用服徭役?!敝飕|厲聲訓(xùn)斥,“每月還能從東山寺領(lǐng)一份月錢,難道不知道東山寺銀錢是從何而來嗎?” 李善撓了撓頭,說實話,自己出秘方,村中青壯出力,又是以東山寺出面,更別說對方已經(jīng)知曉大部分豆制品的制作方法……領(lǐng)一份月錢真的不過分。 換成后世,人家不甩開你單干就算厚道了……而在這個時代,評判標準自然不是看銀錢利益得失。 而且李善是從自己那一份中拿錢給這八人發(fā)月錢的……他只是想有多勞多得,畢竟自己出行,都是這八人充當(dāng)隨從。 “郎君,郎君!”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小蠻撲上來,拽著李善上上下下打量,哽咽問:“好多血,哪兒受傷了?” “沒受傷,他人的血?!崩钌频氖衷诳罩蓄D了頓才摟住小蠻的肩膀。 朱瑋之前已經(jīng)見過李善,知道沒什么大礙,但看小蠻如此,忍不住一鞭抽在跪著的朱八身上。 “七伯?!崩钌粕锨皠竦溃骸吧洗卧陂L樂坡,若不是朱八他們出手,小侄得頭破血流……” 朱瑋還沒來得及反駁,小蠻已經(jīng)跺著腳嬌嗔,“這次又出了事,換成他家,還不將他們趕出去……” “閉嘴!”李善瞪了眼。 小蠻私下曾經(jīng)說過,這些青壯充當(dāng)李善隨從,家中又受李善母子恩惠,其實已經(jīng)算是投入李家門下,只不過沒有賣身為奴而已。 既然收歸門下,就不能太過隨意,條條框框得立起來。 朱瑋顯然和小蠻想到一個地方去了,揮舞著藤鞭打斷道:“大郎待爾等親善,你們竟然如此不盡心!” “今日長樂坡,難民作亂,盜匪掠奪,整個鎮(zhèn)子化為焦土,就算大郎皮rou擦破,也必將你們趕出朱家溝!” 小蠻的視線落在李善身上,手腳、脖頸處均有擦傷,原本青色的衣衫因為沾染血跡變成墨綠色,有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李善對這一套還真不太適應(yīng),作為一個醫(yī)生,階級這玩意在特定的時候是沒有用的。 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一場車禍里,同時送來了兩個受傷者,一個略輕是領(lǐng)導(dǎo),一個重傷是司機……結(jié)果醫(yī)院選擇了先給司機動手術(shù)。 等怒氣沖沖的朱瑋發(fā)泄訓(xùn)斥完畢,李善才將八人一個個拉起來,“其實今日這事兒真不怪你們,同行的好幾十人呢?!?/br> “再說了,都是騎馬,你們也跟不上?!?/br> “誰說跟不上?”小蠻在后面嚷嚷,“馬車那兩匹馬不能用?又不遠,就算步行也能勉強跟上。” “閉嘴!”李善彎腰給朱八揉了揉膝蓋,小聲問:“跪了多久了?” 朱八沒吭聲,一個性子跳脫的青年嘀咕道:“一個多時辰了……” “就你話多!”朱八罵了句,“今日理應(yīng)受罰,郎君無需在意。” 后面的小蠻氣鼓鼓的,而朱瑋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心想大郎父族母族當(dāng)年都是以征戰(zhàn)聞名,這一套倒是無師自通,不枉我扮黑臉。 好一會兒之后,諸人都能走動了,一輛馬車駛來,車夫是李楷的親衛(wèi)隨從,招呼了聲,掀開車簾。 “三十根長矛,二十柄長矛,十副鐵甲?!?/br> 李善上前寒暄幾句,將人送走后拉著朱瑋低聲說:“難民作亂,只怕會肆意妄為,七伯當(dāng)挑選村中青壯……” 李善不知道短時間內(nèi)靠這些能不能護佑這座小小村落,但來到這個時代大半年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與朱家溝分割。 那么,就需要做最壞的打算。 第五十八章 戰(zhàn)耶?和耶? 先秦左丘明《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聘于鄭,見子產(chǎn),如舊相識。” 六年前,李淵舉旗起兵,十八歲即中進士的房玄齡拋棄官職投奔秦王李世民,兩人相見恨晚,李世民曾言:“如左傳所言,吾與玄齡一見如故?!?/br> 這就是一見如故的由來,長孫無忌對此非常了解,但他此刻腦子里在想,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自己就看李善不順眼,那叫什么? 雖然知道自己的心態(tài)有問題,畢竟是人家救了自己長子,但長孫無忌還是忍不住罵道:“若不是你要出城,何至于此?!” 不能罵李善,那我罵自己兒子總行吧?! 長孫沖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父親訓(xùn)斥。 “只是訪友而已,輔機勿要苛責(zé)。”高士廉打圓場笑道:“那李善真是不凡,行義舉,有仁心,更有霹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