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至于母親不同意……李善完全不擔(dān)心，老娘啊，真不是兒子非要納這個小寡婦，實在是蘇家塞過來的。

    蘇家雖是山東鄉(xiāng)間豪族，但蘇定方為當(dāng)世名將，而且在竇建德舊部中頗有威望，凌敬凌先生都一力贊成呢！

    哎，如果凌敬聽到這話，是破口大罵，還是心情復(fù)雜，難說的很啊。

    為什么呢？

    因為第二天一早，周氏搶先起床，拿過衣物服侍李善，又出去燒水、打水、做飯……如果放在前世，那就是連牙膏都要替丈夫擠好的那種賢妻良母。

    而李善大馬金刀的坐在那，抬頭就看見小名八女的凌敬孫女……就是那個被李善扒了衣服的，正神情復(fù)雜的站在門口。

    先是盯著李善，然后視線落到正在服侍李善喝粥的周氏身上，好一會兒后，八女才小步小步卻堅定的走進(jìn)來……那幫孩子常來這兒嬉戲，但八女還是第一次進(jìn)來呢。

    顯然，這是聽說了某些事啊……昨晚是周氏第一次住在李善屋子里。

    “呃……坐，都坐?！崩钌聘尚χc(diǎn)點(diǎn)頭，“再去端碗粥來?！?/br>
    等周氏微笑著將一碗粥放在桌上，拿著胡凳過來之后，八女的神情有些迷茫，滿肚子的怨氣不知如何發(fā)泄。

    “李郎君……”

    嘖嘖，這說話聲悅耳如同樂聲……李善不由想起那句，清音體柔什么的。

    “日后叫哥哥吧?！崩钌瓶人詢陕?，沒話找話的說：“凌伯如今還在外奔波，定方兄告知正在貝洲，過兩日匯合，啟程去長安，放心，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br>
    八女今年才九歲，但眉清目秀，頭發(fā)烏黑透亮，鼻子高聳，左嘴角處還有顆小小的美人痣，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

    不過李善還真沒打歪主意……玩養(yǎng)成也不是這么玩的，小蠻到現(xiàn)在都只淺嘗輒止呢，周氏已經(jīng)十九歲了，經(jīng)得起狂風(fēng)驟浪。

    才九歲，這得養(yǎng)到哪一年??？

    養(yǎng)到二十歲？

    算算時間，肯定都貞觀年間了！

    但顯然，人家小女孩不這么想……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像宋明時期那般嚴(yán)守禮法，但衣服被扒了，身子被看了個遍，放到哪朝哪代都不行??！

    有點(diǎn)壓力啊，這小女孩顯然是個人精，進(jìn)了門除了三個字之外一句話都不吭聲，李善正在想轍呢……實在是撓頭，冷不丁馬周進(jìn)來了。

    “馬先生回來了?！崩钌拼笙财鹕恚斑€沒吃早飯吧，快坐快坐?！?/br>
    聽到“馬先生”這個詞，馬周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正要嘲諷幾句，卻看見了桌邊的小女孩。

    “呃……這是……”馬周一進(jìn)來就覺得氣氛不對，瞄了眼臉紅紅的八女，舌頭在嘴巴里繞了兩個彎才說：“昨晚太冷……回來那幾件衣衫，這就走，這就走?！?/br>
    馬周一直是住在這兒的，昨晚去吃了病號飯回來后……被李善毫不留情的趕去傷兵營了。

    你不是想吃病號飯嗎？

    那就干脆住到那邊去好了！

    然后……李善轉(zhuǎn)頭就去了對門，馬周當(dāng)然知道昨晚周氏就是住在這兒的，事實上這消息傳到凌家去，馬周也是有功勞的。

    不顧李善拼命的挽留，馬周胡亂收拾了幾件衣衫，轉(zhuǎn)頭就要出門。

    臨走之前，馬周看看在收拾屋子的周氏，再看看一直不吭聲的八女，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回頭說：“對了，懷仁，既然要參加明年科考，那就要多看看經(jīng)義了?！?/br>
    “這個……”

    “怎么？”馬周嘿嘿笑道：“無小蠻在一旁紅袖添香就不行？”

    李善暗罵了句，轉(zhuǎn)頭看向周氏……嘖嘖，完全不在乎，時代的福音啊。

    但那邊的八女突然起身，冷哼了聲，轉(zhuǎn)頭就出了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清河

    已入寒冬臘月，河北大地反而回暖，冬日懸掛在高空，將冬日難得的暖意投向正在趨馬北上的車隊。

    李善已經(jīng)決定即將回長安，準(zhǔn)備即將開始的考核，卻被魏征一再要求隨其北上貝洲……雖然李乾佑已經(jīng)回京，但李善懷疑李德武會動些手腳。

    魏征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人物，確定李善在河北戰(zhàn)事中起到的關(guān)鍵作用，又發(fā)現(xiàn)李善在唐軍中的威望后，自然不會棄之不用……雖然崔昊一力反對。

    前日那場毆斗讓崔昊大失顏面，魏征也已經(jīng)問的清清楚楚了……不過是馬周陰陽怪氣的嘲諷，崔昊身為山東士人，卻不能使太子盡快出兵，以至于鄉(xiāng)梓被突厥劫掠，如今卻有臉面巡視山東。

    不能說馬周這番話太過偏頗，東宮謀士中，建議太子李建成出兵的只有魏征和王珪，如崔昊也的確持拖延時日的思路。

    當(dāng)然了，最后馬周被打的那么慘……一方面是因為本就有舊怨，另一方面也是馬周這廝嘴太毒。

    魏征轉(zhuǎn)頭看了眼前面的馬周，他原本還心存疑慮，畢竟在他印象中，李善不是那等脾氣火爆的人……但隨后魏征和馬周談經(jīng)論義，后者精通《詩經(jīng)》、《左傳》。

    魏征由此斷定李善并沒有扯謊，延請馬周授課，應(yīng)該是前者為科考做準(zhǔn)備。

    “貝洲、魏洲均乃河北膏華之地，不料如今卻是這等模樣?！蔽赫鬏p嘆一聲，放眼望去，道路兩旁多有被荒廢的田地。

    “突厥入寇貝洲，雖然過境迅捷，但也……”馬周面無表情的說：“若朝中立發(fā)援軍……噢噢，是在下失言了，齊王殿下率數(shù)萬大軍頓足黃河邊呢。”

    魏征有些窘迫，心想難怪崔昊忍不住要揍你……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嘴巴太刁了！

    問題的關(guān)鍵還在于，人家馬周就是貝洲人氏，你還不能指責(zé)他！

    就連不遠(yuǎn)處的崔昊都沒臉指責(zé)馬周說的是屁話。

    “時過境遷，再說這些，除了徒增傷悲……”李善嘆道：“玄成兄此次巡視山東，只怕前程坎坷?！?/br>
    頓了下，李善瞥了眼面色不變的魏征，“當(dāng)然了，也能輕輕放過?！?/br>
    魏征伸手指了指李善，“無需試探，你李懷仁有仁義之名，某魏玄成不言其他，此道不敢退避三舍?！?/br>
    其實有心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年河北連綿大戰(zhàn)，打的太慘，劉黑闥身死之后，安撫山東，一方面在于世族，一方面在于百姓。

    朝廷和世族之間永遠(yuǎn)都存在著對峙、合作、敵視種種制衡的局面，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難道指望那些世族不趁機(jī)吞并人口、田地嗎？

    但魏征巡視河北，安撫山東，最關(guān)鍵的不在于解散敵軍士卒，給衣給糧，而在于明年的春耕，這就必須得到山東世族的支持。

    河北道這么多州府，魏征先抵魏洲，是因為關(guān)鍵的大戰(zhàn)是在這兒打響，也是因為大量投降士卒都在魏縣、館陶各地。

    魏洲之后，魏征選擇的是貝洲，原因也簡單，貝洲是山東世家望族最多的一個州府。

    清河崔氏，武城張氏，清河房氏，以及大大小小依附的十幾個小型世家，當(dāng)然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清河崔氏。

    所以，李善難以理解，魏征北上貝洲，為何要拉著剛剛和崔昊發(fā)生沖突的自己。

    李善無聊的沖著趨馬走遠(yuǎn)的崔昊努努下巴，“那玄成兄為何拉著小弟來貝洲……包裹都打好了，再不啟程，只怕要趕不上縣衙考核?！?/br>
    “懷仁在河北做的好大事，若是不嫌棄，為兄倒是能舉薦……”

    “罷了罷了?！崩钌拼蛄藗€大大的哈欠，“先生提及，崔昊其人，以睚眥必報聞名河北。”

    魏征神色不變，笑道：“未必是去東宮，以懷仁之能……”

    “罷了，罷了?！崩钌浦貜?fù)了一遍，“母親命某備考。”

    魏征不再勸說了，心里盤算是不是要去信東宮，讓太子注意下明年的科考。

    而李善心中惴惴不安，心里盤算……看來前日那一腳還不夠足啊。

    這種走鋼絲……好吧，雖然下面并不是空的，而是有李世民撐著，但李善也覺得有點(diǎn)難受。

    一行人沿著永濟(jì)渠北上，第一站就是大名鼎鼎清河縣。

    上前打探的蘇定方趨馬如飛，勒住韁繩在李善坐騎邊停下，“淮陽王，凌先生、張先生正在城外?！?/br>
    李善微微點(diǎn)頭，凌敬是隨李道玄、蘇定方、張玄素東進(jìn)北上收復(fù)鹽洲、弓洲、深州、瀛洲等地，以其名望召集了不少當(dāng)年竇建德麾下文武官員，使得李道玄幾乎都沒撈到什么戰(zhàn)功。

    兩日前，李道玄北下在貝洲駐扎，凌敬隨其落腳貝洲，李善此次跟著魏征北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來接凌敬。

    魏征瞄了眼蘇定方，又看了眼崔昊……還想著招攬此人呢，他昨日親眼所見，蘇家和李善的關(guān)系有多親近。

    不過魏征也能理解，援手活其母，蘇定方跟隨李善，這是誰都挑不出錯的舉動。

    不多時，一行人在清河縣城門外下馬。

    淮陽王李道玄、薛忠、張玄素以及清河令均出城相迎……畢竟魏征、崔昊是奉圣人詔令巡視山東。

    冠冕堂皇的套話之后，魏征看向李道玄的眼神有些凝重，這位十九歲的青年平日儒雅，上陣勇武，但此時卻多了一份凝重的氣勢，經(jīng)此一戰(zhàn)，日后必為宗室名將。

    想到這，魏征就頭痛，人家李世民身邊的宗室子弟，李神符、李神通算是中庸之資，但江夏王李道宗、淮陽王李道玄均為宗室翹楚。

    而太子李建成身邊……廬江郡王李瑗棄城而逃，前些日子多有朝臣上書彈劾，最近太子試圖招攬河間王李孝恭，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手。

    這種正式場合，尚未出仕的李善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但無奈李道玄偏偏要走過去打個招呼。

    “道玄兄，小弟過幾日就要回京了?！崩钌茡屧谇懊嬲f：“需在十二月中旬前抵京，不然會誤了縣衙考核?！?/br>
    李道玄一怔，他其實是不太清楚李善和李世民之間默契的，只點(diǎn)頭道：“某也可能快要回京了，待得回京后設(shè)宴，懷仁不可缺席?！?/br>
    魏征側(cè)頭看了眼，并不以為意，他在魏縣就知道是李善從突厥人手里換回了李道玄……這也是讓他發(fā)愁的地方，河北戰(zhàn)事中，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李善和秦王一脈將領(lǐng)的關(guān)系太過緊密了。

    但隨即魏征目光一凝，落在了向李善踱步而去的老者身上，“凌敬？！”

    清河令崔澤是清河崔的嫡系子弟，解釋道：“這些時日，凌敬隨淮陽王安撫諸州，功勞不小，多有夏王舊部束手，甚至擒拿復(fù)叛賊首以獻(xiàn)。”

    魏征本就是山東名士，又曾經(jīng)出仕竇建德，哪里不知道凌敬在河北的分量，不禁神色大變。

    第一百七十七章 麻煩上門

    和世家大族扯皮明年春耕，還要節(jié)制世家高門收容民眾……這是苦差事。

    魏征、崔昊巡視山東，最主要的工作是安撫山東百姓。

    但作為東宮臣子，最主要的任務(wù)是使山東不起戰(zhàn)事，這也是李建成在李淵面前撈功勞的關(guān)鍵。

    但凌敬都隨李道玄走遍了大半個河北道……也就是說，人家都把事做完了，人家都把功勞撈光了，留下的有沒有殘羹剩菜都不好說。

    幾乎在片刻之間，魏征就確定，凌敬必然已投秦王。

    那邊崔昊、清河令正要入城，但魏征突然踱步過去，笑著問：“不意懷仁和凌公也有交情。”

    “那是。”李善強(qiáng)笑道：“便是凌先生為小弟取的字。”

    “不敢?！绷杈蠢渲樢粨]袖袍。

    蘇定方已經(jīng)是死心塌地了，但凌敬不同……他之前答應(yīng)遷居長安，想著李世民不過是借自己這個夏王舊部的名頭而已。

    沒想到太子李建成絕境反擊，逼的李世民在安撫山東一事上以東宮一脈為主，甚至魏征、崔昊奉命巡視山東。